第148章 进城

　　经过白天的战斗，黑旗军已经清剿完清军残余，控制了整个南宁城。

　　与清军宣传恰恰相反，黑旗军既不劫掠商民，也不滥杀俘虏。他们一入城就四处张贴安民告示，告诉南宁绅民不必慌张，百姓可以照常生活，商铺可以照常营业。

　　绅民依然惊恐不安，紧锁房门，一夜胆战心惊。次日，早起的绅民透过门缝，愕然发现黑旗军躺在大街上酣睡未醒。

　　消息很快传开，清军的谎言不攻自破。

　　南宁绅民这才相信，黑旗军果真就像宣传的那样，义不扰民，秋毫无犯。他们很快行动起来，筹措钱粮犒劳黑旗军。

　　中午，杨烜也随中军抵达南宁，罗大纲等人在镇江门外的接官亭迎接。接官亭是南宁官员下船的地方，却已在战争中损毁。

　　杨烜跳下战船，看到倾颓的接官亭，又见镇江门处的城墙上弹痕累累，城楼也早已化为灰烬。战事之激烈，可想可知。

　　向罗大纲回过军礼，杨烜温言说道：“罗大哥统率前锋劳苦功高，仅用数日便连夺昆仑关、南宁城。即便是古之名将，也莫过于此呀！”

　　平时，杨烜仍习惯称罗大纲为大哥，以示尊敬。

　　罗大纲原本自视甚高，对此坦然受之。可连日战斗，黑旗军表现神勇。罗大纲这才知道黑旗军的厉害，不免对杨烜生出许多敬畏，便说道：

　　“大帅，咱们现在夺了南宁，很快就要营建南宁根据地，典章制度也要规范起来。我与大帅不论私交多好，总归是上下级关系。大帅不要再称我大哥了，折煞我也。”

　　杨烜笑笑，心里有些得意。罗大纲是江湖前辈，在天地会中威望甚高，在历史上也是太平天国名将。自己能够折服罗大纲，自然也就能折服其他人。

　　罗大纲也不揽功，把陈虹奇袭昆仑关、陈玉成夜攀南宁西门之事，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最后，他说：

　　“大帅，我这次要为陈玉成请功，保举他升任营长。要不是陈玉成，我们前锋真不好打下南宁。”

　　杨烜已经听说了陈虹、杨国瑞的事迹，尚未听说陈玉成的事迹，备感惊奇。

　　一旁的二团长毛人杰附和道：“这小子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有勇有谋，能出主意，也能实干，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杨烜知道，历史上，太平军二克武昌时，陈玉成便使用绳索套住武昌城垛，第一个爬上武昌城头，立下头功。杨秀清闻之大喜，把他连升四级。自此之后，陈玉成的功劳一直大于李秀成，官职也高于李秀成。

　　这次作战，李秀成随中军行动，也立了大功。

　　中军行至永淳县时，遭遇土人暴动。地主恶霸鼓动土人，说黑旗军要抢夺土人的土地分给来人。土人群情激愤，设置路障，阻碍中军行动。

　　兵贵神速，诸将多主张击溃土人，打通道路。李秀成虽是下级军官，却是近卫连长，与杨烜关系密切。他主张以理服人，自告奋勇前去游说土人。

　　李秀成不带武器，单骑深入土人当中，向他们耐心讲解黑旗军“均田免赋”政策。闹事的土人大多都是佃农，得知黑旗军要平分土地给他们，很快转怒为喜，反而集资犒劳黑旗军。

　　这件事给杨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决定提拔李秀成到三团担任副营长。步兵三团虽是首义部队，却一直不温不火。李秀成过去，正好可以加强三团。

　　如果说李秀成善于以柔克刚，陈玉成则是刚猛无比。罗大纲保举他连升两级，以他的功劳来说，并不为过。

　　杨烜对道：“营以下军官的任命，师司令部就能说了算。此事我就不插手了，你直接和老冯说好了。”

　　黑旗军设陆师、水师两大军种，理论上彼此平级。实际上，陆师司令陆雨晨兼任总司令部参谋长，陆师人数又远多于水师，故陆师地位高于水师。

　　众人靠近镇江门，早有一群士绅跪在门外，迎接杨烜入城。

　　华夏传统，两军交战，城池易主时，城里的百姓不管是否愿意，都要箪食壶浆迎接新主。

　　不然，惹怒了新主，城内的百姓绝对要遭殃。加税，降为贱籍、奴隶，烧杀淫掠都是小儿科。遇到野蛮的军队，常有屠城之举。

　　罗大纲介绍说：“城内绅民执意要来欢迎大帅，我们也阻拦不住。”

　　手里有兵，怎么可能拦不住绅民？杨烜淡淡一笑，派近卫团官兵扶起地上的士绅，拱手说道：

　　“诸位父老乡亲请起，我们黑旗军主张人人生而平等，严禁跪拜之礼。我是黑旗军总司令杨烜，今日率军进入南宁。若有官兵劫掠、骚扰、欺压百姓，大家可径直找我，我一定严惩不贷。

　　“从今以后，我们黑旗军将长驻南宁，与各位绅民长期相处。希望我们和睦相处，如鱼如水。今后，我们要大兴教育，要鼓励工商，要齐心协力，把南宁建得比广州还要富丽堂皇。”

　　进入知府衙门，杨烜见到了前任知府李孟群。他已成为阶下囚，却一脸傲气，提笔写了四首《绝命词》。

　　杨烜拿过纸张，见上面写着“生无将略酬时望，死有忠魂报主知”、“家国艰虞空涕泪，乾坤维系祗君亲”，不禁冷冷一笑，说道：

　　“老兄出身于河南世家大族，我杨家也是四川大族。大家都是汉族精英，我也不必绕弯子讲了。你写这些‘报主’、‘君亲’，恕我直言，都是屁话。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满人之天下，更非爱新觉罗一新之天下。亏你也是进士，岂不知明末黄梨洲所言‘天下为主，君为客’，又有言‘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

　　“如今洋人屡犯海疆，百姓衣食无着，长毛又肆虐东南。满清无能，使我华夏面临亡国灭种之危险。老兄在这空谈什么报主、君亲？

　　“老兄知不知道，英吉利以君主立宪立国，美利坚以民主共和崛起，都胜满清百倍、千倍。如今这满清，就像一棵内部腐烂的大树，覆亡在即。

　　“我们年轻人应当推倒这棵大树，奋发图强，奋起直追，使我华夏与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俄罗斯并雄于世！”

　　李孟群乃河南固始县世家大族，父亲李卿谷为湖北督粮道。他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并不会轻易投降。

　　只不过，李孟群早就听说，杨烜是个二鬼子，不仅嗜好洋务，还会说英语。想不到，杨烜还对传统学问有研究，熟悉明末大儒黄宗羲的学说。

　　面对杨烜的指责，李孟群无可反驳，黯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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