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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生活,不能事事如意


  夜晚的总统府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夏夜,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除了偶然一声两鸟叫声,冷落的总统府是寂静无声的。

  沈清鼻息间,全是陆景行指尖的香烟味。

  微风吹过,烟味稍散。

  良久,陆景行开始抽第四根烟,沈清极力稳住嗓音道;“进去吧!”

  陆景行视线终于从别处移了回来,望着沈清的目光带着些许暗沉,如同深渊。

  “阿幽,”他轻唤。她转身离开,手中抱着鲜花,步伐微微凌乱。

  她深知有些东西不能让他人窥探,但今日、陆景行将陆槿言的前程过往摆放在她跟前,为的就是给她一个解释。

  这种解释,来的太过猛烈。

  曾几何时,她也满身疮痍,不愿让他人知晓一切,更甚是不愿身旁好友提及她的任何事情。

  可今日、陆景行给她的解释,却是以扒开陆槿言伤口为代价。

  他说,不愿将提及陆槿言那些不堪的过去来获得她的理解,但婚姻这条路,有些东西必须言明才行。

  否则,她们之间,还能如何好好过下去?

  俞思齐说:感情这个东西,不好说,但也不是不能说。

  陆景行今日将一切告知沈清,无非是在告知沈清,他在放槿言自由的同时,也是给她一条活路,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不愿她在被家族的重担压得想要跳楼自杀。

  特别、是在发生了与彭宇的那一系列事情下,更不愿如此。

  沈清步伐急切,上楼时两次踉跄,南茜在身后看的心惊胆战。

  行至二楼拐角,似是响起什么,唤来南茜,伸手将手中花束递给他;“拿个花瓶,插在你家先生书房里。”上了卧室,沈清站在客厅数分钟陆景行都未曾上来。

  片刻、她抹了把脸转身进了浴室。

  如此此时,她依旧在扮演那个不理解丈夫的角色,显得有些太不人道。

  夫妻之间,理应携手并进。

  可她,却逼着陆景行将陆槿言的伤口扒开求得她的原谅。

  她本不是如此之人。

  但此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刽子手。倘若她是一个没有前程过往的人,定然会觉得今日之事事不关己。

  但并非,她太过理解那种扒开伤口的疼痛了。流着鲜血,痛入骨髓。陆景行上来时,南茜正抱着花瓶进书房。

  男人微微疑惑,推门而入,站在门口,冷然开口;“做什么?”

  “太太说让我把花插在先生书房,”南茜答。

  闻言、男人夹着香烟的指尖明显一顿。略微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南茜身上,带着些许打量。

  就沈清如此态度,他实在是有理由怀疑。

  可南茜低头插花的模样不像是骗他的。十月下旬、迎来长假,陆景行出访他国,为期三天。

  这日清晨,沈清去了趟公司交代了些许事情,而后动身去了趟涠城,路上,章宜望着沈清的目光略微凝重,似是一副要言不言的模样。

  涠城,四季如春的城市。

  即便是夏季,也不会太炎热。

  沈清到时,正值中午光景。

  那日在陆景行书房发现了陆槿言的照片时,她隐隐猜想到事情并不简单。

  调查之下,如她所料。

  气愤吗?

  自然,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跟陆景行就此别过。

  可终究是忍住了。

  陆景行放任陆槿言自由无疑是在辜负她。

  将她推向心灰意冷的深渊。

  这日、涠城海边别墅隐在暗处保护陆槿言的人在见来人时,只觉惊恐,将此消息告知程仲然,正在下楼梯的人险些栽倒下去。

  若非身后战友扶着,只怕是一世英名要毁在这通电话上。

  程仲然一通电话拨给陆景行,那侧许是在忙,并未接听,继而拨给徐涵。别墅门口,沈清抬手按响门铃,佣人开门,见是沈清,吓得顿在原地不敢吱声。

  陆景行安排好涠城一切,就连在她身边照顾的佣人都是昔日在陆槿言身旁的人。

  而她却记着,不久之前,陆景行让林安辞退了这人。

  她心中只觉好笑。

  “少夫人,”佣人开口,话语惊颤。

  “你家大小姐在吗?”她问,话语平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佣人朝屋里看了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是屋内陆槿言一声询问响起。

  佣人说;“少夫人来了。”

  她隐约听到了窸窸窣窣声,紧接着,是陆槿言一手杵着拐杖从屋子里出来。

  四目相对,这个昔日的商场女强人此时却成了一只跛腿的瘸子。

  陆槿言面含浅笑,带这一股子离开商场之后的温润,沈清面容稍显震惊,似是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撑着拐杖的人就是陆槿言。

  “进来吧!”她说,话语温浅。

  陆槿言撑着拐杖引着他往客厅而去。

  “上次你朋友见到我,我就猜想你会来。”

  上次傅冉颜怒气冲冲从车上冲下来时,她就做好了会直面沈清的准备,

  只是不曾想,会是今日。

  沈清视线从腿上挪开,望向陆槿言,较为平淡开口关心;“腿怎么样?”

  “能走,但不如往常便利,”陆槿言说着,伸手将手中拐杖搁在一旁,笑着回答沈清的问题,丝毫不掩饰。

  在来之前,她心中有过千言万语想对陆槿言说,但这些话语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没有一句是好的,可此时,见到她时,这些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语一时之间竟然悉数烟消云散。

  一句也说不出来。

  “陆景行未曾跟我提起,”视线下移,落在陆槿言腿上。

  后者伸手端起桌面上正温着的花茶给她倒了杯;“是我让别说的,父亲和母亲也不知道。”

  “很严重?”

  “伤到筋骨,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她伸手将一杯花茶推过来。

  沈清眉头微微紧了紧,心中一阵冷笑响起,此时的她,像极了来自地狱的魔鬼,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回去管理公司?

  她凭什么因为陆槿言的事情去跟陆景行无理取闹?

  “首都的医疗环境比这里好,”她试图宽慰她,但终归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景行将全球最好的医生都弄到涠城来了,”说着,她伸手指了指隔壁那栋房子;“就在我隔壁。”“可有些东西,花在多精力与时间也只能是维持现状而已,”若非医疗技术发达,一个伤到筋脉的人怎还有机会站起来?

  古人云,造化弄人,这句话,确实没错。

  陆槿言看似生在陆家这样的顶尖家族,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实则,她所承受的东西远比那些普通人更为疼痛。上帝不可能为你开了门之后还打开窗户。

  沈清静静望着她许久,未曾开口言语,陆槿言素来是个玲珑通透之人,怎会不知晓沈清此番前来所谓何意。

  但有些话,她不说,自己便不会挑起。

  她端起煮面花茶喝了口,“公司很累吧!”

  “还好,”她答,显得有些刻意。

  “能栽的栽,能换的换吧!我从你那个位置过来的,知道你的苦楚,”陆氏集团这样一个庞大的企业,若是不够心狠手辣很难立足。“很久之前想和你在商场上来一番面对面的切磋,此时看来,确是不可能了,”她笑,伸手将碎发别致耳后,明明是随意的动作,可她做起来却稍稍有些僵硬。

  “若单单是切磋计谋比脑袋还是可以的,若是比这个,”她望了眼自己的腿,笑道;“只怕是必输无疑。”沈清浅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此时的她,像是一个毫无气度的女人。

  不该来的。

  “景行说,你很喜欢涠城,这个城市四季如春,晨起看日出,傍晚时分看日落,能享受惬意人生。”

  她之所以会来涠城,是因陆景行告知她这个地方很美,沈清很喜欢这里。

  她隐约记得,沈清离开那半年,最终的地点是在涠城。

  来时,才知晓,这个城市确实很美。

  无论是清晨的日暮还是夜晚的黄昏都是上等美景。

  在此之前,即便他身处高位,身家万贯,也从未有闲暇时间去感受美发现美。

  如今、成了个闲人。

  “确实很美,”沈清应允她的话。

  “如果有时间,去老街走一走,老街有家糖水很出名。”、“好,”她笑意融融。

  良久,佣人过来换了壶清茶,陆槿言弯身欲要给沈清换茶水,却被她眼疾手快接过。

  她潜意识里,依旧将陆槿言当成病号来对待。

  而后者,目光有一闪而过的哀伤。

  “对不起,”正在倒茶水的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顿住了动作,以至于手中茶水溢出。

  她望着陆槿言,稍显疑惑,只听后者望着她认真道;“很抱歉无形之中将你推上高位,说来,我这偷闲的时光还是你给的。”“我知道你今日来找我是何为,说实在的,比起你的怜悯,我更希望你能像往常那般破口大骂我一顿,那样我最起码还能好受些。”

  她是昔日叱咤风云的商场女强人,如今,却成了他人怜悯的对象,这种心理落差,换成谁,似乎都有些难以接受。

  沈清想,或许是她眼眸中的情绪太过泛滥,才让陆槿言有所察觉。

  她伸手,拿起一侧抹布擦拭溢出来的水渍,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开口;“来此之前我确实想过,但我还没不至于去欺负……。”伤残人士这四个字,她始终是没说出口。

  她无比介意陆景行为了放她自由将自己推上高位,但此时,这种情绪被一盆凉水浇的透彻。

  熊熊烈火就此熄灭。面对此时的陆槿言,她还有何要求,有何脸面?

  甚至是这趟,本不该来。

  陆槿言,这一生,并不容易。

  沈清欲言又止的话,让陆槿言轻声失笑。

  临走时,陆槿言弃掉拐杖,缓慢前行,送她至门口,原本她只要数秒就能完成的路程,陆槿言走了两三分钟。

  行至门口,她笑言;“还是能走的,没有残到底。”

  沈清面上闪过一丝及其不自然的尴尬。

  她道别,欲要转身离开,却别陆槿言唤住,“景行或许不是个好丈夫,但他在极力给你创造你想要的世界。”

  后面的话,沈清觉得没有听的必要。

  转身离开,稍稍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车上,章宜见沈清急匆匆上车,哐当一声甩上车门,稍稍有些诧异与不得其解。

  “开车,”她说,话语急切。

  章宜驱车,直奔机场,路上,沈清半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微微出神,思绪此时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章宜目视前方稳妥开车,身旁沈清全程静默无言,良久,只听她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她问,带着担忧。

  沈清望着章宜许久,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她怎好跟旁人提及陆槿言的事情?

  这本就是她的痛了。

  “我想,我这辈子应该会困守在陆氏集团了,”她轻笑,带着半分无奈。

  “陆槿言呢?”她问。

  沈清笑着摇了摇头,心头有那么一个地方时堵着的。

  章宜许是意识到自家话语中存在的问题,转了个弯,“随意、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本质是不会变的。”

  她跟随沈清多年,若是贸贸然让她换伺候对象,还真是受不来。

  沈清来时,压着满身怒火。

  回时,满身无奈,这种无奈似是对生活的种妥协。

  这方,沈清离开,陆槿言放在沙发上的电话响起,佣人将手机拿过来递给她。

  那方,传来是男人急切的询问声;“沈清呢?”

  “走了,”陆槿言答,话语温温淡淡。

  “槿言,”陆槿言压着嗓子唤她名字,这句槿言,隐藏这太多东西。

  “交谈很愉快,没有发生战火,你放心,”她如此说,给陆景行打了一针安定剂。那侧,陆景行明显松了口气。

  “没给沈清打电话?”她在问。

  “打了,关机。”

  天晓得,当陆景行知晓沈清到涠城时,心都颤了,第一时间给沈清打电话,那侧显示的确实关机状态。

  “许是上飞机了,”她说,带着宽慰。

  此时,沈清确实是在飞机上。

  陆景行这人,从与沈清结婚开始,便一直处在中间位置上,家族、婚姻,姐姐、媳妇儿,哪一样不是他站在中间位置左右为难?他这条路,也不易。

  此时、陆景行正从他国往首都飞,飞机上,一众内阁成员远离他,男人独坐一方,眼前放着一杯清茶,紧握手机。

  视线落在窗外。

  他的时间,很宝贵。

  除去睡觉时间,平常的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可此时,他却稀奇的在飞机上发起了呆。

  这一发,便是许久。

  首都机场,沈清与章宜从机场出来,此行,并未让刘飞跟随,所以回去时,亦是二人前往,前往机场出租车通道拦车时,沈清似是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团团围住。

  眼前人,统一便装再身,但朝面相望去,绝非善茬。

  沈清与章宜二人见眼前情形,整个人一顿。

  而后视线相对,一片了然。

  机场通道,人来人往。

  对方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目光紧紧锁着沈清同章宜二人。

  而后者,背脊僵硬。

  沈清余光朝周边望去,来往之人似是发现异常,频频朝这方观望。

  而沈清,伸手牵住章宜的手,轻轻捏了捏,似是在给出某种信号。

  “跑,”猛然之间,沈清拉着章宜朝原路返回,狂奔而去。

  机场、也是有特警护卫的地方,但她们必须要争取够多的时间让机场人员发现异常。

  以此来谋求生路。

  她这辈子,嫁给陆景行之前为了活命数次战地狂奔。

  嫁给陆景行后,为了活命,狂奔的地点从树林到机场,全全上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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