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眼见着身前女子身子软下,祁朔眉峰一凝,十分娴熟地再次拎起了她的衣领。

  不知是这衣领实在不禁扯还是他用力太大,只听着刺啦一声,衣帛撕裂,霎时间便露出了女子的中衣。

  祁朔指尖抖了抖:“......”

  如今正值春日,衣衫并不厚重,因此甚至能隐隐瞧见里面的一抹红。

  铭右提剑正欲上前的脚步猛顿,随即撇开视线。

  “公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祁朔恢复先前从容,神色无波地解下披风随意往奚蕊身上罩去,而后手掌微握拳将人单臂抱起。

  “哪来的送哪去。”

  “是。”铭右抱拳,向后示意,眼底闪过冷意。

  敢动他们辅国公府未来夫人,便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

  翻滚的浓重乌云终于在接二连三的闪电雷鸣后落下了豆大的雨滴,不一会便有了倾盆之势。

  奚蕊被噩梦魇住,在梦里她被无数人追赶着,却又无处可躲。

  “别砍我腿……”

  唰得一下双眸睁开,眼底迷茫慢慢晕染淡去。

  回到现实的奚蕊发现自己似乎在一处山洞中,外面滂沱雨声骤急似箭。

  颤颤火光映照着她的面颊,她垂眸瞧去身上竟是一件男衫。

  “!”

  她的清白——

  “穿好。”

  冷傲的男声倏得响起,奚蕊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这才发现身侧坐了个男子。

  只消一眼她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身前火堆的光亮昏暗颤巍,在他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上落下深邃剪影。

  他阖着眼,墨发由紫金冠高束,玄色锦袍衬出挺直背脊,剑眉入鬓,通身上下散发着雪山之巅的冷冽。

  她从未见过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

  突然,祁朔眼睑抬起,狭长的凤眸染尽清冷,奚蕊被这道锐利的视线瞬间惊醒。

  心跳骤然加速,她蓦地回神,只觉这道凌厉目光似曾相识。

  奚蕊转回头不敢再看,垂首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内里的衣衫何等不整,已然可以想象此时的自己多么狼狈不堪。

  她讪讪地拢了拢衣衫眼神飘忽,不自主撩过零散的发丝,问了句:“公子,请问,有铜镜吗?”

  祁朔缄默,眸子微眯,这才意识到她并不认识自己。

  许久未得到回应,奚蕊只好凭借本能用手指抓顺发丝,只是手臂抬起的同时披在身上的外袍便又滑了下去。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一只手去扯,结结巴巴道:“麻烦公子转过......”

  奚蕊说着,悄悄掀起眼皮,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早已又阖上了眼。

  她松了一口气,当下没再管什么披风滑不滑下去,快速将头发拢好,忽然注意到了他搭在膝上微曲的手。 

  指如修竹,骨节修长。

  ——是刚刚那个用剑挑起她嫁衣的人。

  再结合身上衣物那奇怪的撕裂地方,奚蕊也能猜想方才发生的前后场景。

  没了刚刚那道凌厉的视线,她打量起来他更大胆了些。

  怎么会有男子能长成这般......祸国殃民的模样。

  “看够了吗?”

  “啊......没......够......不是!多谢公子方才搭救......”

  不知何时祁朔眼帘再次抬起,猝不及防出声让奚蕊颇有种偷看被抓包心虚。

  空气再次凝固,只有外面连绵不断的风雨打击声徘徊耳际。

  奚蕊再也不敢看他了,她抱着腿将下颚搁在膝盖上,鼻息间似乎还能嗅到属于男子衣袍的清冽。

  缄默未久,如雷轰鸣的心跳逐渐平缓,她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火堆烧得噼啪作响。

  想起自己那连边角都不剩的嫁衣以及不知何时才能到的丹阳县,委屈的情绪如潮水般淹没了尴尬。

  且不说现在她如何去丹阳县,就说这嫁衣,虽然她还没绣多少,但就这红缎,她是绝对没有那么多银子再去购置一匹。

  她暗叹了口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眼前之人看上去似乎还挺有钱?

  ——嫁衣这种小物件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反正那嫁衣也确实是他弄坏的。

  就……

  就试试?

  奚蕊说服了自己,于是祁朔眼看着她脑袋耷拉下来,乌睫扑簌,眼睛溢出湿漉漉的水光。

  “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是公子损了小女子的嫁衣,小女子......小女子怕是嫁不出去了呜呜呜......”

  “......”

  她伸手抹着眼泪,同时悄咪咪地透过指缝观察他的神情。

  可祁朔太过镇定,一时间让她不确定到底能不能碰上瓷。

  “看来你更想等死。”

  “......”

  果然不好碰。

  “可是......小女子夫君生得五大三粗,心狠手辣凶名在外,若是......若是知道成亲在即嫁衣没了,公子方才不若让我跳下去一了百了——”

  虽然但是,说不定她刚刚跳下去还真能保住那嫁衣。

  奚蕊哭得一抽一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害她成了这副模样。

  祁朔冷眼瞧她,突然就理解了大理寺卿为何有时暴躁不堪。

  “你,别哭了。”他指尖摁住直抽搐的眉梢,压下心中的不耐,“你想如何?”

  奚蕊瘪着嘴吸鼻子,带着哑音道:“公子赔我一件。”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用白金、黄金线分别绣以龙凤与鸳鸯图腾,再以珠宝玉石点缀......”

  祁朔薄唇紧抿,轻飘飘地看着她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

  若他没记错,他方才挑起的那物什应当只是一块无甚装饰的红缎,如果不是她现在提及,他不会将此物与嫁衣联系起来。

  “我方才那件……还没来得及绣上去……”

  奚蕊在他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点点得寸进尺。

  他的目光太冷,想到昏过去前那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奚蕊倏得背后阵阵发凉,有些后悔想要碰瓷的心思,愈发觉得他似乎想要一巴掌将自己拍死。

  “你......不能因为赔不起就要灭我口......”说着她往后缩了缩,“我的夫君知道了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眼前小姑娘秀气的眉头紧拧,贝齿下咬红唇。

  祁朔猜她应该是在吓他。

  “哦。”他挑眉,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怎么不放过我?”

  “我夫君......我夫君他......”奚蕊梗着脖子,一时间竟是在脑海中寻不到那祁公爷的长相。

  怎会如此!

  突然间,脑中闪过那日镇北军还朝时为首将领的威风铠甲,以及茶馆街边的各种道听途说,奚蕊眸中泛光。

  “他——能饮生血,食......食人肉,还......还武艺高强,像你这种他能打一百个!”说罢她还煞有其事地比划了两下拳头。

  “骗你天打五雷......”

  轰隆隆——

  她话音未落外头便立马响起一道巨大惊雷。

  奚蕊眼皮猛跳,心口砰砰,下意识抱紧了膝盖,眼波瑟瑟:“......其实也还好,他挺好说话的,不会真的来打你......”

  顿了顿又补充:“——只要你不打我。”

  “咳咳咳......”

  隔了不远的铭右一个没忍住终是出了声。

  “?”

  仿佛糟了道晴天霹雳,奚蕊僵硬地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才发现他们这处搭了个架子烘烤衣物的另一面竟然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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