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打草惊蛇!
摄政王府里,专门为摄政王殿下召见朝中大臣和访客而设置的书房里此时坐了不少人。
被人匆匆召唤而来的卫长亭饶有兴致地看着从外面快步进来的谢衍。他们都是谢衍的亲信,平时有事情要说一般也是在境园的书房,这次突然换在这里,还这么着急……
卫长亭扫了一眼书房里的其他人,其中显然有几位比较陌生的面孔。
“王爷。”见谢衍进来,众人立刻起身见礼。
谢衍微微点头,“这么晚了,有劳诸位走这一趟。”
“王爷客气了,这都是末将等人分内之事。”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将领恭敬地道。
卫长亭知道,这人正是武卫军的副统领徐立韧,坐在他下首边还有武卫军西大营主将黄铠以及目前的东大营主将骆谨言。卫长亭这一边坐着的是宋文越,卫长亭,顾珏,崔折玉。对面几人虽然目光在崔折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却没有人质疑为什么她一个女流之辈会跟他们坐在一起。
相比卫长亭等人,徐立韧和黄铠显得有些神色肃然,显然是对摄政王殿下的突然召见心怀疑虑和不解。
卫长亭道:“王爷匆忙召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谢衍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落到了黄铠身上。
黄铠有些茫然,“王爷,是末将有什么不妥?”
谢衍道:“黄将军,你镇守西大营,城西一带近年来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黄铠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谢衍所说的异样指的是什么。于是他仔细想了想,皱眉道:“末将接掌西大营已经三年,这三年里并未有过什么异样之处。”
城外有军营驻扎,附近方圆十里内都闲人勿近,能有什么异样?
谢衍道:“好,那就有劳黄将军和骆将军……”话说间,谢衍目光看向坐在旁边的骆谨言,骆谨言点头:“王爷请吩咐。”
“王爷请吩咐。”
谢衍道:“请东西两大营合力,封锁西郊方圆五十里的所有地方。”
闻言不仅是黄铠,坐在他们前面的徐立韧也是一愣。作为此处武卫军的最高将领,徐立韧连忙开口问道:“王爷,武卫军素来无事不可轻动,两大营同时调动是否……”
徐立韧思索了一下,问道:“王爷只说封锁西郊,不知目的为何?是不许任何人进出,还是寻找什么?”就算要动作,总要有个目标才能知道要怎么做吧?
谢衍道:“不许进也不许出,最好能隐秘一些,不要造成上雍百姓恐慌。”
一旦大军出动,怎么可能不造成百姓恐慌?若是再有人推波助澜……
骆谨言道:“若是如此,可以昭告上雍百姓,我们将会在西郊举行武卫军演练,期间禁止任何人靠近。不过,这需要有时间限制,所幸西郊偏僻,多山林,周遭并没有多少农田或官道,影响倒是不大。”
谢衍道:“为期一月即可。”
骆谨言眼睛转了转,已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道:“西郊多山林,东西两大营的兵力未必能完全封住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徐立韧也赞同的点头,“王爷,是否需要北大营和南大营相助?”
谢衍道:“南北两营还有别的用处,外围本王会让镇国军注意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顾珏微微点头,“是,王爷。”
谢衍看向徐立韧道:“喻明秋这两日有些事情要办,军中大小事务有劳徐将军费心。”徐立韧连忙拱手道:“王爷客气了,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徐立韧本就是武卫军副统领,这次卫武大将军解甲荣养,从天而降一个骁远侯成为武卫军大统领,徐立韧已经听过了很多为自己抱不平的话。这其中或许有真心为他不平的,但大多数还是想要挑事儿的。其实徐立韧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平,他心里有数自己的战绩和资历都不适合执掌如今亟需改变的武卫军。
只是新上任的大统领除了下过一道命令,还没召见过麾下将领就玩失踪,多少让徐立韧有些无语。
此时听谢衍亲自解释,徐立韧也就放下了心里的成见,只当是大统领接受了摄政王殿下的什么任务办事去了。
所以说,想得少的人总是会过得比较开心的。
军方这边说定了,宋文越才开口道:“王爷,无故调动武卫军封锁西郊,朝廷上……”
谢衍抬手道:“无妨,早前本王已经跟阮相通过气了。”虽然说的只是关于城西和鸣音阁的事。
宋文越这才点了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了。
卫长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拿眼睛打量着谢衍。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喻明秋才刚刚接手武卫军,谢衍就下令让武卫军封锁西郊,朝堂上那些老古板能没有意见才是怪事。虽然喻明秋实际上只能算是跟摄政王府关系比较好,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喻明秋就是摄政王府的人。
这样一来,镇国军本就是摄政王的亲军,定国军大将军是谢衍的岳父,武卫军大统领也是谢衍的人。在许多人眼中,谢衍若是想要谋逆篡位,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不是卫武大将军急着告老,朝中又实在没有能够力压喻明秋还让人放心的武将,这次喻明秋想要接掌武卫军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卫长亭觉得谢衍行事这么强硬,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再仔细想想,以谢衍如今掌握的,以及与他有关系的兵权,就算他把自己装成个鹌鹑,恐怕也无法取得那些文官的信任。
他上面那位也快要致仕的老头子就时不时小声低估什么:主弱臣强,国将不国……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还不是看着苗头不对就想要开溜?
谢衍召武卫军的将领来,显然就只是为了吩咐这件事。
很快徐立韧和黄铠便告辞离开了,而骆谨言却留了下来。对此徐立韧和黄铠毫不意外,毕竟骆谨言不仅是暂代东大营主将之位,还是摄政王的大舅子。
直到两人离开,卫长亭才开口道:“王爷,西郊有什么问题?”
谢衍将骆君摇的猜测说了一遍,卫长亭皱眉道:“只是因为这个?”
谢衍淡淡瞥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个还不严重?”
卫长亭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当然很严重。但是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连个解释和理由都没有,你觉得那些老头子会怎么想?”
谢衍道:“等我在朝堂上解释清楚了,我怀疑城西和西郊下面有个地宫,可能会威胁到皇城安危。你觉得等我说服那些人,再找到证据和入口的时间,那地宫里还剩下什么?”
卫长亭也有些郁闷,就连高祖和先帝当年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何况是摄政王?
摄政王这个位置,天生就是让人怀疑的。毕竟,摄政王再往前一步就是……对吧?
顾珏道:“能不能立刻查封鸣音阁?然后从鸣音阁内的入口进去。”
谢衍看了顾珏一眼,道:“我们要查的不是鸣音阁,而是隐藏在鸣音阁下面的东西。昨晚我观察过那地宫的出入口,应该设置了自毁机关。一旦鸣音阁的出入口被毁掉,短时间内是绝对打不开的,而我们并不知道地宫里还没有通往城中其他地方的出入口。”
地宫深入地下二十丈,一旦被破坏掉绝不是三五天能够重新打通的。
骆谨言若有所思,蹙眉道:“你这是想要打草惊蛇?逼他们先动手?”地面上五城兵马司和武卫军围了城西的出入口,武卫军两大营和镇国军又封锁了西郊。如果他们的推测属实,就等于将那些人彻底困在了地宫里,鸣音阁肯定会着急的。
谢衍道:“或许很快,鸣音阁的阁主就会知道,我打算查封鸣音阁了。”
“你刚才不是说……”卫长亭话说了一半就闭嘴了,盯着谢衍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鸣音阁的人知道他要强攻鸣音阁。
谢衍蹙眉道:“鸾仪司和鸣音阁吸纳新人的标准十分严苛而且内部自成体系,外人不知道标准根本无法潜伏进去。我怀疑可能与血缘有关,他们只接受内部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真正的自己人。所以无论是我们,白靖容,还是别的什么人,对鸾仪司内部都没有丝毫了解,只能让他们先出手了。”
顾珏忍不住道:“如果…猜测错误,鸣音阁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呢?”
谢衍问道:“你会建一个深入底下二十丈,安装上最精密的自毁机关,只为了开个拍卖会吗?”哪怕鸣音阁卖了一些不那么符合大盛律法的商品,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一些。如果只是为了拍卖会,鸣音阁完全不必如此费劲。无论是想要保密,还是想要如何,都多得是方法。
顾珏摸摸鼻子: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乐趣吧?他不是很懂。
崔折玉问道:“王爷,我们需要做什么?”
谢衍看向崔折玉道:“让你的人盯着城西的人员往来,特别是那些近期突然出现在上雍的江湖中人。”
崔折玉蹙眉道:“喻将军说那些人不是鸣音阁的下属,应该都是鸣音阁请来的,鸣音阁并不能完全控制他们,所以才会出现昨晚鸣音阁卖出的东西他们却出手去抢的事情。王爷,他们是否是为了锦鸾符而来?”
谢衍冷声道:“他们最好只是为了锦鸾符而来。”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纷纷对视了几眼。
如果鸣音阁找这些人来不仅仅是为了锦鸾符,那就代表着他们会有更大的麻烦了。
深夜的鸣音阁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城西被武卫军封锁的事情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鸣音阁的生意。当然或许还是少了一些人,一些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人和一些胆小的人。
鸣音阁后园,远离前面喧嚣的房间里的气氛却格外凝重。
青姑娘站在门外,脸上的神色难得布满了担忧。她时不时扭头去看看身后紧闭的房门,里面静悄悄的,她却始终也不敢伸手去推开门看看里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已经陷入了许久的寂静,鸣音阁主靠在窗前望着外面幽暗的夜色。
就像是这个世间,或者就像是繁华的皇城与混乱黑暗的城西一样。鸣音阁的前半部分喧嚣繁华金碧辉煌,后半部分却冷清而幽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说话的人声音十分悦耳,却带着几分冰冷和怒火。
鸣音阁主回头看向坐在房间另一头茶桌边的人,挑眉笑道:“我做了什么?我们都想要锦鸾符里藏着的东西不是么?白靖容不会交出另一半锦鸾符,我们给出去也是一样的。”
那人一身白衣如雪,容貌清俊如初冬寒雪。他此时眉目低垂,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霜。
若是让外人看到,一定会十分惊讶。阮家刚刚认回去的大公子,曾经的鸣音阁琴师雪崖公子,竟然在这样的深夜再次出现在了鸣音阁。
而他和鸣音阁主相处的模样,显然并不像是一个琴师和阁主。
雪崖抬眼盯着他道:“你引来了谢衍的注意。”
鸣音阁主笑道:“我们在上雍,想要彻底瞒过谢衍哪里那么容易?再说了…怎么那么巧,昨晚谢衍就出现在鸣音阁?这可不是我请来的。你敢说,摄政王府不是早就注意到我们了?”
说到这里,鸣音阁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道;“雪崖,你觉得谢衍会注意到我们,跟你突然回阮家有没有关系?”
雪崖沉声道:“你是故意的?因为这个跟我赌气?”
鸣音阁主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摇摇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你明知道,现在暴露身份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鸣音阁怎么样,更不在乎所谓的鸾仪司怎么样。”
雪崖眼中带着薄怒,“我说过了,我回阮家有事情要做。”
鸣音阁主道:“我没听懂你那些道理。”鸣音阁主眼底带笑,那模样仿佛是在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借口,你就是想回阮家。
雪崖沉声道:“阮廷是当朝丞相,这就是理由!”
鸣音阁主道:“你以为,他会帮你?”
鸣音阁主看着雪崖冷笑道:“别开玩笑了,别说他现在还在怀疑你的身份,就算他觉得你真的是阮朔,他也只会想要你再死一回,而不是把你当成儿子掏心掏肺地帮你。这几天,你应该已经领教过了,不是吗?”
“不用你提醒。”雪崖道。
鸣音阁主道:“那你回去做什么?这几天你除了被困在阮家束手束脚,还有什么用?如果你还留在这里,我怎么有机会做这些事情?”
雪崖冷声道:“我要找到牵制阮廷的把柄。”
鸣音阁主问道:“你确定那所谓能牵制他的把柄真的存在么?就算全天下人都觉得当年阮朔母子是被阮廷害死的,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有证据吗?就连鸣音阁都找不到证据……”
雪崖截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就连鸣音阁都找不到证据。”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青年,眼底如覆盖了一层冰雪,“你不觉得奇怪么?当时阮廷只是个外放的七品小官,他哪来的本事收拾这么干净?”
鸣音阁主望着雪崖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缓缓道:“如果,当年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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