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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身世


  甫一进房,也不脱衣入睡,也不行功法,却是坐下相候造访。少顷,一侍女在外扣门,说是主人有请,觉慈起身出门随她而去。进入后院,却是见宁姑娘陪伴一五十开外之人在堂前相候,见觉慈进来,二人拾阶而下相迎。

  此人相拜,宁姑娘驱身福礼,觉慈不怠慢,一一还礼,让入堂内。堂名知著,不见奢华,但觉古色古香,檀香萦绕,令人清静。

  宾客落座,宁姑娘在此人身旁相候。

  “鄙人孙长河,忝为天仙阁主人。深夜相邀,多有讨扰,敬请韦兄弟莫为怪罪。”孙长河爽朗道。

  又指着宁姑娘道:“此为小女清沫,韦兄弟见过。清沫是孙某得机缘收养,视若己出。自小细心教养,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知书达理,音韵琴艺自是不落俗。虽为女儿身,打小习内家武艺,亦是不凡,只是不为人知。”

  觉慈端坐听其述。孙长河看向觉慈,见其不露声色,继而道:“清沫是孙某于十八年前在桃花河所得,那日正好在桃花河取水,见江上飘来一脚盆,内有一婴儿,捞将上来,见气息微弱。不敢怠慢,归家细心调养,才有今日之女儿。”

  觉慈望向宁清沫,见其面色凄楚,让人生产一片怜惜之意。却也不插言,听其述说。

  “孙某祖上世代取桃花河之水酿酒,俱不曾溯桃花河而上源头,只是听传闻源头在桃花山,距离樊笼城上万里,亦不曾闻沿河两岸有人居住。故家人认为清沫是桃花河神所赐,精心养育,从不拂了她意,比之自出更甚。因想河神所赐,不敢跟随孙某为姓,扶乩得宁姓。又因桃花河水清,取一清字,河上飘来,取沫字。随着清沫年龄渐长,模样却是一点不似南人。孙某拜托进山寻宝猎奇之勇士顺便溯河而上,看其能否觅到人家,俱无所获。”孙长河侃侃道来。

  此时,孙长河深深地望着觉慈,凝视片刻,道:“韦兄弟常人看不出,功法不显。但孙某和小女却是深信,韦兄弟实乃非常之人,如所料不差,该是修行之高人。”

  觉慈笑问:“孙阁主如何看出?宁姑娘又怎得出?”

  孙长河见觉慈此问,哈哈一笑。旋即起身拜道:“其一,孙某世代居于此经营这天仙楼,而樊笼城汇集各洲之人,其中不乏修行之人。而修行之人不同于世俗人,亦不同于习武之人:其性自然,其行超然,愈是高深之修行者,愈是超然物外,精华内敛。其二,韦修士独自一人游历奚梦沼泽,非修行之高深者不能久游,孙某看韦修士游历奚梦沼泽非一朝一夕吧。其三,韦修士于天仙阁点拨众人,孙某刚好在楼下,亦是聆听有所得。此乃非常人能够出此真言。由此三/点,自是无误。今番幸甚幸甚!”孙长河此时对觉慈称呼已改。

  清沫见父亲说完,微微一笑,对觉慈道:“清沫在天仙楼唱曲抚琴已有三年,奉父亲之意:阅天下高人风采。但以往所遇之人,无非是迷恋清沫之美色不能自拔,又或是沉浸于清沫之琴声曲唱。韦修士,二者俱不迷惑,真真是心性非常人。又闻生死论和前路迷雾荆棘歌,自是内心震撼不已。令清沫深感敬服!”声音婉转动听,娓娓飘来。

  觉慈听完,微笑道:“孙阁主见多识广,宁姑娘灵慧不凡。宁姑娘醒醉曲更是不凡。二位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赐教?如是再打机锋禅对,再是不能。”

  孙长河见觉慈面色如常,深深一拜:“还请韦修士帮我解女儿身世,免其日夜忧怀!”

  清沫见此,亦是倒地拜于觉慈不起。觉慈不好相扶,但又觉不好应允。只好对二人道:“快快请起,我先听听二位是何意。”

  孙长河见此,自是唤清沫起身。清沫闻言,缓缓起身,面上梨花带雨。孙长河深舒口气,言道:“我等习武非得几十年之功,方有几许成就。但清沫习武只近十年,却是超越孙某功力。孙某见其不凡,暗访仙师,两年前妙清山凝霜仙姑莅临樊笼城。孙某有幸一睹仙姑风采,更幸者,仙姑看中清沫,言道清沫根骨极佳,归于玄素庵,得师父悉心教导,将来成就很高。清沫却是拒之千里,孙某知女儿意,妙清山远在晟海洲,不忍离去,更想解自身来历之谜。孙某心思,托女儿之福,女儿如能踏入修行之门,有所成就,将来传授一些修行之法于孙家。自知孙家人根骨平庸,无法真正踏入修行之门,不奢望得高深之法,但亦期望能得一修行真法或是仙丹,使人延年益寿,福泽孙家人。”

  觉慈见其言不作伪,也能体会其意,不由得点头。妙清山却是知道,在东土,离虎丘山不远,依附于道家至上教派天构教。这凝霜仙姑倒是不知是何人,想来不是妙清山出名之人。

  孙长河继续道:“我观韦修士定会进入湮晴大山游历,特恳请高人带小女入山解身世之谜,了却心事。小女今后寻得机缘拜入仙门,孙家及小女自是对韦修士感激弗尽。”

  觉慈听此言,以他修为,带清沫一人倒也不难。只是觉慈是一出家人,带一女子同行,确实多有不便。更不便于告知二位是观心寺出家之人,下山是有重任的,而今距下山已至五年之久,毫无所获。至于宁清沫惊艳之色,在觉慈看来亦不过是红粉骷髅,无半分所动。当即拒绝道:“宁姑娘之身世,我倒是可以依孙阁主之言前去查看,如有所获,定当回来告知。但若带宁姑娘和我入山,却是万万不能。先不说我与宁姑娘男女有别,多有不甚方便之处。就说猛兽、毒虫、毒瘴非修行之人如何躲避?更遑论妖邪鬼魅之物。”

  见觉慈拒绝,清沫面显凄然之色,孙长河又言道:“韦修士听我一言,我亦知多有不便之处。但清沫却是心意已决,清沫之意是定要看看生她父母为何不顾亲生之情,冒万分凶险将几个月之大的她抛于桃花河中顺流而下。不解此惑,今后亦难以修行。至于不便之处,还请韦修士多多担待。我亦有一异宝献于高人,以作答谢。”说完向觉慈再拜。

  觉慈不为所动,面露难色。只见宁清沫在旁垂泪,言道:“恳请韦修士应允,清沫感激涕零!”

  觉慈见此,脸上难色更甚,欲起身离去,却待不好;不离去,此情此景又是固所不愿。至于孙长河所说异宝,颇不在意,他一修行之人,求的是达彼岸,身外之物不甚贪恋。

  孙长河见觉慈面上难色更甚,心中叹息,继而说道:“我父女二人为难韦修士了,却是我二人之过。但我所言异宝,还请高人容我道来。我族谱记载,千年前我孙氏自来在樊笼城行乞而活。一日,祖上行至桃花河边,见一老丐在用铁镬蒸鱼,祖宗闻香趋前,馋涎早留到嘴角。祖上一小乞丐,终日食不果腹,又何曾闻到过如此美妙之食。老丐见祖上亦不理睬,自顾等候铁镬鱼出。待火候到了,开镬,香气袭人。老丐尝了一口便不吃了,剩下之鱼儿自是流入祖上腹中。于此,一月之久,老丐每天捉桃花河中鱼,烹饪桃花鱼,但都吃的不多,尽入祖宗口中。老丐总觉得桃花鱼做得不好。一日,祖宗见老丐从一颗树下挖出一坛酒,开封泥,但闻香飘四方。老丐用此酒蒸桃花鱼,尝后才满意。老丐将酿酒与蒸鱼之法尽教祖宗,待祖上学会便离去。祖上应用此法,在樊笼城立足,后逐渐发达。传承下来,世代财富累积。到我曾祖时,曾祖在樊笼城遇一游方真人,真人倒是贪恋天仙楼桃花鱼,逗留天仙阁一月之久。曾祖与真人言语颇为投缘,不收真人银钱,每日好生伺候。这日,真人对曾祖说:‘汝家也挺富贵,樊笼城也安宁。这一月,不好生受你之惠。我将离去,也不便传授汝功法,便帮你寻一吉壤,汝百年后归于此,定当福泽绵长。’曾祖喜不自胜。第二日,真人就带曾祖而去寻吉壤,几天后,在樊笼城向东南五百里之处,寻得一风水宝地。真人亲自定方位,丈厚土,用剑行功掘进。哪知掘进三丈后,却是发现一甬道,真人破甬道壁入内,行了十多里。愈是进入,愈是阴森可怖。真人让曾祖在原地等候,独自一人入内。曾祖等候几个时辰后才见真人归来,只见真人原来饱满面色却是面上无肉,眼睛突出,进去时合身的衣物,此时变得宽大无比。真人气息若无,拉着曾祖言道:‘内里有巨凶之物,不可探寻,亦不可告知外人。我生机被吞噬,即将死去。我死后,就归于此,汝把甬道封闭起来。吉壤之事就此作罢。’言罢不久,便仙去。曾祖归来后再也不提此事,后曾祖将死之时才告知祖父,留一地图于世,后传到我手里。”

  觉慈听完,如孙长河所言,这孙家人倒是与修行之人有缘。老丐能如此执着把桃花鱼调制成如此珍馐,定不是非常之人。这真人,能从外地游历至樊笼,定也是修行之人;又者,道家帮人查吉壤倒不是难事。觉慈不疑孙长河所讲,倒想去看看是何凶物。只见此时,孙长河在桌上打开一盒子拿出一帛双手递于觉慈,原来早就准备好献给觉慈。觉慈打开一看,帛上所绘倒不复杂,一眼便已默记于胸中。

  觉慈此时见宁清沫还跪于跟前,双手运功虚扶起,道:“还请孙阁主和宁姑娘等候我几日,我去查探一番地图上之物。这几日,倒是烦阁主帮我备好一条船,我归来后便与宁姑娘溯桃花河而上,宁姑娘准备一些路上所需之物。还请不要声张。”

  二人大喜,应诺。觉慈告别二人归房,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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