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分封？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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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先生，你就说说吧！”公孙宇茂撒娇似地抱住陆佳韵，笑着道：“那些先生、官员讲的话都千篇一律……朕想听不一样的东西！”

　　陆佳韵微微一笑，“是……”

　　公孙宇茂扶着陆佳韵坐下，自己坐到她身旁，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陆佳韵想了想，说道：“《过秦论》细数了秦朝的‘罪状’，将秦朝的覆灭归咎于暴政”

　　公孙宇茂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妾，想尝试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看这个问题！”陆佳韵说道。

　　“哦？！”公孙宇茂好奇地问道，“韵儿有什么高见？！”

　　“高见实在不敢当，不过……”陆佳韵有些胆怯地看着公孙宇茂道：“若妾说错了什么话，还求皇上恕罪……”

　　“韵儿！”公孙宇茂哭笑不得，“都说了这只是治学，不会牵扯到其他方面的，你就别这么担心了！”

　　陆佳韵见公孙宇茂有些急了，微微一笑，“是！”

　　“从古至今，秦都被冠以‘暴秦’的称谓”陆佳韵说道，“诚然，秦的统治手段确实暴虐，但妾以为，秦的覆灭也非仅仅因为‘暴’，更是因为，秦改变了统治格局——将分封制改为了中央集权，这在当时的人们心中，是一个巨大的颠覆和冲击，大家实在难以理解和接受！”

　　公孙宇茂微张着嘴，惊喜而诧异地盯着陆佳韵。

　　“这里可以看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陆佳韵不疾不徐地说道：“项羽是楚国人，起兵推翻秦是打着楚国的旗号，这还是停留在战国时的思维，包括他实行分封制，都可以说明，在他的意识里，压根儿就没有‘统一大帝国’的概念；刘邦和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注意！是‘王’而非‘皇帝’！按照现在的法统秩序，推翻一个皇朝，就会建立一个新皇朝，新君会继承前朝的法统，仍是高度集权的天下共主。可当时刘邦和项羽，惦记的不是建立新皇朝，不是要取得‘皇帝’的合法继承权，而只是想着建立一个新的诸侯国，或者说，只是继承七国中秦国的法统——仅此而已！”

　　“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区别”陆佳韵说道，“足以见得，当时的社会，是难以接受和认同一个郡县制的统一帝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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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秦统一六国，可以说在当时是从思想、政治、社会等各方面的全面颠覆”陆佳韵看了看公孙宇茂，接着说：“与其说大家是在反对秦的暴政，不如说是在反对中央集权这样一个新事物！”

　　“好！”公孙宇茂开心地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豁然开朗！那咱们这些后世的皇帝，还真得感谢始皇帝他老人家，雄才大略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政治格局啊！”

　　陆佳韵笑了笑，说道：“始皇帝只是开端，整个演化过程却经历了几十上百年，直至七国之乱后，才逐渐稳定了格局。所以，要谢，您还得谢汉朝的前几位皇帝！”

　　公孙宇茂一下就笑了，然后说道：“确实，让一个群体接受新事物，往往不能一蹴而就！”

　　“那么，再来看看《六代论》里谈论的东西，就是专门比较分封制和中央集权的，而且得出的结论是，分封制比中央集权好”陆佳韵接着说：“但妾以为，这两种制度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优劣，只是适合不同的阶段和社会格局罢了……”

　　公孙宇茂笑了笑，礼貌地说道：“此话怎讲？！”

　　陆佳韵说道：“周朝的分封制，主要是以宗法、血缘为纽带，各诸侯国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有着礼法的约束，你也可以看到，春秋及其以前，打仗是贵族的专利，各诸侯国打仗都是彬彬有礼、点到为止的，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东西”

　　“但是注意！”她提醒道，“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大都是中原文化体系内的，就算偏远一些，总归也是受到了同一个文化体系影响和约束的——他们相互之间能认同同一套逻辑”

　　“然而，还有一些中原文化体系外的诸侯国，譬如楚国”她继续说道：“一旦这些国家不按照中原的规则来，就会打乱原有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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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按照统一规则运行的体系，一旦出现异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规则灭了异类；要么，异类改变规则”陆佳韵娓娓道来，“然而，当人们发现原有规则对自己不利时，后者更容易发生！”

　　公孙宇茂会心地笑了笑。

　　“也不知何时开始，战争不再是一种礼仪式、道德式的东西，对战双方开始真刀真枪大砍大杀”陆佳韵说道，“妾猜想，总归是有国家首先这样做，最终逼迫其他国家纷纷效仿吧——不改变方式，吃亏的就是自己——这就是孟圣人所说的‘春秋无义战’”

　　“随着社会的进步，社会结构有了一定改变，条件越来越成熟，从前‘打仗都是贵族之间的事’，这个格局就被打破了——因为战争的逻辑发生变化后，各国诸侯为了能赢，会变得越来越没有底线，就会选择投入更多的人，就会提供丰厚的报酬找人——有了军功，平民也可以跻身为贵族，甚至得到更高地位。这样，平民也有机会逐渐参与进战争，战争就不再是贵族的专利——如此，就有了大规模战争的可能”她补充道，“而且，这个变化是不可逆的，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这是伴随着孔圣人口中所说的‘礼崩乐坏’相依而生的，它们相互塑造相互影响，一同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后来，随着铁器的大规模运用，以及各国变法成果带来的社会进步，外交式、礼仪式的战争，最终演变成了灭国战！”公孙宇茂说道。

　　“没错！”陆佳韵笑了笑，“分封制的优势是结构稳定。一个公认的王，若干个诸侯，限于领地和人力规模，谁也真正做不了谁的主，诸侯们谁要是想作乱，别人也不答应，所以乱不起来”

　　公孙宇茂也会心地笑了笑。

　　“而中央集权的优势在于，皇上的政令传达更通畅，治理就更加高效——这是分封制状态下根本无法实现的——也只有高度集权，才可能集中更多的资源做大事！”陆佳韵接着说道：“《六代论》怀念分封制，觉得这样可以长治久安。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这样，但我们终究都已经回不去了，分封制只是属于那个时代特有的——就像中央集权是我们这个年代特有的一样——或者说，在现有的环境和条件下，集权才是更好的选择！所以，站在现在的立场，去怀念过去几百上千的陈旧制度，已经没有多大现实意义”

　　公孙宇茂微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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