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夜言的死

　　但是今天晚上，他并不是在推演未来，而是在思考过去。他在思考他放手夜氏这几年，夜天城的战略布局。他一直以为他很了解他这个儿子，他清楚他的能力，清楚他的品行，也清楚他的趣味。

　　但是当他今天翻开夜氏集团这几年的详细业务资料时，他完全看不懂。他看不懂，夜天城的布局目的何在。

　　他了解夜天城的能力，他绝对不会盲目地做这些事情。

　　“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开始踱着步。像一位老渔夫一样，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察看这天际的云彩，来琢磨和判断，变幻莫测的大海它今天会是什么样的脾气。

　　别墅的侧门忽然轻轻地开启，一个黑影像猫一样蹿了进去。

　　这个别墅是装有最先进的光脑安保系统的，除非有主人的口令授权，否则，任何人都很难突破最外层的防御。

　　而且就算进入，一旦触动了其内的安保设施，这座看似平静的别墅里，实则机关重重，任何一个设备都足以将来人灭杀。

　　但是那个黑影已经穿过了几道门，仍然安然无恙，光脑安保系统似乎对其无感一般，放任其畅通无阻。

　　那黑影从一扇缓慢开启的门，一闪而过，蹿入了大厅。躲进了一个柱子的阴影里，用一双无神的死鱼一般的眼睛看着露台上缓慢来回走动着的夜言。

　　黑影像藏匿在黑暗中的猫一样，无声地移动，不断地靠近露台。

　　“难道。。。”夜言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他的心头忽然咯噔一下。就在刚才，他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扭头，一个黑影便从他的身后跃起，像蝙蝠一样。

　　一枚钢针从他的后脑勺的位置，斜插进了他的脑颅。

　　夜言的脑部一疼，整个人便向前倒去，他倒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在那刹那，他想了起来，这栋别墅的光脑安保系统，是他的长子，夜天城负责监工安装的，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夜言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夜天城那张僵硬的脸，而那张脸的后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我没做一个好父亲。你也没做一个好儿子。这辈子，我们扯平了吧。”夜言最后嘟囔了一句，惨笑了一下。之后意识便彻底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他的尸体跌入了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里，噗通一声，溅起了一簇浪花。

　　直到第二天，他的尸体被人从游泳池里捞上来的时候，他被泡的浮肿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抹诡异的惨笑。

　　夜氏集团对外讣告，夜氏集团的董事长夜言，因心脏病突发，意外跌水溺亡，其长子夜天城继任董事长。

　　五日后，夜氏集团为其前任董事长夜言，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在庄严肃穆的白色灵堂里，夜天城、夜洛因一身白衣，除了现在尚在希来星的夜澜外，他们二人就是夜氏一门的全部人丁了。

　　特区的政商要人悉数到场，除了过来拜祭夜氏集团的这位亡故的创始人外，更重要的是对夜天城继任夜氏集团董事长表示祝贺。

　　李骊山到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灵堂里已经没有太多的往来的人流，在丧乐的衬托下，人们不苟言笑的脸更显得凄楚。

　　李骊山脸色沉郁地走下轿车，在一队保镖的护卫下，步入灵堂。这些年，特区的治安一直不太稳定，李骊山也很少参加各种活动，往常的红白喜事，他也都是礼到人不到，夜言的葬礼，他能亲自来，还是让很多人注目的。

　　李骊山走进灵堂，看着远处高大灵台上夜言的黑白遗照，他的眉头不觉地跳动了一下。

　　他对于夜言的暴毙，一直心存疑惑。

　　在灵台之上，给夜言上了三炷香之后，他走到了夜天城的面前。“没想到令尊会突然亡故，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故交，回想往事，斯人已逝，真是不胜唏嘘啊。”

　　“特首您亲自前来，父亲英灵在上，也会十分安慰。”夜天城僵硬的脸上显出真诚的神色，语调略显凄楚地说道。

　　李骊山摆了摆手。“亡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做好自己的事。我和你父亲，聊过许多事，恐怕这些事以后还要再和你聊一遍了。”

　　“凡是能做到的，天城愿意效劳。”夜天城向李骊山鞠了一躬，诚恳地说道。

　　李骊山点了点头。“子如其父，但愿夜氏集团在你的手里能够发扬光大。”

　　是夜。人群已经散去。灵堂依旧灯火通明，但是灵台之下，便只有夜洛因一人了。

　　夜洛因跪在灵台之下，望着照片里父亲祥和的容颜。

　　“我一直以为我会永远恨你，但是你一死，这恨意竟然也随着你的生命一同散去。

　　“父亲，我竟然原谅你了。”夜洛因惨笑了一下。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哥哥他是一个魔鬼。”

　　“也许他才更像你的儿子。

　　“弑父，这样的事，他竟然也能做得出来。”夜洛因望着父亲的遗像，忽然神经质地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跟他相比，我永远是一个配角。所以，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我。”

　　“其实，他做的没错。你应该死，也必须死。”夜洛因看着自己的手。“但是要杀死你，我没有这个能力。”

　　“而且我差一点就想要救你，起码告诉你一声，这样，我心里的负罪感可以轻一点。”

　　“你看到了吧。正像你一直以为的那样，我就是这样的懦弱。

　　“虽然你至死也没有认同过我。而且在你和哥哥的阴影之下，我也没有认同过自己。但是我仍然要活下去。因为对我而言生存的意义，就是死亡的意义。”

　　“婆娑起舞，灰飞烟灭。

　　“死亡就是永生！

　　“是哥哥引领我走上这条路的，这条无上辉煌自我毁灭的不归的回家路。

　　“我是人类，这是我天生的立场。

　　“因为哥哥他说过，物种大于文明。”夜洛因说着，他仿佛有看到了哥哥夜天城那张僵硬的脸以及笼罩在他身后的那片让人恐惧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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