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张 请君入瓮
站在城北城门之外200米的一个小山丘上,双手拿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交战双方情形,由于交战战场相距甚近,将士们扭曲的脸庞清晰可见。
义勇军组建这三年半以来,从无到有,军队训练日趋正规化,面对绿营兵马按理说应该有先天优势。
但冷兵器时代双方比拼的是气势,是野蛮杀戮,由于川人身高较矮,原本担心战场上会吃亏。
但这几年日趋正规化的训练,严明军纪,再加上火炮、火枪、以及步兵厮杀过程中协调配合,以及高昂气势在战场上发挥作用,战场上以一敌二还未落下下风。
显然前线绿营将领已经陷入焦虑状态,为在战场上压制对手不断向前方添兵,企图挽回颜面。
长舒一口气,杨麟放下望远镜,看了看周围众人,大家喜形于色,战场局面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自万历年间鞑子野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出城作战大家本来心有余悸,即便面对那些由明军整编而来的绿营兵马,有的人也不太看好。
但正如旁边观战的钱邦芑所说那样,这绿营兵马虽然过去在我大明也算精锐,现在投靠鞑子之后面对我义勇军根本不敌。
大家颇为不解,旁边殷承柞分析道:“自黄帝以来我华夏立国四千余年,即便是你们鄙视的山野村妇也知道仁义。
鞑子入主中原以来虽然收编数十万绿营精锐,这些绿营兵马虽然为鞑子立下汗马功劳,但就像所有汉奸部队一样,面对乌合之众当然可以一战,但若面对我等义勇军,各部不但装备精良,而且三军将士用命拼死一战,如此汉奸本质就表现无疑。
战场上一些铁杆汉奸虽然心甘情愿拼死一战,但下面的普通兵丁平时欺压一下义军,欺压一下战力甚弱的明军还可以。
现在要面对战力更强的我义勇军数万之众,即便两军势均力敌,但对方根本没有死战的勇气,如此当然在战场上落了下风”
明朝士大夫喜欢谈论兵事,就像现代很多热血汉子一样,当然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大家纷纷点头认可。
认可义勇军实力强于绿营兵马之后,钱邦芑提出一个大胆设想,那就是率部突击,逼迫满蒙八旗野战。
按照最初计划,左中右三翼,一个野战团一个民团与绿营正面厮杀,逐步将对方引入第一道防御工事,然后突然发动反击,或者歼灭侵入阵地敌人,或者逼迫鞑子骑兵出动,而义勇军则利用工事与鞑子骑兵周旋。
现在虽然绿营不断增兵,前线各野战团战意正酣,根本没有落下下风。
但双方战场上正面拼杀,虽然大量杀伤对方,义勇军也损伤甚大。
想了想,杨麟决定稍稍改变策略,令交战各部伺机后退,其部主力向两翼移动,留出正面以待绿营进兵,请君入瓮,让其进入伏击之地。
恰在此时,柏永馥、高明瞻等人为挽回面子,不断向前线增派兵员,如此反而有助于义勇军各部撤退。
大家依托工事边退边走,渐次向两翼撤退,留下正面以待绿营向前推进。
看到义勇军退却,一直被压着打的绿营兵将不知是计,纷纷高喊着冲杀过来,深入阵地达一里之遥。
最初一个时辰前线各部损兵折将,柏永馥一度感到内心在滴血,为了维持自己奴才身份拼命向前添加兵力,更希冀奇迹出现能够力挽狂澜。
想不到对方现在居然力战不止,纷纷向后撤退,或者向两翼山坡逃窜。
看到义勇军逃窜,绿营士气稍稍恢复,大家呼喊着冲杀过来,或者派出不分兵马围住山丘准备聚而歼之。
柏永馥最初信心满满,现在终于赢得上天眷顾对方不支逃出。
率部追击数百米,被身边师爷拉住方才感到情势不对,战场局势实在太诡异了,左右两翼义勇军居然退守四五个山坡,显然对方是放开正面占据两翼。
除此之外,身边居然有几匹战马陷入拒马坑之中。
下马一看,周围居然出现一个长约10米,宽约两米的拒马坑,用竹筐支撑,上面覆上泥土,人走在上面行动自如,但战马踏在上面则陷入其中。
最初不以为意,防守一方多会挖掘拒马坑,这两三匹马倒霉陷入拒马坑之中,自然在情理之中。
但扭头一看,居然发现十余匹战马陷入拒马坑之中,柏永馥方感大事不妙,正准备指挥所部撤出。
但现在为时已晚,义勇军发动反击,景可勤等人率部杀出,大家突然从隐蔽工事里面站起,列成数排,对准蜂拥而至的绿营兵将轮番射击。
前面交兵悍勇纷纷倒下,连续三轮齐射,打得绿营兵将魂飞魄散,到现在连普通兵将都知道落入对方陷阱之中纷纷向后退却。
但战场之上,调度非常困难,虽然前方兵败如山倒大家纷纷后退,但后面的不明究理纷纷往前面冲锋,双方碰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后阵反击的同时,王之邦、齐联芳诸人也率领兵马从山坡中杀下,待双方相距六七十步距离停下齐射。
其时绿营兵将早已经散落在战场各个角落,围困王之邦、齐联芳等人的兵马本来不多,在两轮齐射之后纷纷崩溃。
后面的各个杀手中队如下山猛虎扑入羊群之中,势不可挡,而火枪手则纷纷重新装填火药铅子,然后在中队长、大队长率领下向后阵杀去。
击溃围困的绿营兵马,迎面相遇的恰好是绿营火枪手、弓箭手,由于没有装备什么铳刺,火枪手无近搏斗能力。
看到义勇军杀到,一些人妄图开枪还击,大多数人纷纷多路而逃。
站在后阵掠阵的尼堪、马喇希诸人倒吸一口凉气,就像往常一样,满蒙八旗多在后方掠阵,然后在对方崩溃之前突然出击,以赢得战场胜利。
最初双方你来我往杀成一团,半个时辰战场局势突然逆转,绿营兵马突然战场发力对方纷纷后退。
为了掠夺战争果实,满蒙八旗将士纷纷上马,准备战场厮杀,大家分成五排列阵完成之后,再次看到战场局势逆转,义勇军发动反击,绿营兵马如潮水般向后面撤退。
到处都是人马,根本没有空间给满蒙八旗冲锋,看到后退的绿营兵将,尼堪举起马刀连番砍杀数名逃窜的兵丁,如此费了半天功夫方才稳定局势,尼堪率领身边千余蒙古八旗向前冲锋。
此时义勇军已经重新夺回阵地,冲入阵中的数千绿营兵马虽然大部逃脱,但也有千余人陷入阵中,或者投降,或者被杀。
重新夺回阵地的义勇军士气大盛,大家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器,高声呐喊着示威。
看到对方骑兵就杀到,一时之间整个战场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有的人更是感到自己心脏几欲炸裂。
在战场上骑兵快速机动远非步兵所可比拟,古战场上骑兵最大作用还不是骑射或者马刀砍杀多少人头,而是对人心灵造成影响。
面对蜂拥而至的敌骑,很多没有什么训练的兵马未经交战厮杀就发生崩溃。面对崩溃的步兵,骑兵接下来厮杀就非常简单,那就是用马刀收割战场胜利果实。
这几个月训练杨麟最担心的就是各部是否有迎击敌骑的决心、勇气与毅力,几乎每天都进行步骑对抗训练演习,总结步骑对抗经验。
在尼堪率领敌骑冲杀过来之际,前方突然出现十余门火箭筒,每门火箭筒足足有五十多枚火箭,现在面对冲杀过来的敌骑终于派上用场。
前面烟雾滚滚,敌骑蜂拥而至,当双方相距三百余步的时候,火箭手纷纷点燃火箭筒,然后悟着耳朵闪开,片刻功夫,火箭如雨点般划破天空,然后落在方圆百余米的周围。
面对如雨点般落下的火箭,奔驰而来的骑士根本来不及躲避,数十名骑手中箭落马,面对如此打击,后面骑手也显得非常惊慌赶忙勒紧马缰。
一轮火箭筒射击,虽然杀伤有限,但基本上达到初衷,那就是破坏敌骑冲势,压制住对方气势,而义勇军则气势大涨,大家爱高声欢呼着,举枪瞄准后续冲杀过来的目标。
敌骑速度虽然有所放缓,但还是非常快捷,当冲到百步之遥时,一排排火枪手连续不断开火,虽然射中数匹,但战马速度太快,还没有大家完成第二轮射击的时候,骑兵就冲到近前。
一些满遗说棉甲能够防鸟铳,明朝末年宋应昌实验,在明末鸟铳可以破百步开外的两层棉被,两层棉被都可以破,即便床上两层棉甲又有何用?
为何出现棉甲能够抵御子弹,究其原因主要是明朝克扣匠人火器质量太差,常常出现炸膛,战场上为了避免炸膛大家常常少放火药,如此子弹速度即然而然下降。
除了上述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明朝军队没有什么训练,战场上将士们为了克制心中恐惧,大家远远放铳。
如此远距离,少放火药,当然就出现这样一个结果,那就是实验证明鸟铳可在八十步开外破两层棉被,但战场上不能伤人的场景。
义勇军自组建以来,将士地位非常高,只要战场立功,战后可退役成为地方衙役,在古代也算广大门楣了。
这几年杨麟非常注重火器质量,正规部队早已经淘汰低劣火器。
现在面对敌骑,大家不断射击,不断射杀冲过来的敌骑。
一些骑手在远处开始弯弓射击,而近处一些人则拔出马刀准备砍杀前方的义勇军将士。
面对远处不断放射的鸟铳,大家感到铅弹不断从耳朵边飞过,看到身边乡亲被射杀,很多人感到血气上涌,但没有留意脚下。
在阵前前三十步开外,早已经挖了一排排陷马坑,少数冲在最前面的鞑子骑兵神不知鬼不觉的陷落坑中。
这可奇怪了,刚才义勇军将士在上面如履平地,怎么现在居然挖掘一个个陷马坑呢?
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在构筑工事的时候,在前面泥地上挖掘一个个长3米,阔1米,深1米的大坑,坑中埋有鹿角枪、竹签。
其坑似亚字相连,状如钩鏁,在上面用住竹具支撑,做成过去农村盛蚕的簸箕,而在上面则更覆盖青草、细沙以作为伪装。
人的体重远逊于战马,蒙古马体重(体重267-370千克,再加上骑士与马背上甲具,重量更是接近450千克,是这个时代普通人重量的9倍),而战马奔驰之后前后脚的冲力只会更大。
人踩在拒马坑上多安然无恙,而战马踩踏上面踏空凹陷下去。
冲到前排的战马不断陷落其中,有的骑手虽然奋力的想跃出陷马坑,但被坑中长矛、竹签所刺伤而无能为力。
后面的战马不知道其中风险,仍风驰电掣的往前面冲锋,一时之间,冲到前面看到前面陷马坑很多骑兵都深陷其中后,慌忙勒紧马缰,但高速奔跑战马速度甚快,不是你想停止就能停止的。(这也不是什么高深战术,在唐朝大将军李靖曾经介绍过,在其兵书中也有详细说明)
一时之间,几十匹战马陷落陷马坑中,上百匹战马拥挤在一起,大家看到情势不妙,有的更想打马逃走,但现在未为时太晚。
落入陷马坑的骑兵多死路一条,那些惊慌的勒紧马缰的骑士也好不到那里,由于多在火枪、弓弩射击范围,在小队长指挥下,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火枪手对准马背上的骑士一轮齐射,饶是骑术高超,也难以躲避,前面一排骑手被射得人仰马翻的。
少数幸存者也好不到那里,大家纷纷跃过陷马坑冲杀过去,最前面的当然是人高马大的狼筅手,挥舞着长约两丈的狼筅攻击战马。
狼筅上刀片,长矛非常锐利,被刺中扫到的非死即伤,狼筅长约两丈,一寸长一寸强,攻击范围甚大,常常两名狼筅手并排一起,左右扫荡,封住战马冲势。
面对狼筅手疯狂扫荡,骑手纷纷勒紧马缰躲避,而在此时常常冲出两名长矛手、两名镗钯手。
一名长矛手使用钩镰枪,一名使用常用长枪,主要攻击马脚、马身。
镗钯可以作为大棒使用,击打马脖子,或者镗钯上的横刺攻击马腿,马身。
这还没有完,最恼火的是藤牌手,常常在狼筅手、长矛手、镗钯手掩护之下,左手用藤牌护住上身,自己则冲到马下,面对惊慌失措的战马,挥舞着斩马刀砍向战马。
根据前方敌骑多少,大家形成不同组合,如果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则一个小队为一个作战单元。
若兵力不太占优势,则一个伍形成一个作战单元,长短兵器结合,用狼筅、长矛、镗钯佯攻吸引对方注意,然后用斩马刀、钩镰枪、镗钯攻击马腿。
战场上一片腥风血雨,跌落陷马坑的战马哀嚎声阵阵,失去马腿倒在地上战马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尼堪感到内心在滴血,很多可是千挑万选的满蒙子弟啊,与汉人不同满人蒙古人人丁稀少,死一个少一个,面对不断死伤的八旗勇士,尼堪心痛不已。
但战场上比拼的是气势,虽然伤亡甚大,但尼堪不敢退却,若这样轻易退走,那么自老努以来几十年八旗野战百战百胜的神话将不攻自破。
现在尼堪唯一期望就是继续坚持,就是绿营兵马尽快杀到,减轻八旗兵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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