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呀,是林迈哎!”朱朱望着餐厅门口惊呼道,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心慌到连回头去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和傅颜一起吗?我低头恨不能遁地跑掉。

  朱朱开心地朝林迈挥手,他走过来打招呼,一个人,我松口气。“迈哥,好久不见......”感觉有很多话挤在喉咙里堵塞。

  “好久不见。我在等客户。”他短暂停留的视线像针样扎在我身上,痛到心底。

  “想不到你竟然对林迈说好久不见。”林迈走后,朱朱忍不住感慨。

  我望着林迈的背影,很想哭,我们怎么会变得这样陌生?

  “我们的确有些日子没见面了。”我哽着声音说。

  “我忘记告诉他傅颜的事。”朱朱懊恼地说。

  “算了,别管了。”我苦涩地说道。

  忽然记起我爸提过傅颜的礼服店好像就开在附近,难怪林迈会出现在这家餐厅。

  我心里蓦地又平添了几分失落。

  朱朱等浩南来接,我还不想回家。

  “去打网球么?”我问朱朱。

  她对着化妆镜刷唇彩。

  “下次吧!我和浩南好不容易才见到面。”

  “明明每个周末都见面啊!”我嘀咕道。

  浩南接朱朱走的时候,问我是否同行,我说还有个约会要赶,两人随即离我而去,天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寂寞。

  一个人走出餐厅,站在外面茫然若失。考拉昨天和一帮商界朋友去了外地的希望小学做公益,早知道我应该跟她一起去的。

  “小婉!”林迈步出餐厅,走到我跟前,我痴望着他的脸,触不可及的亲切感简直令我心碎。“客户临时有事,约会被取消。你要去哪里?开车了吗?”

  “没有,没有开车。”我的确是坐出租车来的,最近变得很懒,出门常常坐出租车。

  “回家吗?”他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我可以送你。”

  气氛客套得略显尴尬。

  “傅颜的店是不是在这附近?”我轻声问他。

  “是的,要不要去看看?”

  “嗯。”我很好奇傅颜等下见到我会有何反应。

  我拖慢脚步,凄凄走在林迈身后,与他保持距离,他现在是傅颜的男朋友。

  傅颜的店开在一幢英式浪漫风格的小洋楼里,黄沙区有很多上世纪留下的欧式风格建筑。

  傅颜不在店里,我庆幸,从店里出来,两人站在街头茫然。

  “傅颜好能干。”我试着找些话来讲。

  “她也很聪明。”林迈闷着声音回应道,不知是对傅颜不在店里感到失望,还是在耿耿于怀被客户取消约会的事。

  “我现在还是无业游民。”我自嘲道。

  从他嘴里发出一声叹息。

  “我送你回家吧!”

  “哦。”我打了个冷颤,也许冬天快到了。

  他脱下外套给我穿上。

  “谢谢。”我说。

  他沉默着替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还是坐后面。”说着,我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上去。

  他关上副驾驶车门,绕去驾驶室,两人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家门口,我下车,和他客气地说再见,我站在大门口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路尽头,过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来,按响门铃。

  刚进屋,手机响,陈牧野喂了一声后沉默。

  “怎么了?”我举着手机一边上楼一边问他。

  “你在哪里?”

  “我刚从外面回来。”

  “我明天会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我一愣。

  “离职吗?”

  他沉默了几秒钟。

  “明天我们可不可以见面?”

  “可以。”

  他讲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一家别致的奶茶店,有一个十来平方的小院子,正对着复兴路的主干道,能听到车子的呼啸声。坐在掉漆的欧式桌旁,享受繁华之上的宁静,桌椅周围挤满了盆栽植物,有些正在开花。

  陈牧野要了两听黑啤,我要了一杯中式咖啡。

  他捏着啤酒罐默默地喝了几口,好像要壮胆似的。

  来之前,我已经有准备当个倾听者。

  喝光一罐啤酒,他才开口讲起和罗列的事。

  “大二时,我跟着一帮师兄去宾大搞课题调研,罗列正好负责接待我们,她不爱讲话也不爱笑,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给我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

  “于是,你开始追求她。”

  “嗯,可能我和她都来自外省,家又都在农村,有点聊得来。”

  比较平淡的爱情故事。

  “你们根本没有分手,对不对?”我终于有机会质问他。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对不起。”

  罗列说的是真的,我多么愚蠢。

  “我是不是很好骗?”我有些难过。无论怎样,我们朋友一场。

  他捏着啤酒罐继续沉默不语,看上去似乎很痛苦。

  我陪着他沉默。

  “你以为我是个很好骗的人。”我忍不住打破沉默。

  他抬眼看我,脸上尽是无奈和歉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没有绝对不想要伤害你。”

  我觉得他很可笑。

  “你已经那么做了,别否认别解释!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我冷冷地说。

  “她不肯分手,她自杀了。”他皱眉。“割腕,上次在医院我们碰到。”

  我一惊,原来如此。

  “罗列很爱你。”我对他很失望,但又有点同情他。

  “她只是不想和我分手,她逼我离开南城。她明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生活,她根本不爱我,她现在的所做所为全是为了满足她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我无法判别。

  “我帮不了你。”我说。

  “我知道,我只想在离开南城之前,向你道歉,你不要相信罗列说的话,也许我很自私,但我对你的好没有半点虚情假意。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差点笑出声来,他们两个在我面前像在演戏。

  “我相信你又怎么样?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对不起。”

  我站起来。

  “够了。不要再说对不起。“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

  他拉住我。

  “请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可以吗?”

  我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绝望。

  我心软了。

  “说,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会离开南城,但绝对不会跟罗列走。”

  “你不怕她再自杀?”

  “我不能再和她在一起,我已经开始害怕她。你帮我把房子卖掉。”

  “我又不是房产中介。”

  “不能找中介。”

  “为什么?为了省中介费?”

  他嘴角含着一丝苦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如此简单倒好。

  “你还喜欢她吗?”我问。

  “不,早就不喜欢了。”

  “讨厌她?”

  恋人之所以是恋人,是因为在彼此眼中找得到值得留恋的东西。变质以后,彼此眼中尽是厌恶。

  “不讨厌,但她不相信。我对她感到恐惧,你想像不出这种感觉有多折磨人。”

  兔子也不相信狮子会吃掉它。

  “你会去哪里?”我竟然还要关心他的去向。

  他将双手插进头发里,表情很痛苦。

  “不知道,离开这里也好,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所以房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好,我答应你。”很难想像,昔日的恋人可以反目成仇。

  “她不会再找到我了。”他很期待解脱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南城的一切。

  “好吧!”我答应,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奶茶店出来,陈牧野说想一个人在南城的街头走走,我一个人驾车去找朱朱。

  “怎么有空来找我?”朱朱问我。

  “我每天都有空。”

  “你有事?”朱朱看出我情绪不高。

  我摇头。

  她一脸甜笑,晃出手上的戒指。

  “浩南向我求婚了!会不会太快?”

  我震惊得无话可说。

  “恭喜你!”

  朱朱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中。

  “浩南说他会帮我妈买一套小公寓,所以,我妈也会去香港。”

  “是吗?”我木然回应她。

  “好开心,去打网球吗?”

  “去。”我像个木头人跟在朱朱身后。

  打网球的时候,我像和球有仇,用尽全身力气。

  “球都会被你打瘪。”朱朱抱怨道。

  打瘪一个球又不能改变什么。

  林迈依然会和傅颜在一起,陈牧野还是要离开南城,朱朱和沈妈一样会去香港。

  原来最可怕的事情是离别。

  如果不是因为我,陈牧野也许不会放弃好不容易挣来的一切离开南城。

  他的离去,我竟然感到有点内疚。

  纵然南城给陈牧野的记忆中添了一笔不太愉快的过往,但在离开时,他还是掩藏不住内心的伤感。

  “我在南城生活了八年。”他望着远处说。

  我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之前打完篮球两人在这里喝矿泉水聊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分别总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出现。

  他的行李只装满一个小行李箱。

  “反正想带走的又带不走。”他态度消极。

  我随他走到门外,不知何时能再见。

  关好门,他将钥匙串交给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买家。”我接过带着余温的钥匙串。

  陈牧野买了回家的火车票,他说当初坐着火车来到南城,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的脸上露出伤感的表情。

  “如果我劝你留下来,你会不会留下?“我问他。

  他苦涩地笑一下。

  “我不能拿罗列的性命作赌注。”

  他似乎别无选择。

  “之后会去哪里?”我问他。

  “不知道。”他表情悲壮地回答我。

  “你会想我吗?”他问我。

  “什么?”我愕然停住脚步。

  “没什么。”他拖着行李箱准备入安检口。“再见。”

  我止步,勉强笑着和他讲再见。总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许多话没有讲。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我的鼻子酸酸的。

  送走陈牧野,我一个人漠然穿过人潮涌动的广场,此时,南城的天空很干净,蓝天白云似一幅画。

  多么讽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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