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保留机会

　　当桂玲提着盛着饭菜的餐盒来到病床旁边时，本来没有精神气的陈景元的眼神突然焕发一种光彩：“桂玲来了，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吃的了？真香啊！”

　　桂玲咯咯笑道：“大爷的精神好多了，已经闻到我做菜的气味了。我今天特意做了红烧肉，为您补一补身子。”

　　陈景元一副垂涎的样子：“太好了，我真的很馋那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爱吃红烧肉？”

　　桂玲惬意一笑：“我从大娘那里打听到了，便特意去了超市专门，买了五花肉，并且在家足足熬了两个小时呢。”

　　李顺喜已经饿了，本想等陈景元输液结束后，去医院食堂打点饭菜呢，却不料桂玲及时送来了饭菜。他心里有些不安，本想埋怨桂玲几句，劝她不要太辛苦了，但看到陈景元那副欣喜的模样，只好把那些话生咽了回去。

　　由于陈景元的输液还没完成，无法起身吃饭，桂玲便从容地表示：“大爷您不要动，我来喂您吃好了。”

　　在旁边像木头一样的李顺喜赶紧阻止：“不麻烦桂玲姑娘了，我喂陈叔好了。”

　　桂玲摇摇头：“你难道肚子不饿吗，赶快一起吃饭。我来喂他。”

　　李顺喜为难道：“怎么能麻烦你亲手喂呢？”

　　桂玲淡然一笑：“我今天除了红烧肉之外，还带来好几样菜呢。它们如果凉了，就失去原来的滋味了。你这样陪着大爷，身体也需要补一补，赶紧趁热吃吧。我来照顾大爷。”

　　李顺喜此时又饥又乏，眼看桂玲为他和陈景元带了美味，心里不由热乎乎的。可是，他总感觉欠人家太多了，实在是难为情，便坚持自己先喂陈景元吃。

　　陈景元一看他俩为了自己执着起来，便一皱眉头：“小李子你靠边，让桂玲丫头喂我吃。”

　　患病的人总是带有一种莫名的火气，他嫌疑李顺喜阻止桂玲为自己喂食，言语之中便带有一种严厉的口吻。

　　李顺喜不敢坚持了，只好略带尴尬地把身子让开了。

　　桂玲在李顺喜退开时，还得意地向他叽咕一下眼神，然后劝道：“你也快吃。”

　　桂玲接下来坐在陈景元的病床前，把她带来的几种菜一一摆放在床前柜上，并逐一打开了盖子，那些菜顿时色香味俱全地陈列在眼前。

　　陈景元的床头被李顺喜一点点摇起来，这让陈景元半坐起来，有利于进食。当他目睹玲琅满目的美食时，不由舔@舐一下嘴唇，眼神也变得贪婪起来。

　　桂玲首先把一副筷子递给身后的李顺喜：“你也跟着一起吃。”

　　李顺喜很难为情地接过筷子，心里既感动又不安。

　　陈景元一看桂玲要求李顺喜一起分食床头柜上的美食，心里有些不爽。他本想提议等自己先吃完，再由李顺喜接着吃自己剩下的。但终于碍于桂玲的面子，没敢轻易说出口。

　　桂玲此时面带和蔼的笑容，拿一条干净的毛巾铺在了陈景元的下巴下，并首先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在他的嘴里。

　　陈景元稍微一咀嚼，感觉那块肉就像豆腐一样细嫩润滑，并且馨香绵长。

　　“大爷，好吃吗？”桂玲虽然口称他为‘大爷’，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婴儿一样。

　　  陈景元意犹未尽，有些惊讶道：“桂玲丫头，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桂玲淡然一笑：“我老家的爸爸也喜欢吃红烧肉。我在读大学时，跟学校食堂大师傅那里学来的手艺。我每次回老家，总是带着做红绕肉的食材，亲手为他老人家做一道这样的菜。真是巧了，您跟我爸爸具有相同的口味。”

　　陈景元眼睛突然湿润了，不由叹息道：“你真是一个好闺女。我家的兰兰如果赶上你一半就好了。唉，你要是我的亲闺女该多好啊。”

　　桂玲也湿润了眼神，并动情地表示：“大爷您别伤感了。既然您的女儿暂时回不来，那您就把我当作她好了。”

　　陈景元此时根本不计较对方可能是陈兰兰的情敌，而是激动点点头：“好好好，那你可要经常来我家，给我做红烧肉吃呀。”

　　桂玲欣然点点头：“一定一定。我一定会代替您的女儿孝敬您的。”

　　李顺喜这时也忍不住品尝一下那道红烧肉，脸色顿时呈现出钦佩和自愧形如的复杂表情——自己的手艺跟人家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陈景元因为桂玲带来的饭菜很符合口味，便贪婪得多吃了一些。结果他还没吃完，就开始打起饱嗝了。

　　桂玲赶紧不妥，立即停止了喂食。

　　陈景元不解：“闺女，我还没吃饱呢，你怎么不喂了？”

　　桂玲有些歉意道：“大爷您刚才已经吃得多了，这样对您的消化不好。尤其您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多吃。如果想吃，就等下一次再吃吧。”

　　陈景元眼巴巴地望着那些李顺喜还在慢慢食用的饭菜，有些心有不甘：“可我还想吃呀。可惜这些好东西都便宜他了。”

　　李顺喜在一旁吃得很慢，并不想跟陈景元争食吃，刚刚夹起了一口菜，一听到陈景元嘀咕出这句话，心里一慌，那口才还没到嘴边，就从筷子间滑落下来，正好贴着衣服前襟滑落下去。

　　“哎呦！”他不由失口叫了一声。

　　桂玲听到身后有异，赶紧回头一看，才知道李顺喜把菜弄脏了衣服。衣服前襟顿时油乎乎的了。

　　桂玲反应很快，赶紧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团卫生纸，并用手撕下一块，赶紧帮李顺喜擦拭。

　　李顺喜有些不好意思，想伸手接过桂玲手里的卫生纸，却被她阻止了：“别动，你自己弄不好。”

　　李顺喜显得有些尴尬，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怎样自嘲一句。

　　倒是桂玲一边仔细擦拭，一边咯咯笑道：“顺喜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小孩一样吃饭漏嘴呀。”

　　李顺喜顿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桂玲又咯咯一笑：“没啥，你别太抹不开，我又不是外人。”

　　李顺喜等桂玲帮自己擦拭完，发现衣服前襟那道油乎乎的印迹，有些蹙起了眉头。

　　桂玲这时表示：“你的衣服必须脱下来洗了。否则明天一挂点灰尘，就更难看了。”

　　李顺喜为难道：“可我浑身就这样一件外套呀。”

　　桂玲一看天色渐黑了，便秀眉微蹙：“那你赶紧回家换一件吧。你今晚守在这里，必须有厚衣服遮身才行。”

　　李顺喜一看也这有这样的办法，便表示道：“那好吧。我立即赶回去一趟，你就先独自陪一会陈叔，我快去快回。”

　　“你着什么急呀？”桂玲嗔怪道，“先把饭吃完再走。另外你回家后，先去洗个澡，不要着急往医院赶。我在这里照顾大爷，你还不放心吗？”

　　李顺喜虽然并没有吃好，但也不好意思再吃了，于是表示：“我已经吃好了，现在就可以往回走了。”

　　桂玲知道他并没有吃好，但鉴于目前的情况，也不好意思再吃了，于是赶紧把那些剩菜打包，并装好了递给李顺喜：“你就顺手把它们拿回家吧。大娘在我来的时候，已经在家吃呢。你回家后，不用管她了，就忙乎一下自己就行。”

　　李顺喜知道跟前女孩的言外之意就是让自己在家吃饱了再来，面子上就更有些难为情了，匆忙从桂玲手里接过食品袋就往外走——

　　他提着那袋剩菜回到出租房时，陈老婆子已经安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了。

　　当她看到回来的是李顺喜，不由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小李子你怎么回来了？桂玲丫头呢？”

　　李顺喜赶紧表示：“我回来换一身衣服。她暂时帮我照顾一会陈叔。”

　　陈老婆子“哦”了一声，就不理睬李顺喜了，继续看她的电视节目。

　　李顺喜一看她似乎不关心老伴的情况，心里暗自感叹，便一声不响提着食品袋去厨房了。

　　当他从食品袋里把那些剩菜一一拿出来时，发现它们并没有凉透。由于他刚才并没有吃好，而且自己还要为护理陈景元而值夜班。身体肯定会有消耗了，于是就按照桂玲的意思，先填饱肚子再说。结果，他几乎把带回来的剩菜都席卷残云般消灭掉了。

　　他不好意思等桂玲回来处理那些餐具，于是就在厨房收拾了一下。他忙乎的时候，赶紧身体有些冒汗了，又想起桂玲的话，于是又在临出门前，去卫生间里冲一个热水澡。

　　当他享受温热的‘喷泉’时，不由回想起自己这几年一直生活在乡下陈家的平房里，哪里有条件洗热水澡呀？他回想起郭浩东为自己精心的安排，既感激又疑惑。

　　他梳洗完毕，就焕然一新地回医院病房了。

　　可是，当他途径医院的走廊，还没有到达陈景元的病房时，却发现桂玲端着一个大便盘从病房里走出来，并直奔走廊一侧的厕所——

　　李顺喜一惊，连忙紧走几步，就在桂玲拐进厕所门口前迎住了她。

　　一股臭味熏得李顺喜一捏鼻子，不过他很快放下手，并惊讶地望着大便盘里的排泄物：“桂玲，难道是你帮助他接大便？”

　　桂玲不以为然：“难道不可以吗？你干嘛这样大惊小呼的？”

　　李顺喜嗔怪道：“可你是一个女孩子呀，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呢？你明知道我快回来了，干嘛不等我一会呢？”

　　桂玲咧嘴一笑：“嘻嘻，我想等你回来了，可陈大爷却等不及了。他今晚吃得太多了，已经把胃肠里的垃圾挤得没地方了。”

　　李顺喜不禁自责：“唉，早知道陈叔要大便，我应该早点回来才是。”

　　桂玲这时关注一下焕然一新的李顺喜，不由赞叹道：“顺喜，你今晚看起里真精神，好帅呀。”

　　李顺喜一看桂玲还端着大便盆跟自己讲话，便赶紧伸手从桂玲手里接过便盆，埋头走进了男厕所的那个门——

　　等他洗涮完大便盆后，回到病房时，发现陈景元已经睡着了。

　　他这时怜惜对坐在病床边的桂玲表示：“桂玲，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桂玲看了一眼熟睡的陈景元，并不想立即离开，而是婉转地试探：“你独自守在这里，难道不赶紧闷吗？我陪你说会话吧？”

　　李顺喜婉转地回答：“这样不太好吧？陈叔平时睡觉很轻，我担心影响到他。”

　　桂玲遭拒，脸色有些不快，当即站了起来：“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了。”

　　李顺喜一看桂玲怏怏不快往外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连忙追了出去，并轻声表示：“桂玲慢走，外面天黑了，你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送你吧。”

　　桂玲放慢了脚步，但头也不回：“你还是在病房里陪陈大爷吧。我不怕，自己能走。”

　　李顺喜一边跟她并肩走，一边解释道：“他现在正睡着，如果没人打扰，一时不会醒来的。家里距离这里不太远。我送你到家门，再返回来，不会耽误事的。”

　　桂玲自然希望有他陪着自己走，于是就不再有何异议了。

　　李顺喜陪她走出不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往桂玲面前一递：“拿着。”

　　桂玲停住了脚步，诧异地盯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顺喜解释道：“都怪我疏忽了，请你照顾他们老两口，却忘记了给你留下钱了。你这几天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一定破费了很多。我麻烦你已经够多的了，岂能再花你的钱呢？”

　　桂玲凝视了他一会，才摇头道：“你干嘛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呢？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又不图你报答。再说，陈大爷刚才还想认我做女儿呢。我为他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吧。”

　　李顺喜感觉自己必须把话跟跟前这个女孩讲清楚了，于是四处观察一下。发现不远行有一处公交站牌，那里已经没有等车的人了，但却排列一排座椅。

　　他于是用手向那里一指：“桂玲，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你能跟我去那里坐一坐吗？”

　　桂玲有些不安，但终于点头答应：“那好吧。”

　　当他俩走到站牌，并并肩坐在一起时，李顺喜发现桂玲身上仅仅穿着一套单薄的连衣裙，在夜晚的凉风吹拂下，不由抱了一下膀子。他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亲自披在桂玲的身上。

　　桂玲心里一热，并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嘴里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李顺喜帮桂玲披好衣服后，又重新坐下来，眼睛凝视着街道上过往的车辆，沉默了好一会，没有出声。

　　桂玲似乎猜到了对方的心理，终于打破僵局：“顺喜，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是一个男人，何必扭扭捏捏的呢？”

　　李顺喜这时把头耷了下来，语气非常委婉道：“桂玲，你是一个好姑娘。我李顺喜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气。但是我真的无法报答你的付出，所以今后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桂玲眼睛白了他一下：“顺喜，难道你想打发我离开吗？”

　　李顺喜赶紧解释：“我是不想再拖累你。所以，请你理解一下好吗？”

　　桂玲当即表示：“可我不在乎自己被拖累，而是心甘情愿帮助你照顾他们二老。你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安吗？”

　　李顺喜肯定点点头：“是的，我非常不安。我是兰兰的男朋友，照顾她的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可你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必把自己搅合进来呢？”

　　桂玲的眉头微蹙：“顺喜，兰兰姐已经同意嫁给你了吗？”

　　李顺喜迟疑一下，终于摇摇头：“没有，但是我为她照顾她的父母好几年了。即便我不是她理想的男朋友。但我在照顾她的父母的方面看，恐怕无人可以替代。我想没有任何男生会接受她的父母。她在无助的时候，只能依赖我。所以，我要一直给她留下这个选择的机会，不可能接受其它的感情。”

　　桂玲忿忿道：“顺喜，我没有想到你的内心如此龌蹉，居然乘人之危。”

　　李顺喜愕然道：“我哪里乘人之危了？你为什么这样说？”

　　桂玲一针见血地讲道：“你现在拿着兰兰的父母做筹码，逼迫她委身下嫁给你。难道她不会这样认为吗？还以为她会感激你吗？就算她无奈地嫁给你，但她会感到幸福吗？你既然口口声声说爱她，难道让她感到委屈地嫁给你吗？”

　　李顺喜一怔：“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假如她不愿意，会把自己的亲生父母托付给我吗？”

　　桂玲苦笑道：“她是一个弱女子，如果在乡下如何自己照顾了自己的父母？她当时选择了你，也许就是抱着牺牲自己的爱情呢？你既然是爱她的，帮助她分担困难是应该的。难道就该让她付出自己的终身回报你吗？”

　　“这···”李顺喜被桂玲的一番话，突然语塞了。

　　桂玲沉思一下，突然又表示：“顺喜，你有一句话是对的，就是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既然你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难道自己不该给一个对方选择你的机会吗？”

　　“你···”李顺喜猝然望着桂玲。

　　桂玲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并对李顺喜语重心长地讲道：“顺喜，你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男人，心里清楚兰兰在感情上并不认可你。尤其你缀学了，而她却出国留学了。你俩的差距进一步扩大了。但你觉得自己能给她一份实在的幸福，所以一直跟她保持这种磕磕绊绊的感情关系。但你也清楚她爱的不是你，但你却利用她的父母，给她一个选择自己的机会。但你愿意自己置身走上一条感情的钢丝绳上吗？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呢？”

　　桂玲的一番话令李顺喜百感交集。他热泪盈眶道：“我为了爱情，已经放弃了一切了，哪里还想再给自己留条一个再选择的机会呢？这样对我那份执着的感情和那个选择的对象都是一种亵渎。”

　　“你错了！”桂玲驳斥道，“你这样执着的感情，对兰兰未必是好事，反而会把她压得太重。难道你愿意她在痛苦的矛盾中挣扎吗？而你作为她选择的对象，会感到她对你是一种亵渎吗？”

　　李顺喜赶紧摇摇头：“我不会这样认为，相反会感觉我的梦还在。”

　　桂玲感慨道：“既然如此，你干什么不给爱你的女孩一会选择的机会呢？也许她并不感觉到委屈，相反也是一种幸福的守望呢。”

　　“这···”李顺喜双眼模糊地望着坐在身边的女孩。

　　桂玲又动情的讲道：“我们人生在世，活得都不容易，千万不要让自己的感情盲目地一条道跑到黑，这不是排斥那种男女双方惺惺相惜的坚贞的爱情。只要男女双方还没有达到两情相悦，那就要给自己、自己所爱的人以及爱自己一个人一个机会。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一旦发现走错了路，能够有一个回头的机会。只要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以及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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