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陆秦为了热起场子直接带头鼓掌, 觉得不够，又拿起纸轴在嘴边作话筒重复了一句。
“大家鼓掌啊！”
啪啪啪啪，一群人被他这热情的情绪带动, 不受控制地抬起双手。
这鼓掌叫好的声音, 比刚才看表演时都要热闹。
陆秦感叹, 为了给他姐铺场子, 他牺牲太多。
下面东杨大队的人边鼓掌边探头探脑的。
“是春浓啊？”
“怎么两姐弟都有节目嘞？”
“可真给我们大队的长脸嘞！”
他们也期待着呢。
掌声响彻耳边, 陆春浓调整着呼吸，脚底轻微往后移动, 藏在碎发后的耳朵倏然染红，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介绍尴到了，还是因为紧张。
孔跃原本淡定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垂下来, 握紧又松开, 在他这个位置望去，只见俊俏的青年站在简陋的台上, 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亮白的牙齿在太阳下都能反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是昨天给他按摩按轻了, 让他这么能蹦哒。
大家都挤在一起大队坪上, 位置坐得相对较近, 掌声就在耳边, 公社小学徐校长好奇地问旁边的杨主任, “这个陆同志的姐姐是高中毕业？”
陆同志那么优秀, 他姐姐肯定也不差吧？
江满柱听到了他的问题，回答他, “确实是陆秦小子说的那样, 高中毕业！”
就杨主任想要继续追问时, 陆春浓已经合起稿子，挺直纤细的腰身，一步步坚定地朝台上走去。
孔跃目送她的背影离去，这一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她。
众人都坐着，这时候只要有一个站起来，那就是焦点。
“你看，春浓在那呢！”
刷刷刷的目光移过去，这时候，甭管是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都看见了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穿了一身素华的淡色小印花灰色外套，搭着黑色棉布长裤，脚步坦然，仪态大方，再往上一看，只见其皮肤白皙，黑色的短发往脸侧扣，衬得脸更加小巧，整个一长相与陆同志是不相上下。
陆秦见她上来了，往后微退，姐弟俩对视上，他眼睛里带着鼓励的意味，面向台下，“好了，安静，那么接下来，把舞台交给陆春浓同志，好不好？”
观众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一回一答形式极其给面子，齐齐回答他，“好！那陆秦小子你就赶紧下去啊。”
陆秦：急啥！
下台的时候，他脚步一停小声道，“姐，你可以的。”
那么多内容都能轻而易举背出来，她不行谁行。
他脸上带着笑就要离去，目光忽然撇到前方的人影，心中一虚，又拐了个方向从另一边下去。
远远地都能从他的背影看出其散发着一种愉悦嘚瑟感。
孔跃：“……”回去给他等着！
陆春浓转头面向大众，见那么多目光看过来，她手指向掌心蜷缩了一下，慢慢松开。
当时因为陆秦提到有记者拍照一事，杨主任首先就叫东杨大队队长把人都喊过来，尽量多凑一些，其次，他自己也喊了不少人来，因此光是下面的群众，可不单单是东杨大队的，光是生面孔就占了又有百分之三十。
“各位好，我是东杨大队的陆春浓。”轻悦如泉水潺潺的声音响起。
下一句话，她犹豫了一秒，“毕业于余阳县高中。”
公社小学校长已经从这句话中得到了答案。
上面的人还在继续，“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我们的祖国的未来，所以宣讲的最后内容，我主要想提的是关于孩子面对人贩子方面的问题，作为一位母亲，我同各位一样，心中时常牵系孩子…………接下来，我会从三个方面重温一下……”
接下来的时间，陆春浓开始了吐字清晰的花式炫技，就完全不看一眼稿子，镇定自若地吐出言语。为了加强家长的重视，她演讲的内容再次涉及到人贩子用糖果引孩子的事。
中途停顿，想到稿子上陆秦特意给她要求的互动，她转身在画板上画了简略版的糖果，有橘子味的、奶糖味的……
放下黑木炭后，她转身迟疑着提问下面的孩子，有点担心没人回答自己，但还是问了，“有没有孩子告诉我，你们会不会吃陌生人的糖？”
但没想到的是。
牛蛋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会！
原本之前陆秦就训练过‘一回一答’的模式了，再者陆春浓讲得好，孩子的家长甚至差点跟着答了。没忍住的就跟着喊了，引来旁人的大笑。
几个孩子好像彩排过一样。这一问一答的模式，有点像课堂，主要还是陆春浓吸引了孩子注意力才能这样，公社小学校长下意识看过去，好像还在一群小子里面发现了一个喊得格外认真的矮小子，脸蛋上每个细胞都是述说着他的认真，他移开视线。
作为一个学校的老师，他完全从陆春浓身上看到了别的潜能。
然而，这一声会，顿时将家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觉得太丢人了，好几个老婶子都抬起了巴掌，咽下差点跟着念的话，“会会会，会你个屁！你要吃了就看不到你奶我了！”
牛蛋他们哭唧唧的，为了糖忍辱负重。
而陆春浓还在继续，“下面我再来强调几件事，……”
紧接着的时间，公社小学校长观察到下面的孩子就好像没有走神过。
陆秦双手抱胸，听着台上的演讲差不多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四处瞧了瞧，都没看见孔东东的身影，不过他姐夫在，肯定不会有事。
他们注意到的是，三个个孩子正好挡住了孔东东。
秦诗和吴鸣站在他旁边，远远地看着上面的女子。这会儿两人不用问都已经清楚了陆秦和上面女子的关系。
秦诗忍不住夸奖，眼睛里散发着亮光，“陆同志，你姐姐很优秀。”
这场演讲竟然可以完全脱稿。
陆秦没听到，身子一侧，“你说什么？”
“我说，陆同志的姐姐很优秀！”
“谢谢夸奖！”陆秦的表情犹如自己被夸一样。
他只希望，可以得偿所愿。
就在这时，陆春浓的演讲已经完毕，“谢谢大家！”
群众都带头鼓掌，“春浓，说得好啊！”
关键是她的声音，怎么就这么好听呢！而且怎么就不会紧张呢？要是他们上台去，早就腿抖了。
在东杨大队人的印象中，陆春浓给她们最大印象就是带了个拖油瓶，此外还和大队里的妇人说不上两句话。
陆春浓朝他们一笑，在他们怔愣的表情中，仪态大方地从侧边下去，不同于后面早已喧闹起来的群众，前面还有一群端坐着的陌生面孔，秩序井然。
她正要经过这些陌生面孔，几乎同时，七八个孩子忽然跑过来，嘴里喊着春浓姐姐。
“春浓姐姐，你说得真好，我们以后能找你吗？”
陆春浓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个又矮又可爱的肉团子啾一下挤进来，“缩！缩得真好！”
牛蛋捂都来不及捂他的嘴，他们啥时候让孔东东过来了啊。
生怕拿不到陆秦应允的糖，又不敢现在去捂他的嘴，他憋得脸都红了。
在孔东东忽然出现又忽然过去的时候，陆秦眼皮一跳，整个一猝不及防，脚步一退，“秦同志吴同志，你们俩先顶着，我去上个厕所啊。”
秦诗诶了一声，“他怎么了？”
“急着上厕所吧？”吴鸣食指顶了顶眼镜。
陆春浓完全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儿子那一举动，但见牛蛋脸蛋通红，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别急，你慢慢说。”
牛蛋的脸更红了。
群众大概散得差不多了。
这时，一米外的那群人互相间好像交谈了什么，然后站了起来，并且朝舞台这边走来。
带头的是杨主任，身后还跟着他们大队的大队长，以及几个陌生面孔。
公社小学徐校长视线越过前面几人，便看到陆秦的姐姐被一群小孩围着，仿佛小孩缘极好，而面对孩子的恳求，她也没有不耐烦。
杨主任笑道，“陆春浓同志，你最后这个宣传做得好啊，连小孩都记住了。”
陆春浓急得他，她抿唇一笑，“谢谢领导。”
说着，他看向面前最小的那个小娃，这个娃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搁他喊得最大声，小脸现在还红着呢，莫名觉得这个娃有点眼熟，莫名讨喜，可能好看的娃都长得差不多吧，他也没多想，“小娃，你过来？”
牛蛋碰了碰他的后背，“东东，你别紧张啊。”
孔东东腆着小肚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大人，似乎不懂什么叫紧张，什么叫害怕，仔细辨认了一下，“叔，伯伯？”
稚嫩的小嗓音还有点哑，喊哑的。
孔跃已经大步走过来，他眯着眼睛看儿子这副模样，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眼睛眯起。
“诶！”合着还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杨主任心一下就软了。
看着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肯定是受家人疼爱的，他更加明白这样人贩子警惕宣传活动的意义。
“真乖，”杨主任伸进兜里掏了掏，掏出个糖，递给他。
孔东东下意识看他阿妈的表情，杨主任误会了，以为他害怕自己是人贩子，小心跟他解释，“放心，我们可不是骗子。”
心里想的是，陆同志的演讲这么快就有成果了。
孔东东认真想了想，一只肉嘟嘟的手伸过去，一颗糖落在他掌心，他弯弯着眼睛，乖巧道：“谢谢伯伯！”
完全一副给糖笑得更开心的模样。
孔跃：“……”
“不用谢！”他心想这孩子也不知是谁家的。
就在杨主任同孩子交流的时候，徐校长频繁打量她多次，他刚才观察到就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愿意接近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孔跃稍微将她一挡。
徐校长一愣，目光扫过二人，见二人虽没有亲近举动，但似乎令有默契在，估计是自己刚才唐突他了，他对人高马大的男同志点点头。
随后跟杨主任说，“杨主任，我问这个女同志几句话可以吗？”
他脑中一下下捋着思绪。
毕业于余阳县高中，并且听陆秦同志介绍说，还是优秀毕业生，说明知识水平业务能力足，而且从刚才演讲来看，她全程脱稿，证明了这一点。
对待孩子的态度，说明她耐心细心。
小孩喜欢听，并且能及时给反馈，说明孩子喜欢她，这孩子大部分都是一个性子，有天生的喜好，但喜好也大致相同。
这些都是一个老师该具备的条件。
以上的所有考核，都是他亲眼所见的。
料是再怎么想，他都想不到会有个小子亲自设计了这一场，让他不经意看到陆春浓同志的能力，以及看到她和小孩短暂相处的画面。
杨主任看看他，再看看陆春浓，做个中间人，“陆春浓同志，这位是公社小学徐校长。”
公社小学校长伸出手，在她看过来时，重新介绍自己，“陆春浓同志，你好，我是公社小学的徐校长。”
孔跃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眉头一跳，脑中飞快闪过什么，混小子的笑容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可能知道混小子在谋划啥了。
也就一个晚上的事，可真够他能的，丝毫微透一点消息。
陆春浓诧异之下，伸出手和他简单触碰了一下。
“是这样的，我们公社小学正在招老师，你看你又是高中毕业，你到时候有没有兴趣？”他直接入正题。
至于面试方面，他都觉得不用面试了。
刚才的开头，那就是她的面试，她在讲，小孩在下面答。当然，也有陆同志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印象原因在。
徐校长这句话一出，在场人神色各异，傻子都能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用说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准备上来说话的知青。
江满柱握着喇叭的手一抖，看向孔跃，昨天还是前天来着，刚提的事，怎么就确认下来了，偏偏孔跃的表情一向无什么变化，他看不透。
“谢谢领导给我这次机会。”
陆秦若无其事地拐出来时，他远远地瞅了一眼，事情好像已经结束了。
秦诗东眺西望，朝他招手，见他还没看过来，她直接跑过来，“陆同志，你去哪了？等下就要拍照了。”
蹲的时间一点都不比上回吓那几个婶子时短。
陆秦已经恢复淡定的状态，“来了。”
几人还在不远处交谈着，陆秦靠近，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杨主任，不好意思啊，我这边刚才有点事。”
杨主任和颜悦色地拍拍他肩膀，刚才他看了眼记者拍的照片，那简直就是竖起大拇指的水平。
他示意他到一旁说话，“陆同志。”
陆秦一副认真的样子，“杨主任你说。”
杨主任看了眼记者的方向，“咳咳，是这样的，待会具体内容方面记者怎么写，还要麻烦你这边说一下，尤其是公社校长都过来了的事，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老师，足够说明我们对这方面对孩子的教育不是。”
陆秦向他保证，“你放心吧杨主任，待会我就跟他说去。”
毕竟他的计划实施，可是全靠杨主任了。
“对了，”他又提起一件事来，“陆同志你和你姐姐都是好样的啊，以后都要好好为人民服务啊！”
陆秦雷达一动，笑容愈加灿烂。
事后，他就去找了记者，跟他谈了谈心，传达杨主任的想法。
舞台虽然散去，但表演后的影响一直都萦绕着。
江满柱家，几个知青敲响他家大门，没过多久，又一脸不甘地离去了。
周桂香等人离开了才问，“过来问公社老师名额的？”
江满柱嗯了一声，今天这一来，大家都知道公社招老师了，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秦今日的操作。
他说了句周桂香半懂不懂的话，“谁叫她们没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呢？”
只是确实，陆春浓的水平在那。
而这样一个好弟弟，正双手插兜徘徊在家门口，心虚地在那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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