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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Chapter 75


仓库里睡满了奴隶,  他们并不嫌热,就这么互相挨着挤着,也不愿意离开仓库,  去凉爽的夜空下入眠,  他们不少人在入睡时怀里还抱着啃了一半的黑面包。

        有人因为面包太硬甚至啃掉了牙,  脱落的牙齿不知道被多少人踩过,  沾满灰尘的落在墙角。

        伊拉蜷缩在墙角,他的嘴里还含着一块面包,即便在睡梦中也没忘记咀嚼。

        他的身体偶尔会抽动,嘴角偶尔上勾偶尔下耷,  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哭还是笑。

        所有人都安稳的睡着,他们并不担心被领主发现后要遭遇怎样的惩罚。

        他们想不到填饱肚子以后的事——死亡的威胁没有饿肚子来得大。

        伊拉难得的做了个美梦,  他很少做梦,  他曾听其他奴隶说过,奴隶是没有梦的。

        只有被神宠爱的人,  才能拥有梦境。

        但伊拉明明记得,  他小时候经常做梦,那时候他睡在母亲的怀里,鼻尖是母亲身上的味道,温暖又让他安心,  他总能很快入眠,  沉入美妙的梦想。

        在他小时候的梦里,最常梦见的就是他和母亲搬去了一个小小的乡村,  他们是自由民,拥有一栋自己的小木屋,  他会和母亲一起干活,  修补房子,  种花种草。

        后来……母亲死了,他就再也没有做过梦。

        他总是在干活,闭眼就能睡着,从此梦境离他远去,对未来的一切美好想象也因此烟消云散。

        留下的只有一点残余的碎屑,让他能在每个深夜慢慢咀嚼。

        但这天晚上,他又梦见了母亲。

        他又变回了那个窝在母亲怀里才能睡着的孩子,坐在床上独自玩耍,等着母亲回来。

        窗外是连绵细雨,从缝隙里吹来的风格外冷,小小的伊拉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只露出一个脑袋,等着母亲回来。

        他们母子俩住在马棚后的小木屋里,这个木屋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对于奴隶而言,这已经非常好的待遇了。

        许多奴隶甚至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屋顶,每当冬季或雨季到来,就会有许多奴隶死于疾病。

        如果奴隶死在奴隶或管事的手里,领主还会觉得自己的财产受到了侵|犯。

        可死于疾病,领主只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绝不会因此怜悯奴隶,给他们一件衣服,或一栋房子。

        小伊拉觉得自己很幸福,他有母亲,有“家”,有能填饱肚子的食物,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幸福的人了。

        然而就在他等得打瞌睡的时候,木门被人从外打开了,外面的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变大。

        两名身材高大,之前对他和母亲还算温柔的管事,把他母亲粗暴的扔进了木屋,扔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伊拉那时还不知道母亲遭遇了什么。

        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头发流淌出污水,手脚都带着被勒破的红痕,她脸上满是泥水和伤痕,血和泥混在一起,后背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道道撕裂,裙摆下也在不停流血。

        长大后,伊拉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

        他的父亲,那位伟大的领主大人,把他的母亲当做“礼物”,送给了来聚会的客人们。

        一个女奴,即便她为他生育了孩子,即便她任劳任怨,即便她乖巧的像个木偶,也依旧逃不脱这样的下场。

        而他却连恨都不敢恨——那是伟大的领主啊!

        是得到了神眷,被国王赐予土地的伟大的人。

        是这块土地上唯一的神。

        他的母亲在那个夜晚没有对他说一个字,一句话,她就那样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身体逐渐变凉,伊拉想用自己去温暖她,钻进了她的怀里,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朝她撒娇,冲她说话。

        然而等第二天天亮,他就被抓出了木屋,被丢到了锅炉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其他奴隶丢下山坡。

        她连一块坟地都没有。

        就像一根破烂的木头,就那么轻易的滚落山坡,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为止。

        伊拉醒了。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一个奴隶的腿搭在他的胸口,他把对方的腿挪开后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黏腻,伊拉伸手抹了把脸。

        等他再次把手放下,才意识到——他哭了。

        这么多年他从没落过泪,因为无泪可落,他在这世上最亲近,最爱的人已经没了,之后的所有痛苦,都像是隔着一层纱,只能让他的身体煎熬,却不能触动他的任何情绪。

        “我昨晚做梦了。”有个醒来的奴隶啃了口手里的面包,他兴奋的对身旁的人说,“我梦见我成了自由民!”

        “我怎么没做梦?然后呢,你在梦里成了自由民以后呢?”

        奴隶一脸向往地说:“我梦见我种着一块地,正好到了秋收的时候,到处都是金灿灿的麦子,沉甸甸的,风吹过的时候,麦子还会发出声音!”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迷离,似乎耳边又再次响起了那美妙的沙沙声。

        “你们说,昨晚月神真的来了吗?”一个年纪大的女奴看向谷仓外,她不敢走出去,害怕自己一出去就会被管事们抓住,然后被殴打,最后死在管事们的棍下或拳头下。

        “肯定来了!”有人大喊道。

        似乎声音越大,他们的底气就越足。

        “如果月神没有来,我们根本就进不了仓库!”

        吃饱了肚子以后,奴隶们的脑子迅速灵活了起来。

        “管事们现在都没来找我们,肯定是月神跟他们说过了!”

        “月神在保护我们呢。”

        奴隶们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

        是啊,月神保护着他们,保护着他们这些卑微低贱的奴隶。

        “如果月神大人能留下来就好了。”

        “对!我们给月神大人建一座城堡。”

        “不是城堡,是宫殿,要巨大的宫殿!”

        “等宫殿建好了以后我们就能留在月神大人身边了。”

        “我可以为月神大人养马。”

        “我能为大人擦洗马桶。”

        奴隶们笑起来:“神才不需要马桶。”

        “对,神又不需要吃喝。”

        “谁说的?神话里月神大人最爱吃的就是金苹果。”

        “……好像也是,可是金苹果我们没有,月神大人应该吃不到了。”

        奴隶们瞬间感动起来。

        “月神大人为了我们,连他最爱的金苹果都不吃了!”

        奴隶们纷纷低头,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让神放弃他最爱的食物。

        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比金苹果重要——那可以金苹果!

        ·

        在帐篷里睡了一晚的叶舟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睡到半夜总觉得有虫子在咬他,喷了花露水也没有太大用处,睡一会儿就要起来赶虫子。

        因为要考虑赶路,所以他们带的帐篷并不是系统出产的,而是超市自卖的帐篷,容易收纳,足够轻,撑开以后可以睡下两个人吗。

        但他也没想到质量会这么差,刚撑起来没多久就破了两个口子。

        叶舟拉开的衣领冲身旁的邹鸣问:“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起红疙瘩。”

        邹鸣瞥了一眼,并没有深看,他收回目光后微微偏头,眸色深沉:“有点红。”

        叶舟绝望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对什么虫子过敏了!”

        “今天晚上不能睡室外。”

        叶舟绝望完以后还是要面对现实,无奈叹气道:“算了,我今天睡之前把花露水仔细擦一次。”

        这里的虫子太毒了,比大梁朝的还毒。

        旁边刷牙的陈舒擦干净嘴后凑过来说:“过敏就睡室内嘛,我看那些管事人住的木屋还可以,睡之前驱虫消毒,估计问题不大,反正比睡在外头好。”

        说完她也挠了挠自己的背:“我好像也被咬了。”

        只有邹鸣铜皮铁骨,没能得到虫子的青睐。

        邹鸣也说:“你容易过敏,待会儿我想想办法。”

        叶舟笑了笑:“想什么办法?我觉得还是得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消化。”

        对于装神弄鬼叶舟现在也算小有经验,甚至不少跳大神的估计都没他有经验——毕竟跳大神的只需要在有顾客上门的时候演一演,而他一演就是大半年,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人设,一句崩人设的话都不敢说。

        跳大神干得好不好只关乎钱,他干得好不好关乎他的命。

        “老板,你就把事交给他吧。”陈舒劝道,“不然事事都要你自己想办法,还要我们干什么?你工资白发啦?”

        叶舟愣了愣,一时没想到反驳的理由。

        “我是想着等这里的领主过来。”叶舟,“昨天演一场,主要还是为了跟那个领主做交易。”

        他可以用现代工业的残次品去换取这个时代珍贵的东西——比如田地。

        叶舟已经打算好了,他可以一边自己挣钱,一边为奴隶们争取更好的生活。

        这一次不是出于利益的考量,而是他已经有力量去帮助那些受苦的人了。

        他不再是那个随时都要担心被土著搞死的新人老板。

        既然能帮,为什么不帮呢?只是伸伸手的事,对奴隶们而言却是终身大事。

        如果他在这个位面能留下好的东西,那他希望这个东西是有正面意义,有用的。

        叶舟想完以后感叹了一声:“我真是个好人。”

        陈舒:“……”

        陈舒看向邹鸣,发现邹鸣在听见这句话竟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十分真心实意,看不出半点勉强。

        叶舟看向山下的方向。

        就在那个方向,有着这片土地的主人,这里除了他们以外所有人的主人。

        ——也只是个人罢了。

        ·

        “怎么这么急?”男仆卡尔板着脸,他穿着牛皮靴,胸前别着一枚做工粗糙的胸针,刻板又冷漠的看着翻身下驴的管事,他眉头常年皱着,已经形成了两条抹不平的沟壑。

        平时管事们见到他总是躲着他走——虽然他的权力并不大,但毕竟有很大可能是下一任管家,管事们因为利益冲突不待见他,但也不想得罪他。

        他们可以欺负希尔,却不敢用同样的手段欺负卡尔。

        而卡尔也没有因为他们对希尔的态度针对他们,他认为这是对希尔的历练。

        身为他的侄子,无论如何都应该撑过这一关,否则将来到了领主大人身边,他有什么本事让领主大人信赖他?

        “有……有神……”管事喘着粗气,他一边喘,一边迫不及待地说,“月神降世了!”

        卡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管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沉默两秒后问道:“你在说什么?”

        他觉得对方在说胡话,可能是已经疯了?还是傻了?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的管事立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说:“昨晚,昨晚月神降世了!”

        “他降下了神光!还、还让那些奴隶冲进了仓库!”

        管事还想说什么,无奈口拙舌笨,还是他身后的巫医越众而出,冲卡尔说:“月神想要拯救奴隶,他觊觎了那些奴隶吃饱肚子的权力,月神大人今天可能还会再来,你一定要让我见到领主大人!”

        这里没人是无神论者。

        但卡尔是个有骗子论者,他冷漠的扫过眼前所有管事的脸。

        但这一次,他没在他们脸上看到一点说谎的紧张。

        可他也不敢轻信,毕竟一个人说谎可能心虚,但一群人说谎——多数时候是不会心虚的。

        并且一个群体里,如果所有人都重复一个谎言,时间久了,他们就会真的以为那是事实。

        哪怕这个谎言是他们自己编造出来的。

        “你们最好确定你们说的是真的。”卡尔移开了身体,“谁跟我去见领主大人?”

        管事们正要争着上前,巫医却已经走到了卡尔身边。

        他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巫医,我给人治病的时候就要和月神大人打交道,我比谁都了解祂。”

        此话一出,管事们也不好再争取。

        毕竟巫医,跟巫有关系,那就跟神也有关系。

        这里确实没人比他更有资格去和领主大人说这件事了。

        于是巫医就这么昂首挺胸的在一堆羡慕嫉妒恨地眼神中跟着卡尔走进了石屋。

        之所以是石屋,而不是城堡,是因为这屋子实在跟城堡扯不上一点关系。

        它已经矗立在这里许多年了,年年都要花一笔大钱去修,可领主宁愿住在这样的破屋子里也不愿意再起一栋房子。

        房子对贵族来说并不是居住的地方,而是身份的象征。

        石屋再破,只要它是领主的居所,那领主们就要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除非石屋倒塌。

        但领主的居所毕竟是领主的,这石屋比不上城堡,可也有两层高,地底还有一层。

        石屋没有用一点粘合剂,因为这里不产黏土,如果不用木板用石头,那就要靠石头本身的重量一点点垒上去。

        建造这样的石屋,需要数千奴隶不眠不休,可能要填进几十甚至上百条人命。

        巫医紧张又激动的打量着石屋里的陈设——地上铺着兽皮毯,完整的兽皮毯价值不菲,巫医恨不得此时就抱着一块兽皮毯跑路,但他忍住了。

        两边的墙上隔不了几步就有专门放油灯的碗,夜晚将临时把油灯点上,可能把走廊照得很亮。

        巫医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香料的味道。

        他跟着卡尔走了很久,久到他都开始后悔过来了。

        毕竟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心痒痒,而他却不能带走任何一样,这多折磨他啊!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巫医总算见到了领主大人。

        领主坐在长桌后,他正在用餐,能容纳十余人的长桌旁只坐了他一个,面前却摆着六七样菜。

        有烤的香脆的,没有砂砾和麦麸的白面包,还有放了奶和香料的浓汤,以及正中间的一只烤鸡,烤鸡的肚皮里也塞着香料。

        除了这三道,还有一小块糖和一份煎蛋,几片猪肉。

        哪怕是在贵族上的餐桌上,这些东西也足够奢侈了。

        巫医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些好东西!

        领主放下餐巾,因肥胖显得格外细小的眼睛眨了眨,眨出了与他憨厚外貌截然不同的冷漠和探究,他把叉子扔到一边,平淡地问:“说吧,什么事?”

        还没等卡尔开口,巫医就立刻说:“我是月神大人的使者,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月神大人降世,需要你献出你的土地。”

        领主愣住了,他吃惊地看着巫医,表情甚至有些滑稽。

        换成平时,巫医早就开始拍领主的马屁了,可他清楚的知道,马屁什么时候都能拍,但现在不行,一旦他拍了马屁,就低了对方一等,那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月神。”领主皱着眉,“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听过任何一个真神降世的例子。”

        巫医:“那是那些人没有运气见到神,如果神是人想见就能见的,那为什么还会有教会?还会有神官?”

        领主:“你是说,你是月神的神官?”

        巫医咬了咬牙:“是。”

        领主笑了一声:“月神大人昨天才降世的话,你是怎么成为神官的?”

        巫医:“月神大人降世后看到了我,认为只有我才有资格服侍他,所以昨天晚上我才成为的神官,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需要你相信。”

        巫医扬起下巴:“你可以把我当骗子,罪人,只要你不担心月神大人知道后问责你的罪行!”

        领主看了眼卡尔,卡尔心领神会:“大人,我过去一趟。”

        领主点了点头,他没有再给巫医一个眼神,而是重新拿起刀叉,享受起了美食。

        鲜美的鸡肉流着油,油脂的香味和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巫医离开的脚步都显得格外不坚定。

        卡尔离开后,另一个男仆走到领主身旁,他熟练的给领主倒了一杯葡萄酒,又或是葡萄汁,忧心忡忡地问:“大人,真的会是月神吗?”

        这世上最大的两个神,就是日神和月神,一个掌管白天,一个掌管黑夜。

        前者神性章著,爱恨分明,后者倒是温柔仁慈。

        但只要是神,就很少有能接受凡人抵抗自己的。

        男仆有些害怕,他认为领主应该亲自去,但他不敢直说。

        领主咽下一口肌肉,他的嘴角扯了扯,勉强算得上一个微笑,他本来就小的眼睛挤得更小了,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不以为然:“如果神真的那么容易降世,为什么要来这儿?”

        “他为什么不去王都?难道我能给他的东西会比国王陛下更多吗?”

        领主笑了一声:“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显露神迹?”

        男仆有些被说服了,但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为了奴隶?”

        领主嗤笑一声:“奴隶?你以为神就不要奴隶吗?”

        “那些所谓的神使,神侍,不都是神的奴隶?”

        “而且他们还不会死,要永生服侍神。”

        “怎么神没有拯救祂身边的奴隶?”领主的声音变大了一些,“被神厌弃的人才是奴隶!”

        领主笃定道:“来的肯定不是神,是个想要从我手里骗走东西的人。”

        男仆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他惊叹于领主的智慧,为自己的愚笨自卑。

        “那您还让卡尔去?”男仆看着领主喝了一口酒,他有些眼馋的看着领主唇边残留的酒渍。

        领主放下酒杯:“让他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那个骗子是个聪明人,说不定能对我有用。”领主摸了摸下巴,“神光……”

        “聪明人有很多,如果神光真的存在,那对我也是一件好事。”

        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这个庞大却贫瘠的领土,困住了他的父亲,也困住了他。

        他渴望更大的天地,渴望更高的地位,渴望得到所有人羡慕的目光。

        得到比他的父亲,比他的祖先更伟大的荣光。

        领主对男仆说:“你说的对,说不定我真的该亲自去一趟。”

        “让他们把马牵出来。”

        他要亲自见一见“月神”。

        如果对方聪明,把神光献给了他,他还可以给对方一个管事的身份。

        如果对方不够聪明……

        领主垂下了眼眸。

        死一个人而已。

        他身边死的人难道还少了吗?

        人命比酒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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