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程梵走路带风,紧抿着唇穿过众人,独自前行。

        尽管项枝在身后唤了他两声,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纵使谢崇砚不知道实情,但被误会这委屈他无法接受。

        旁边的方裕臣等人瞧见这边发生争执,好奇走来。

        项枝啧了声:“你不去哄?这里可是郊区,他自己回去行么。”

        谢崇砚黝黑的视线落在垃圾桶中的红纸上,顿了顿脚步,快速朝着程梵离开的方向追去。

        梨御的路线错综复杂,因整体傍山修建,有许多村落的庭院,程梵恼着火,方向感丢失,许久未走出去,干脆坐在一处庭院生闷气。

        这座庭院还未正式接待客人,里面在施工,停这里歇息应该不会打扰其他客人的隐私,程梵这样想着。

        雨水节气温度很低,这会儿山风拂来,程梵不禁裹紧衣服。

        想起谢崇砚,心里那阵无名火蓦地涌上来,亏他还上心为谢崇砚写那么好寓意的心愿,就不应该多此一举。

        程梵凝着眉眼,用力踢了下旁边的石头,攥着手掌心,眼眶微酸。

        上一世,他被关在阁楼,几乎什么委屈都受过,来自欺负他的女佣阿雯,来自程安的冷嘲热讽,来自程母的避而不见,每每遇到委屈,他会发很大的脾气去宣泄心中不满。

        可今天这点事,他觉得不至于让自己如此反常。

        程梵想不通,又踢了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翻滚,缓慢停在昂贵的手工定制皮鞋边缘。

        程梵抬起头瞥了一眼,眸子骤冷,板着脸起身准备离开。

        谢崇砚伸臂拦住程梵,声音一贯清冷:“抱歉,是我不了解全貌,仓促评价,让你不舒服了。”

        程梵仅有片刻微怔,随后语气高傲:“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首先,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而且你的评价对我不重要。”

        金丝眼镜下的一双桃花眼深邃复杂,却依然波澜不惊。谢崇砚低声道:“但我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所以不管你是否受到伤害,向你道歉是应该的程序。”

        程梵转身,背冲着他:“那么道过歉了,你可以走了。”

        谢崇砚:“如果你想回去,我派司机送你。”

        这句话也不知道触了程梵的哪片逆鳞,眼神骤地变暗,语气急切:“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以后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程梵不知道正确的路线,闷头向前走着,谢崇砚知道庭院对面是未开采的深山,于是上前追随并轻而易举拉住程梵的胳膊。

        “你别碰我。”程梵决绝抽开,因用力裹紧的外套被扯开,衣摆随着呼啸而过的山风飘起。

        凌乱的发丝挡住视线,程梵的头发偏软,单薄的衣服下,略显无助。虽然语气嚣张,但像只无助的小兽,凶狠地展示利爪,保护那脆弱的软肋。

        谢崇砚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讲道理,“对面是死路很危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派人送你下山好么。”

        程梵偏过头,倔强道:“不用,我自己叫出租车。”

        讲道理讲不通,令谢崇砚头疼。

        他眯着眼,眉间带着些无奈:“先不说你是否能叫到出租车,等车上山,需要很久。”

        程梵:“那我继续在这里等。”

        谢崇砚忽然发现,虽然他和程梵年龄相差不到六岁,但还是存在一定的沟通障碍。

        或者,二十岁的男孩如程梵这样,生气时情绪都会这么猛烈,不会理性思考问题么?

        山风越来越大,气温骤降。

        山下的日落十分,在山上光线和温度明显不足。

        理智告诉谢崇砚,如果一个人怎么也不肯听劝,是需要适当放弃,避免浪费更多时间和感情,这也是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道理。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朝着庭院门外离开。

        听着对方离开的声音,程梵呕气蹲下,面前是庭院未修建完成的喷泉,里面有着一米厚的施工水泥。

        风越来越大,他的鼻腔逐渐酸涩。

        他决定,以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再也不做。

        谢崇砚和其他人在他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庭院外侧,纵山眺望,生出雾霭,环境险峻,

        谢崇砚停下脚步,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湛深复杂。

        程梵也就二十岁,性格使然,心理年龄可能还要小一些,况且这件时归根究底是他做错,他这么离开太不负责任。

        思索片刻,他重新走进庭院。

        重新听见动静,程梵蓦地起身转头,看见谢崇砚的身影,他凝着眉:“你不是走了么,回来干什么。”

        谢崇砚视线深邃:“这里危险,跟我回去。”

        “我说了,我不走。”程梵小腿酸胀,下意识向后退步,不想一脚踩空,整个人跌进喷泉的水泥坑。

        谢崇砚伸臂拉他时已经晚了。

        水泥坑不深,但程梵已浑身被泥包裹,甚至脖子脸颊头发都沾上不少的水泥。

        冰凉的水泥裹着他精心穿搭的衣服,狂风依然呼啸,稀稀拉拉的泥陆续拂起,打在程梵脸侧。

        他素爱干净,从未没这么狼狈过。

        这种感觉,就像他死之前躺在立春那天的雪地,僵硬且没有一丝温度。

        满腔的委屈和恼怒倾泻而出,来自昨晚的晕厥感缓缓腾起,程梵咳嗽两声,眼眶倏地红了。

        他想把身上的脏东西擦掉,却越擦越脏,眼泪和水泥混在一起,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快步跑来的谢崇砚没有犹豫,朝他伸出胳膊,却被程梵躲开。

        这是程梵第一次在谢崇砚面前哭,他贴着喷泉壁沿,手臂姿势防御,浑身发抖。

        昨晚医生说程梵身体很差,需要悉心调养,想起他被下药的经历,谢崇砚头一次觉得自己做事没有分寸,跟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生计较。

        他缓缓站起身,快步绕着喷泉来到程梵身后。没等程梵反应过来,他两臂分别揽住程梵的腰和腿,将他从里面捞出来。

        程梵反应过来时,谢崇砚已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他身上,并将他横抱起来。

        他盯着谢崇砚身上的泥垢,扬着眉眼,重新挂起愠色:“谁让你抱我的?这是抱女孩子的姿势。”

        谢崇砚边察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边对他说:“我不抱你,你走得了么。”

        程梵挣扎两下:“你放我下来。”

        谢崇砚叹口气:“别动,到房间我就把你放下来,山路不好走,我怕摔到你。”

        程梵身体很乏,先是动气又是掉进泥坑,加之昨晚的昏厥,体力确实跟不上。

        他抬着眼,正巧冲着谢崇砚的下巴。

        纵使两人满身狼狈,但来自谢崇砚身上的雪松气息,犹如漫天雪境中的一抹绿色,清新难以忽视。

        “程梵,今天我对你说这段话的本意,其实是希望你在与其他人交往的时候圆滑一些。你想当制作人,日后一定会在娱乐圈闯荡,你的性格很容易吃亏,被人在暗处嫉恨。”

        谢崇砚声音清冷平静,似乎抱着程梵并不费力气。

        “但不可否认,我的话伤害到了你,我真的抱歉。”

        “还有,谢谢你的心愿纸,字很漂亮。”

        程梵抬起眼,慢悠悠望着远方,沉默良久,鼻腔轻哼了一声。乏意而至,他下意识朝着披身的大衣里钻了钻,决定回头再找谢崇砚算账。

        小院里的人还在聊天,听见门口有动静,不约而同望去。

        看见谢崇砚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程梵,关心凑过去询问情况。

        谢崇砚脚步没停,知道程梵好面子,只是解释:“他累了,走不动。”

        程梵忽然亮起眸,不满谢崇砚这样说。身旁手臂的力道似乎比刚才重了些,让他难以忽视。

        他不满皱眉:“你手臂这么使劲干什么?弄疼我了。”

        谢崇砚松了松力道,低声道:“抱歉。”

        程梵哼一声,继续把脸埋在谢崇砚胸口,以免被人发现他的狼狈。

        围观一切的众人有些唏嘘,尤其是马昊谦,颇为惊讶。

        他听程家大少爷说过,谢程两家联姻有内情,谢崇砚并不喜欢程梵,但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才对。

        这时,林羽潭在旁说道:“果然,脾气很冲。”

        项枝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某人栽喽。”

        —

        谢崇砚开的房间,已经提前站好人。

        秦秘书恭敬开门:“谢总,双人浴缸的水温度适中,您可以给程少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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