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蓝月与乌鸦

　　高潜在喘息，他已经很久在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自从那倒霉的地铁事故开始，他的命运就像是坐上了没有轨道的过山车，一路滑向不可控的未知。

　　他确实体会到了刺激和激情，每一次血液里澎湃的力量都会让他激动不已，为之着迷。只是他并不开心。他的成长是以整个世界的破碎为代价的，因为莎莉叶说过，解开第三层封印的前提是三界合一。

　　他停住了脚步，靠在一棵笔直的黑松上。粗糙的树皮硬得像石头，他扭头看去，费森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树丛挡住了高潜的视线，但是他还是听到了精灵风箱般的喘息。

　　他再次抹了把汗，抬头看去。伊芙在十米外的树丛间回头看他，黑色的皮衣几乎和黑森林融为一体，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她冲他摆了摆头，便消失在黑松林之后。

　　高潜低低地咒骂一声。

　　这森林里古怪的力量对他和费森都有影响，偏偏对伊芙无效，为什么？

　　高潜用力撑了一下树干，抬起沉重的双腿继续向上爬。

　　伊芙不是一个普通的猎魔人，高潜心里早有定论。她的能力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强大得多。当伊芙躺在坟墓里时，高潜曾经假装失手地用木棍刺过她的身体。以他现阶段半神的力量，伊芙居然只是痛叫了一声。那么她身体的坚韧程度，已经和半神相当。

　　但伊芙不是半神，高潜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属于神血之子的气息。她的胳膊上也没有属于清道夫的印记。虽然高潜自己也没有，但是高潜清楚地知道，正式的清道夫手臂上会有一个金色的印记。而脱掉夹克只穿比基尼的伊芙并没有。

　　那伊芙到底是什么？神灵吗？

　　高潜接触的神灵不多，无眼神灵和鲸神是迄今为止高潜真正近距离接触过的神灵。无眼神灵的神气很弱，在北极那种能量混乱的地方，根本就察觉不出。而鲸神则充满了野性的力量，那是一种和卢芒葛截然不同力量。是一种不需要依赖于人类的信仰而存在于自然的力量。

　　而伊芙，身上同样没有神的气息。

　　所以，伊芙到底是什么，高潜不能确定。

　　当一道淡蓝色的光线出现在前方时，高潜意识到他已经到达了黑森林的顶端。他拖脚步冲出了最后一排黑色的大树，他到达了一片空地。

　　他抬起头，看到一轮蓝色的满月。

　　四周巨大的黑色树木像是沉默的卫士，围绕着这片空地，俯视着高潜。高潜看到空地的中央有一块黑色的棱角分明的巨石。巨石上刻有图案，但许是风雨侵蚀，已经看不太清。

　　他试着叫了一声伊芙的名字，没有回应。

　　身后传来细微的风声，高潜回头，一只体型如大鹰的乌鸦无声地落在最高的枝杈上，低头盯着他。

　　这是高潜在黑森林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却是一只巨大到不详的乌鸦。

　　高潜盯了那乌鸦半晌，他觉得这乌鸦有些眼熟，但是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乌鸦无声地拍了拍翅膀，像一道烟雾，轻飘飘地落在林间空地的巨石上，高潜的目光追随着大乌鸦，当大乌鸦在巨石上优雅地合起翅膀时，他试探地问：“伊芙？”

　　大乌鸦漆黑的眼盯了高潜一眼，高潜看到了嘲笑。

　　“哦，不是。”

　　接着，大乌鸦在巨石的顶部啄了几下，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巨石上出现了一道拱形的石门。

　　在淡蓝色的月光下，高潜看清门内是一条黑洞洞的向下的通道。

　　请君入瓮。

　　“这太蠢了。”高潜摇了摇头，“我绝不会进去。”

　　大乌鸦突然发出嘎的一声尖叫，那叫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惊心动魄地回响。

　　高潜警觉地看着大乌鸦拍着翅膀飞了起来，盘旋了几圈后，它突然一头朝高潜扎了下来。

　　高潜迅速跳开。

　　然而大乌鸦的速度比高潜料想的还要迅速，它鬼魅般地在高潜躲避的路径上等着高潜，一翅膀狠狠地扇在高潜的肩上。高潜像是被一只沉重的大锤击中，他的身体飞了起来，重重地落地，碎石四溅，冲击力让他滚了几滚，方才停住。

　　耳边传来轰隆的声响，蓝月的光亮消失，他发现他被关进了大石的洞穴中。

　　有没有搞错？他被一只乌鸦关起来了？

　　高潜恼羞成怒地跳了起来，扑向闭合的洞壁。那巨石再大，以高潜的力量也不过就是几拳的事，等他出去，他非得将那只破鸟烤了。

　　然而几拳下去，洞壁毫无反应，倒是高潜的手生疼，他想起他的力量被制约了。高潜最后愤愤地砸了一拳，冷静了下来。

　　他回身四望。

　　大石的内部漆黑，不过高潜的目力可以看到几十米开外的景物，他发现这大石内部，竟然有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看似笔直，没有尽头。

　　“这算什么？下山的路？”高潜试探地沿着石阶走了两步，一粒碎石被高潜的脚踢动，喀拉作响地沿着石阶滚了下去，高潜凝神细听，石子越滚越远，声音却越来越大，当石子终于轰的一声击中什么时。

　　高潜点了点头，还真让他说中了，这条石阶一直笔直向下，这真是一条下山的路。

　　高潜沿着石阶向下奔去。

　　石阶比他想象中的年代更久，某些地方已经腐朽坍塌，露出下方绝对黑暗的无底深渊。坍塌的裂缝中，窜起的风带着让高潜心惊的死亡气息，那不是人类所畏惧的死亡，而是来自神灵的寂灭。高潜谨慎地从那里绕过。

　　有时，他又会听到喧哗的声响，就像是附近在举行什么盛大的游行。有时他又听到窃窃私语，当他停步静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不见。

　　当高潜终于到达石阶底部时，他看到了一间石室。

　　地板上铺着样式古老的石板，其上还覆着青黑色的青苔。石室的中央是一座两人高的残破石雕，石雕已经残破不全，唯一能辨认的，就是那石雕的顶部，似乎有一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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