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宋白自打跪在瓷砖那一刻起,任含桃便一直在哭。她那微弱细碎的哭声敲在心上,像不出色的工匠胡乱挥下的锤子,很重,却没办法在宋白心上合钉合卯地起到作用。
“你怎么就搞这些了呢?啊?你搞什么不好?你什么时候起就这样了?”任含桃一句一句的发问,宋白全无法回答,他只垂着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瓷砖上一圈一圈的花纹,在他眼里那花纹忽大,忽小,它们跳着舞似的,像十分开心的样子。
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宋华峰暴怒起来,他站起来狠狠一脚踹在宋白肩上,宋白禁不住的向后仰了仰。
“你看看你那副样子!抽烟!搞同性恋!你还想干什么啊?!你怎么不干脆气死我和你妈!”
到底是女人心软,当妈的怎么也是偏自己孩子,任含桃把宋华峰拽回来坐下,含着泪对宋白道:“阿白,你跟妈说,是不是陆伏成带坏你,哄着,哄着你跟他搞这些。他比你大六岁,自然什么都懂了,你十五岁那年跟他出去住是不是就……”
宋白恍惚地走了会儿神,他脑海里突兀地想起曾经季随云侮辱他的话,季随云骂他是十五六岁就在校外租房子和野男人同居的货色。如今任含桃也在说,她没说出更难听的字眼,却让宋白钝痛之余产生了无法形容的恶心。
宋白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任含桃,他张了张嘴,可已经很久没有过的面对父母时紧张畏惧下的干呕感又出现了,宋白双手撑在地上,弓着脊背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胃里泛酸的疼痛和恶心直逼到喉口,宋白吐出一口接一口的酸水和胆汁。
宋白直起身仰躺着摔下去的时候,恍惚中感觉似乎是听到了敲门声。
醒来时宋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茫然,有人正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帮他一点点的擦着脸。他睁开眼睛向上看了看,做梦似的,眼前的人竟然是陆伏成。
宋白的眼泪一瞬间就续满了眼眶,大股大股的流进了额角。
陆伏成用左手轻轻揩了揩宋白的眼泪,他的话像是喟叹,又像痛惜:“瞧我家阿白,吃了多少苦啊,怎么哭都不出声了呢。”
是啊,宋白小时候就知道在陆伏成面前是真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不管自己是不是娇滴滴的像女孩子,但凡受了点委屈就要扑在陆伏成怀里嚎啕,光打雷不下雨的时候也不少。他哭的越大声,陆伏成就越心疼,再难都给宋白想要的。
如今宋白也哭,却半点声音也没有,可任谁都知道孩子受了真的委屈。
宋白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在做梦,他都忘了陆伏成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柔耐心的和他说话了。
宋白努力坐起来,探出去把自己嵌进了陆伏成怀里,他搂住陆伏成的腰,像以前那样将下巴抵在陆伏成的颈窝里,乖乖巧巧的撒娇:“成成,我好久没梦过你了,梦里亲亲我好不好呀?”
陆伏成本以为流了一夜眼泪的自己已经不会再对着宋白哭了,可这时他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阿白,这不是梦,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对不起阿白……”
徐飞把他在那个男女支口中听来的话告诉了陆伏成,很奇怪,他以为自己不会说,却说了,他以为自己会避重就轻隐瞒一部分真相,可他竟然还是跟陆伏成说了他所知道的全部。
陆伏成知道那些后再傻都能发现从宋白遇到季随云后的许多察觉到端倪。季随云仗着宋白看不懂而故意让他带回家的白奇楠,那段时间陆伏成工作的不顺,被陷害被带走调查,他生日那天宋白就一夜未归,去了哪里呢?他出差的两个月宋白又经历了什么呢?
是他不该,不该一厢情愿的逃避事实,一边催眠自己一边把宋白推到畜牲手里。陆伏成恨,恨季随云,也恨自己,恨所有伤害了宋白的人。
陆伏成的小朋友,明明是胆子小又怕疼的,又敏感,谁对他冷了脸,谁对他不好他全明白,明白了就要躲着走,怕起冲突怕被伤害。陆伏成想都不敢想,这孩子被一群禽兽像玩物似的指点着狎弄着,被那样狠的扇耳光的时候得多绝望啊。
“宝贝,哥错了,哥昨晚上不该对你动手,你已经那么懂事了,乖啊,现在才凌晨四点多,你再睡一觉……”
昨晚从徐飞口里知道关于视频的真相后陆伏成便坐不住了,他想去敲宋白家门,不管不顾的带宋白走。徐飞拦住了他,帮他去了。
作为客人,哪怕半夜敲门的做法再失礼,主人也没有不开门的道理。徐飞进去之后还没有说出什么光面堂皇的借口,就见一片兵荒马乱。
徐飞把宋白带出来之后陆伏成急得当时就要去医院,还是徐飞说估计是宋白情绪太激动又累到了,找了个连锁酒店开房给他们。
宋白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陆伏成一边帮他擦洗一边看他,越看心越痛,宋白真的瘦了,婴儿肥都没了,他睡觉也不安稳,长睫毛一直在颤,梦里似乎都有可怕的无法逃避的灾难。
“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宋白轻声又小心的一个问句,把陆伏成纷杂的思绪又拖进一个黑暗难过的深渊。
“我该一直对你好的,阿白不要这么问我。”
“……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陆伏成亲亲宋白的眼睫,头点的艰难。
宋白一动不动地任他抱,他声音小的近乎喃喃:“徐飞怎么这样呢……”
宋白知道陆伏成知道真相后一定不会再舍得冷落他,那些愧疚和痛苦甚至会让陆伏成对他的爱意更浓重。以前宋白无数次想让陆伏成知道真相,可当这一天到的时候,宋白发现自己其实是不愿意的,他甚至迁怒多嘴的徐飞,怨恨让陆伏成发觉真相的所有人。
宋白想,他宁愿不要陆伏成理他,不要陆伏成道歉,他也要在陆伏成心里干干净净的,陆伏成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再晚再累也要把屋子收拾干净物品摆放整齐,可被他那样爱过的人怎么可以脏呢?宋白也想不在意,可他被人当做玩物似的那样凌ru蹂躏过,被轮女干,被拍的视频不知道多少人看过,怎么可能不在意?陆伏成心里但凡有一点疙瘩,都能成为让他们两人走入万丈深渊的刺。
宋白开始推拒陆伏成的安抚和拥抱,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机械麻木变得歇斯底里,他像负伤的小动物似的挥舞着柔弱的爪牙,想躲进自己阴暗不见天日的洞穴里。
陆伏成牢牢的桎梏着宋白,不卸半分力道。他已经轻而易举的放弃过宋白一次了,永远也不会再放弃第二次。哪怕陆伏成的脸被宋白慌乱中挠出了血痕,哪怕宋白呜咽低吼地再可怜,陆伏成都不放了,因为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宋白由始至终都是那么那么的需要他。
宋白终于累了,在陆伏成怀里垂死般不动了。
陆伏成抚着他被冷汗和泪水浸花的脸,轻声道:“阿白,你没有错呀。”
“可是脏了,没办法了。”宋白嗓音嘶哑:“我多想只是做了个噩梦,我其实一开始就没陪你去看季随云的房子,那天我起的很晚,你回来的却早,你回家的时候还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奶黄包……可是哥哥,没办法了,回不去的。”
“阿白,求求你不要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我,你根本不会被欺负。”陆伏成语气痛苦:“你骂我好了,是我太懦弱。”
“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人陷害,受那么多苦啊。”
原来这就是宋白一直的想法。陆伏成想。所以宋白忍着所有,没觉得是在牺牲。
“你睡一会儿好不好?睡醒一觉咱们再好好说,我看着你。”陆伏成觉得无力,自己真是可悲,他暂时想不到一点解决方案,安慰不了宋白,报复不得季随云。他顺了顺宋白的头发,不被宋白发觉的眼神里慢慢带上了以往从没在他眼里出现过的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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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白躺下了,他主动的握住了陆伏成的手:“为什么在屋子里还要戴手套呢?”
陆伏成柔声道:“因为受了一点不能见风的小伤。”
宋白点点头,他闭上眼睛,握住陆伏成的手却不松。
“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宝贝,你也是全新的。”
宋白讽刺般笑了笑:“不会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我想多握一会儿你的手,是因为我知道季随云不会就这样走的,很快他就会来带我回去了……”
陆伏成双目通红:“阿白……”
宋白不愿看他:“你不用这样,你这样顶多会让我觉得自己很狼狈。你不用同情我,不说最开始怎样,他现在对我很好。”
宋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看的很遥远:“他对我做过很多坏事,可他也变了,他对我很好,好到有几个瞬间我觉得其实不是非你不可的。”
宋白终于看向了陆伏成,笑了笑:“我没骗你,他还心甘情愿地挨了我一刀,帮我修你送我的摔碎了的套娃,他也会喂我吃糖,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陪我一起吸烟。”
宋白似乎是满足地笑了笑:“成成,你看,我现在其实什么都有了,我不需要和别人攒钱背房贷就能住陆家嘴寸土寸金的平层,所有人看在季随云的面子上都敬我一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凄惨急需拯救,他竟然还说要给我光明正大的名分。”
“伏成哥哥,咱们算了吧,彻底,算了吧。”
陆伏成咬紧牙惨笑道:“算了?不,阿白,这回你说的不算。”
陆伏成红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微微的扭曲:“你忍了所有遭遇的一切,如今终于暴露在我眼前,这对你不公平。而我,忽然也想要个公平。”
陆伏成带着点解脱般的凶戾气狠狠扯下了右手的手套,他展示般的把手凑近在当看到他丑陋右手时就已经石化了的宋白眼前:“你现在还要,跟着你的荣华富贵走,抛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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