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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弱者的嘶鸣。58


  “还没呢,你吃了么?闺女。”

  “这会都快一点半了!你们怎么还没吃啊?我肯定是吃过了啊!”

  “哎!”

  远古时,人们食不果腹。终日劳碌只为那三寸不烂之主。见面表达其问候也始终围绕于此展开。

  如今中国人的问安延袭了古人的方式,时常不带入场合人物情景。往往最为深厚的关怀,就存在于最为简单的问候。

  自己父母的就餐习惯崇笙比谁都明了,长年累月,毫无新意。全家人总是紧赶慢赶的会在十二点半左右结束午餐,然后一起守在电视旁等待中央一套的《今日说法》栏目,几十年如一日。

  身边陈设在换,电视机在换,主持人在换,崇笙的位置如今也总是被他们刻意空出来,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家不容撼动的传统。

  她母亲语气听上去并不舒畅,也眼看早过了他们的固定时间,崇笙有些控制不住的揪心,她也不敢太过惊乍,只有顺了顺情绪,小心翼翼说道

  “出什么事了么,妈?”

  “还能有什么事嘛!不都是你那个死犟死犟的爸嘛!

  脾气一直都那么牛倔又火爆,从年轻爆到现在。让他不要抽烟不要喝酒,他从来都不带搭理我的!

  昨晚我俩无意间谈起你来,你爸他楞是愁的一宿睡不着,大半夜嚷着今天非要来看你!

  早起又嚷嚷着头痛的很,我就给他测了个血压。当时吓我一跳,收缩压停在162,舒张压停留在108!”

  “什么!!?”

  崇笙脑袋像是被谁用力猛砸了一下,一股强烈的闷痛瞬间直冲脑门。

  握着镜子的手也不受控的放了力,塑料边框的镜背也随着她的手猛烈坠落在桌面上。

  崇笙心慌中又无意识的重新拿起那块面镜,虽没有在当下碎成玻璃渣四散开来,但因为震动巨大,还是被震出了数条裂痕。

  崇笙举起镜子,看着镜面里自己那张被照应出四分五裂的脸,心痛难忍

  “他本来就是高血压,这比他平时的数值还要高了!

  家里不是有药么!那他吃了没啊!”

  “吃了,都快中午的时候我也给他测了,血压倒是下降了些,可他还是说自己头痛。

  所以我就连忙带他到医院打点滴,挂了会水他就好多了,也知道疲倦了就睡着了,这会都还在打。”

  崇笙心如刀绞,心神剧痛。又无奈独生女的自己不在跟前,病榻卧上难行孝,三春晖光何作报?

  “……哎……妈,对不起啊!”

  崇笙刻意清了清嗓子,生怕她母亲听出她的泪靡,再为她添去愁苦。

  “都怪我!怪我没在你们身边,你看你们连饭都捞不到一口。”

  “你这傻孩子,胡说些什么呢?你要是这个岁数还守着我们,你爸才是会直接给你气背过去。

  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们养你一场可从没想过要你来回报给我们什么。

  你自己过的好就是报答我们了!

  那你现在过的还好么?”

  “好好好!我过的挺好的!他们全家待我都十分的好,真的!”

  听见母亲哽咽的声音,崇笙滚烫的眼泪涌出的更为放肆,二人又都在电话那边强行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幼稚又固执的认为这样,对方就无法觉察自己奔腾情绪

  “崇笙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你了。你想什么做什么,我们什么都知道。

  你爸这液体看来是要连着挂几天了,等他血压稳定下来了,我们就来看看你。

  你放心,我们的原则绝对不过多干预你的生活,这也是我们这些年几乎不来打扰你们的原因。

  可我们总是想求证你到底过的好不好,心里一直惦念着。

  若是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你也先支言妈妈一声,我好提前给你爸打个预防针,免得他呕气血压又往上窜。”

  崇笙迟疑了,现在的那个家,当下的生活,过的好与不好,她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只像头耕牛,驮着沉重的枷锁,艰难前行在泥泞的生活里,记不起初心,就只记得不敢停下来。

  “崇笙?崇笙?”

  “妈,我在。我……我挺好的。

  你去告诉爸,没有谁的生活完美无暇,可我还是乐在其中,我的酸甜苦辣都是我的选择,我也知道你们一直都尊重我,你们来我肯定是热烈欢迎!

  若你们眼见我好,就祝福我吧!

  若你们眼见我不好,就勉励我吧!”

  “你既这样和我说,我也明白该怎么去提前调整你爸的心态了。千言万语只一句,不求你辉煌腾达,但求你平安幸福,明白么?”

  即使明白母亲看不见眼前的自己,崇笙仍然用力的点着头

  “明白,我都明白。那个……妈,要不你下去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先垫个肚子吧。”

  崇笙说完立马就后了悔,家境一直本就普通,若不是双亲多年节约规划,自己和莫超然哪有这般体面的一座房子。

  她深知他们早已节约成性,又怎舍得去吃那些外面价格虚高的食物。她父亲还常装作不屑的模样说“这外面的馆子就是给我做龙肉凤脑,我看也不足家里一碗油醋面条有味道。”

  崇笙连忙苦笑道

  “嗨!你看我,明知道你们不会去还说这些,实在不行我打电话让舅舅给你们送点来吧。”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别去叨扰人家。虽是至亲,可人与人相处总得有个分寸,可做不出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谁都有自己的事情嘛。

  你别管我们啦!饿一顿又不会怎么样,你爸还在睡觉,我得给他看着液体。

  护士那么忙,我也不好就这么丢给人家,人家顾不及惹出了事,再来怪谁就没有意义了。

  放心吧!大不了等你爸醒了,我回去给他煮碗油醋面带去。”

  挂别了电话,崇笙久久无法平静。

  这其实不分男女,从一个家再到另一个家,两个家无论离的多远又或者靠的多进,即使再是留恋徘徊,终有一天需要和曾经那个家深情道别。

  这,叫做长大。

  也有固执眷恋的人们,他们并不只是不成熟,还伴随着自私和盲目。

  就像安康那样,所有拒绝接受成长这根橄榄枝的人,命运总会以不同形式审判并讨伐他们。

  许是当前,许是经年。

  崇笙是懂得归于自己家庭,可她也因为太过投入自己的家庭,迷失了自己。她拒绝了随着年龄和社会阅历而逐步成长的心智,将自己主动困死在那密闭的环境里。

    x是命运交给她的审判,阮和莫超然则是命运交给她的讨伐。

  晚上回来时,崇笙踟蹰在了自家门口。

  莫父莫母最近确实少提了孩子的事,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很多事情都可以感觉到他们对整个家庭不平衡的把控。

  莫超然的不安,阮的不安,父母的愧疚,崇笙犹如撕裂的头痛。劝说自己很简单,无非就是强迫自己去相信,可这并不代表不累,毕竟施压和受压的都是自己。

  若这世上真还有一隅安宁之地,只也有x身在之处莫属了。

  崇笙握着钥匙,进还是不进?

  不进的话?家又在哪里?

  崇笙重新调整出一张随意温和的笑脸,扭动了钥匙

  “爸!妈!老公!我回来啦!今晚吃什么啊!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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