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踏足西镜
半空中,若舞一脚踏在荷叶上,一脚立上,一张荷叶在脚尖旋转,红唇一抿,双眸一抬,脚上接力向上直行。
若舞身形旋转,裙摆如瓣,脚尖上的荷叶忽的急速旋起,若舞右腿向后一弯,踢在荷叶边缘,本是携势急利的荷叶从身后越前,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将半空逼近的荷叶一一斩碎。
空中清明,一切复原,若舞伸出白皙的右手,接住落下的一缕头发,眼中的嗜狠逐显,杀气逼人。
僵持时,一人乘舟而来,铺面迎来的气息将若舞的杀气掩盖过去。若舞侧首一望,眼眸一动,此人一身浅蓝色的布衣,头冠简束,腰间布帛,佩玉清卓,简而不华,素然如水,好一个山中居人。
来人面容和善,眉目慈睿,气华朴实,若舞渐收滞力,却未放下戒备,双目肃然而视。
“在下默华,是彧引楼的管事,奉楼主之命前来为若舞姑娘送红烛花”默华温容和色,向若舞微微颔首,举止谦逊有礼。
若舞眼神一闪,问道:“你们楼主与我素未谋面,为何会拱手相送,公然赠予,就不怕你们的至尊怪罪”
“楼主只吩咐默华办事,默华岂敢问由,若舞姑娘清智睿谋,敢做胆为,不愧于心,自然也能接下这红烛花”默华面上蕴笑,有着让人无法拒之的魔力
若舞不动声色,定看着渐渐靠拢的竹排,默华从袖中拿出一朵娇红似血的花,双手奉上。
若舞静默,看向那耀眼的红色,半许,袖口一动长绫卷过,红烛花已握掌中,若舞看向默华道:“有朝一日,若舞相信,定有幸得见楼主真容再告谢,告辞”
素手一掌,竹排缓缓向后移去,若舞洒云转身,背对而去。
看向修云长身,从容不失,气质清泠却风华绝世的若舞,默华只是微微一叹,眼中是可惜,是遗憾。
有时烦奈时间太慢,有时却恍时光如梭,日日夜夜,已过去一月。这一个月来武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不知这平静过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如东誉所言,玉官赫曾派杜煜辞来过望月东宫,可惜一无所获,无功而返。至于望月东宫,一切仍井然有序,规矩严明。
至于红烛花一事,东誉知后,只漠然一句:“休得再擅作主张”虽是几字,可字字冰寒入骨,还有那若舞至今无法猜透的眼神,那一瞬间的神色,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这是东誉从未有过的。
彷如红烛花对他而言不是奇药,而是穿肠的毒药。难道真是他心性高傲,屑于正派之故?
虽万物复苏,东宫山端仍布满积雪。寒风下,若舞显得弱不禁风,微白的面容轻浮愁容,眼中蕴含心事。
东誉被天印玄术所伤,显明他心有牵碍,东誉没有亲人,那么能伤他的便只有情感。回想东誉所言所行,他只对木云挽一人有过意夸,甚至手下留情。难道,他喜欢木云挽?想此,若舞一手紧握,眉头微皱,心中郁结不欢。
若舞仰头看向雾蒙的天际,任由冰点覆脸,她要去一探究竟。
木云阁,景中而立,未有丝毫的人工修饰,自然纯景,这到十分符合木云挽的气质。不争,素婉。
木栏素雕,绿水如镜,两排白色的鲜花沿梯而摆,从下至上,圆庭中木云挽一袭纱织修身黄衣,头钗水吊,妆容素净,端婉静坐。
木云挽身前摆着十八弦的红玉古筝,柔荑轻抬,素指捻捻,木云挽所奏之音,灵透温和,蒹葭动人,虽不及烟雨遥倒也有自我之风。
音停掌起,木云挽面色微异,看向掌声来源处,只见若舞立于亭上,仍是初见时的白衣黑发,面容素雅不施粉黛,却已胜红尘。
木云挽立身而起,走至庭沿,目光莹润含笑:“我从未想过,竟能在自家中见到你,既然来了,云挽就尽地主之谊,邀饮素水一盏”
白影一动,已近木云挽身前,若舞虽未露友好,倒也不冷漠肃人:“也好”
若舞打量一眼茶几前娴熟优雅沏茶的木云挽:“我倒是好奇,这世上可还有你不会不知的事物”
木云挽微微一笑道:“人非完人,我所学所知不过半点,哪能尽所能祥”
若舞接过木云挽递来的热茶,一缕热气直入鼻腔,清新提神,入口间温和淡香,如泉爽口:“此茶虽不及雲仙楼的倾泠龙湖,但此茶艺已是翘楚,有化朽为奇之技”
“倾泠龙湖,云挽虽有听闻,却无缘一品,而那雲仙楼的落霞也怕是此生难见”木云挽抬手拂过耳际的长发,眸中未有遗憾,倒是豁达之心。
“雲仙楼楼主是个长情之人,他专设此处是以,佳品须同人,共赏当前下。你若得执手相守之人,再同去共赏余霞也不迟”若舞目光探寻,想在木云挽的脸上探出些许。
木云挽眼中浅思,似在细回这两句话,口中轻喃:“佳品须同人,共赏当前下。只怕,心往不能思,一切皆惘然”
若舞眼神一闪,此话已暴露了她的心境,什么人能让她心付而又无奈,若舞眼中忽的黯然,难道真是东誉,因身份所致,而有缘无份。
“姐姐”突如其来的清朗声音瞬间拂去了木云挽额头上的浅愁。
一如风少年快步而至,俊气的脸上带着悦色,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若舞目光一锁,他就是木云挽的弟弟,木云题。
木云挽面色一柔,目光宠溺的看向木云题:“云题”木云挽用袖轻轻擦去木云题额上的汗珠:“什么事让你匆匆如此,我的弟弟什么时候能沉稳一些”
木云挽的爹娘在十一年前双双离世,那时不过十四岁的木云挽不得不担起了木云阁的重任,武林舆论木云阁会至此陨没,未料木云挽以其智慧才气使木云阁名声更盛。
木云挽生性善良,正义公然,智慧聪颖,断案入神,是武林第一智慧,十六岁时她在江湖上的地位就举足轻重,备受人尊敬,得一千水佳人,木云挽月之盛名。
在痛失双亲时,木云挽肩扛重任,她的坚韧与勇敢才最为可敬叹服。
木云题推开木云挽的手道:“我来是告知姐姐一声,明日我打算同左得兄去西镜一趟,大约小半月便回”
“那里尽是凶恶邪煞之人的常驻之地,以你的武功若碰上他们,绝不是其对手,你不能去西镜”木云挽眼中疼爱的看着木云题,语中关切:
“正因如此,我才要一去磨练,你放心吧,我不会莽撞惹事的”木云挽眉头一耸,不怕不惧,眼中的傲气异常,显为久贯宠纵所致,这样的脾性往往不自量力,任性妄为。
木云题是木云挽唯一的亲人,又恰年幼,两人相依为命,木云挽对之宠爱有加,呵护备至。致使其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又养成娇纵之性,早晚招祸。
感觉到目光审视,木云题转过身看向若舞,微微一愣道:“姐姐,她是谁?”
木云挽看向若舞,眼中无奈:“她是姐姐的朋友,今日前来拜访,交谈几句”
“姐姐鲜有出门,以前我怎从未见你有什么朋友登门造访”木云题扫视若舞一番,眼神中自以为是又透着不屑。
“朋友不需要太多,坦诚相交就好。就如左得,他心窄自私,贪生怕死,危难时定自保不顾他人,这样的人就不值得深交”木云挽看人眼光独到,又用心良苦,可木云题未必能体会。
木云题听此顿时不悦,怒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的朋友,在左得兄口中,他对你可是满口称赞,敬佩不已”
秀眉微拧,操持之心,如今的木云挽只是个关切爱弟的姐姐:“云题,你要锻炼自己,加以胆识,也大可不必去西镜,其它地方也未尝不可”
木云题耐心尽失,未再有与木云挽讲说之心,沉声道:“姐姐不必再劝,西镜我定会去,你不必担心我会安然无事”
未等木云挽再语,木云题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若舞看向忧心忡忡的木云挽,平绪道:“你爱弟心切,可过于宠溺只害无益”
“我一生断案不少,识人无数,却在云题的身上失了方寸,大错已铸悔恨无果,只希望他能自成自识”木云挽仍遥望木云题消失的方向。
其实身为姐姐,她又有何错?
西镜,天气恶劣贫瘠之地,又处偏僻,是以一般盗匪流贼,亡命之徒长居于此,都是些凶狠恶煞的人,杀人见血视命如芥。
木云题目光浅陋,又自以气盛,太过目中无人,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木云阁没有什么武林高手,护卫也不多,只因其木云挽人品行事不管在正道还是邪派眼里都算顶天立地,义云义举,故而木云阁在江湖上没有仇家,也没有人会去为难木云阁。
若舞一路上踌躇,木云题莽撞去西镜,木云挽心中着急担心却并未相求若舞,是顾及其身份,又不想因此出言让她生为难,木云挽的为人品性,果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罢了,若舞看向西方,既碰上此事,举手之劳也没什么不可,何况那西镜她早就想踏足。
从木云阁去到西镜只需五六日,以若舞的脚力武功,会比木云题早到一两日,若舞看一眼前方残缺不全的石碑,上面清晰刻着西镜二字。
走进西镜领域,即使是艳阳天,也能感觉到一股阴森之气。这里的氛围沉闷压抑,让人精神紧绷。
道路灰驳,血迹斑斑,道路两边时不时有简单搭建的凉棚,凉棚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若舞虽目光前视,却已将四周的每个人看得清明,赤膊持刀,面痕怒目,穷凶恶狠。
本是紧峙灰沉的氛围因为若舞的到来,而引来轻语,众人注目,皆看向一袭白衣似雪,黑发如墨的若舞。
不是很宽的道上,若舞负手而行,步伐轻而优雅,裙摆微微拂动,更显得人雅中带着柔美。身高修长,肌肤似雪,美眸红唇,面容清丽无双,气质风华飘逸,这西镜从未来过如此绝世出尘的人,不由让人看的出了神。
四周万籁俱静,只有枯树上的乌鸦时不时鸣叫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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