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童考后骆檐出了一趟远门, 私塾便处于歇课的状态,一连放了挺久的假期。
不上私塾小鲤哥儿的日子实在是快活,日日可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 不单如此, 时时还能出去逛街玩乐。
但也有不愉之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前他那脑袋跟木鱼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哥哥, 三个人一起在一间课室里上课,不见得他和小星哥儿说几句话,自从上次夫子出手帮了家里打官司,哥哥倒是跟小星哥儿熟的很了。
这些没有上学的日子,小星哥儿过来也不总只找他一人了,偶时跟哥哥在书房里说些诗词文章,又画画,能待一个上午的时间。
他也是爱凑热闹,一起在书房里消磨时间,不过兴致终归是不如两个人高, 顶破天待个一个时辰就溜了,到头来便只有他一个人寻乐子。
不过好在是他老爹近来时常回村里, 他跟着就往村里跑。
张放远跟许禾近日确实忙碌着往村里奔波, 家里打着主意想买山头,需得一一去比对, 看山的大小, 又有些何种树木,是否向阳云云, 要考虑的事情也多。
虽说现在家里也能称得上富贵二字, 但到底钱也不是大风刮来富贵极时, 遇见大耗费上还得细心盘算。
瑞鲤就跟着他爹一起下乡去,这个山头蹿到那个山头,初冬的山野还算不得冷,天晴的日子也尚且还多,爬山看山倒正是合适。
“此处山林树木繁茂又向阳,爹爹也别多看了,不如就此处山头好了。有好多山榆花椒,还有野核桃树,秋季定然能有不少收获。”
瑞鲤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有些累,也顾不得自己一身贵重衣料子,席地便坐了下去。
在路边上扯了一跟狗尾草,来回搓着,已经开始幻想:“到时候养些小兔子、小猎物丢到山里养着,秋收肥美之时就跟城郊的马场一样对着外头开放,缴钱可进来打猎,到时候咱们村子周围还多一项可供玩乐的,多好。”
张放远看了一眼小鲤哥儿:“你倒是会盘算。”
“那可不是嘛,我以后可是要料理家里的生意的。”
许禾摇了摇头:“你先料理好自己吧。”
几人正说着话,陡峭的山路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鲤哥儿竖起耳朵,眼睛亮晶晶的,赶忙站起来:“不会是有小兽吧!”
话音刚落,山路灌木丛后头便有个小少年担着两捆柴火下山来,小鲤哥儿见是个人微有失望,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地去。
打量了一眼担着柴火的人,面向稚嫩,瞧着年纪跟他也差不多了多少,但是个子却跟他哥一样挺高的。
小鲤哥儿见那担柴少年一身补丁布衣,在山上钻来钻去难掩狼狈,他默默赞赏这人当真是勤恳能干,旋即无甚兴致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准备让道,然则待人走近了些,他眼睛微眯又咂摸了一下嘴,这小村民长得还真有点意思。
书上怎么说的来着,立若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他就有点忍不住自来熟的搭话:“可赶紧多打几捆柴火,指不准过两日这儿就变成私山了。”
担柴的少年听到这显然是说给他听的话,垂眸扫了一眼托着脸百无聊赖的小哥儿:“多谢公子告知了。”
“客气啥,以后要是这儿是我家的山,还准你上山来砍柴。”小鲤哥儿笑眯眯道:“兄台霁月清风,我们家向来是对这样的人才极其大方。”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一记:“便说不让你和隔壁小胖来往,都学些什么话出来!夫子回来可有你的板子吃。”
小鲤哥儿揉了揉脑袋:“我就跟人家打声招呼嘛,又没说别的。”
“谁家小哥儿打招呼这样打的,只有街市是那些地痞流氓登徒浪子才如此说话。”
许禾气的不行,得亏是个小哥儿,要是个男孩子那岂不是要成轻浮于人的纨绔子弟。
小鲤哥儿捂着头,当着人家的面挨揍未免也太跌面儿了,然则他是多虑了,那村民并没有留着看热闹,等他再次举头的时候人家都走老远了。
他只堪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着一旁看热闹的爹道:“爹爹以前也是这样?”
张放远收敛起笑:“这关我什么事。”
“爹爹以前不就是地痞流氓嘛。”
“诶,谁告诉你爹我是地痞流氓的,爹一直都是正经人,不然你小爹如何会搭理我。”
许禾看见两人越说越不成样子,上前要去揍人,两个家伙跑的倒是快。
笑闹间,山路上传来声音:“张老板好兴致啊。”
父子俩回头,张放远凝起了眉头:“秦少爷也来看山?”
“这有钱就能买,张老板看得,难不成我看不得?”
“秦少爷言重了。”
许禾闻声过来,听张放远叫的秦少爷,见此人又并非秦上,他心里估摸出当是秦上的堂弟秦中,此人眉骨高耸,面向精明厉害,光是瞧人便可窥出不是秦上那般只会仗着家中势力来欺辱人的草包。
两人简单的几句话却是火药味浓,秦中走后,原本松快的气氛也变得不太融洽。
“少爷,这姓张的当初落魄,若不是少爷赏他一口饭吃,他何来今日的风光。大少爷此次官司,他竟然这般毫不顾忌往日情面,定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秦中面色阴晴不定:“大哥那个蠢货没少给家里惹事,便是惹事也就罢了,自己却是个没用的草包,出了事情只晓得让家里帮忙摆平。大伯也是跟大哥待一起久了,竟是让人给摆了一道。”
“当初打官司日日来缠着爹让妹妹去给县太爷吹耳旁风,这好话也给说了,县太爷肯出手帮忙,结果却是踢到了钉子上,因官司一事受了知府训斥,到头来还得县太爷一头官司,火气上来怪罪到了秦家,家里没少送银子去官府。”
“大伯的铺子勒令被关,又安抚县太爷送了上千两银子进去,我若是再要帮着大伯大哥两个蠢货,秦家迟早要被他们给败光。”
下人道:“那官司一事便算了?”
“路还长着,张家的生意做到了秦家头上,不为大伯大哥,为家中的生意也是要好生盯着。”
“少爷英明。”
许禾看着走远的人,知道和秦家的梁子是结下了,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开矛盾,他道:“瞧着秦中也属意于买山,咱们早些定下,也省得夜长梦多。”
张放远道:“小鲤哥儿喜欢这里,此处离咱们村子也不远,就定下吧。”
领着买主看山的衙差跑了这许多的日子见终于定下也是松了口气,山卖出去少了一桩事不说,朝廷又还会赏点钱,且商户买主也很上道,不单会宴请一顿好酒菜,也会给些银钱作为辛苦钱。
两厢成交,张放远取了一叠银票前去换下了山契,上衙门去办理手续。
知县倒是颇为能屈能伸,像是先前官司一事未曾发生过一般,对张放远还是像以前一般,甚至于比昔时还要客气热情。张放远当然知道是为着什么,他也未曾点破,日子总要过的,和县衙闹的太难看以后办事也难办。
待到买山一事彻底过户好,已经是冬月了。
天气一日日的寒冷下来,宅子里的屋子也填了炭盆儿,冬日的乐子不多,今年冬天的风大,外头总是呼呼的吹,小鲤哥儿出去晃悠两圈脸就冻得通红,便是喜爱出门这也不如何出去了。
素日里脱了鞋袜就在小塌子上趴着翻看点城中时新的话本小书,看得多了也是腻味。
不是些穷酸书生和千金小姐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就是千金小姐逃离世俗和贫寒子弟如何如何他丢开了话本,倒是对那些个灵异志怪颇有兴趣。
“还在看话本?”瑞锦到这头来时,见着丢了一地的话本,上前去拾捡叠放在了一头:“倒是难得能在屋子里待这么几日。”
“无事还不只能做这些。”小鲤哥儿合上手头的话本:“哥哥不在书房,怎的想起到我这屋里来了?”
“夫子外出办事回来了,想必明日私塾又能开了。”
“啊?”
惊闻噩耗,小鲤哥儿径直从软塌上弹了起来:“夫子回来了!”
“如此你便不会觉得没事可做了。”
小鲤哥儿呜咽了一声:“我倒是情愿无事可做。”
“你们俩都在,正好,新做的两套冬衣,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许禾抱着衣服进屋的时候,见着兄弟俩都在。
“今年冬天冷,做两件厚实的,如此去学堂也不会冷了。”
小鲤哥儿展开手臂把手塞进新衣服的袖子里,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天气冷可能会下雪,到时候能看看雪景。
“何时多了个香囊?我记着你以前不喜戴这些的。”
小鲤哥儿正由着丫头给他系新衣服的腰带,听见他小爹的话,偏头看了一眼。
见着他哥哥腰间不知何时佩戴了织花缎子的小香囊,就挂在他们兄弟俩一人一枚的同心玉佩旁边。
“你做的?”
许禾捏着香囊问小鲤哥儿。
瑞鲤正想说他哪里来这种手艺啊,偏头见他哥使了个眼色:“可不是嘛,这阵子实在是太无趣了,闲着便给哥哥做了一个。”
“做的真好,果然让小星哥儿来教教你针线活儿不错。”许禾左右看着香囊,心里甚是满意:“怎的不见你自己做一个戴?”
“我已经很香了,用不上。”
臭男人才要挂香囊,他朝瑞锦微挑了个白眼。
“好了,这衣服做得好,你俩穿着刚刚都合适。”
许禾拍了拍瑞锦的背:“哥哥又长高了不少,幸好没有做去年的小尺寸。”
“谢谢小爹。”
两人同许禾道了一声。
“好了,我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你们继续玩儿吧。”
瞧着许禾出了屋子,小鲤哥儿像只小狗一样凑到了瑞锦身前闻了闻:“小星哥儿做的!”
“别胡说。”瑞锦把凑过来的脑袋推开,他理了理衣服,把香囊挂正。
“还想蒙我,小星哥儿院子里就有寒梅。”小鲤哥儿哼哼道:“给你做也不给我做!”
“他说是答谢我教他骑马。”
小鲤哥儿哼笑了一声:“小星哥儿就是太讲礼数了,你都没教会人家,便只兜了两圈就还做香囊答谢你。”
说着他又笑眯眯起来:“不过也对,只有跟不熟的人才那么客气,送哥哥香囊也应该的。”
张瑞锦听这话眉心微动:“我和你同小星哥儿一道相识,何来不熟之说?”
“人有三六九等,自也有亲疏关联。”小鲤哥儿睁大眼睛:“我跟小鲤哥儿天天说话,还睡一个枕头,哥哥又没有,何止是不熟,简直就是生的!”
瑞锦听完,甩了甩袖子出门去:“夫子交待的八篇文章,你自求多福吧。”
“诶诶诶!”
小鲤哥儿一改得意之色,连忙穿上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追出去:“别啊,你们熟,你们最熟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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