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6 正义，迟到也不行
大哥冷哼一声，并没理会英子的猜测，而是继续他自己的话题：
“可能以前的时候，大骡子心如死水，他对于自己打一辈子光棍这事，早就认了。
可是因为老德民的死把他刺激着了，让他改变了思想也不一定。
反正，如果有这样的好机会找上门，他应该是动心了。
但是呢，又下不定决心。
他一个孤寡老人，除了咱叔和田立业，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人。
所以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用了他最大的勇气，躲躲闪闪的把他这个想法说出来。
当时他跟咱叔和田立业所表达的，只是对于没有一儿半女的悲哀和后悔。
并且隐晦地表示出，如果现在还能娶个媳妇的话，他一定不再退缩。
实际上他真正的用意应该是，在征求两位最好朋友的意见。
或者换个说法，他想得到两位最好的朋友的支持。
但是你也知道，咱叔跟田立业也都是老实人。
而且就像你说的，按照正常思维，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年轻的时候都娶不上媳妇儿，何况现在是土埋了大半截的年龄。
所以说咱叔和田立业都没想到他这是在征求意见，以及想取得支持。
两人就把他的这些话当做一种心事的倾诉来看待。
当时说了好多开解他的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过完年，咱叔再过去看大骡子，发现他越来越不对头。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大骡子有什么心事，从来没有瞒着他的两位好朋友。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在好朋友面前遮遮掩掩，躲躲闪闪。
这才让咱叔起了一定的疑心，觉得大骡子这里边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昨天他跟我说的时候，就向我提出疑问。
他说有没有可能当骡子真的想娶媳妇啊？
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还真有那种可能。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因为大骡子虽然胆小懦弱，但他并不傻，他自己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
他到了这个年龄了想娶媳妇，那怎么可能嘛！
所以说我本来准备今天早上吃完早饭就过去看看，跟他谈谈，先探探他的口风。
看看能不能把他的真实想法给套出来。
要想帮他，至少要找出他这个有心事的病根儿在哪里。
这不是饭还没吃饱呢，他就上吊了。
我和三仓他们跑进他家的时候，听到把他放下来的那些人在那里议论纷纷。
基本就是在讨论大骡子还有没有送医院抢救的必要。
但是我听到另一个人说了那么一句，他问是谁发现大骡子上吊的？”
说到这里大哥看着英子：“你猜是谁发现的？”
英子并没有马上去猜，她先频频扭过头观察大哥的脸色。
其实她在深入思考。
按理说，就像大骡子这样常年独居的老光棍，如果上吊的话，被人发现的概率极低。
而且上吊这事，只要几分钟就能要一个人的命。
就像大骡子现在这样，及时被人发现，而且还能招呼人把他解开放下来，说明这事确实很巧。
巧的是有人正好去他家。
像他这样一个狗都不理的老光棍儿，大正月里，大早上的，谁能去他家？
要说他的那些亲戚们，在大骡子刚刚被传说发了横财的时候，倒是上门的不少。
但是他们在开口借钱碰壁以后，就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走了，从此再不上门。
而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在借钱失败以后，立马把大骡子视为仇人。
真正把大骡子视为至仇的，是他的一个叔伯兄弟叫梁振和。
为了跟他借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许下诺言。
只要大骡子给梁振和的儿子盖新房子，娶上媳妇，就可以把他的儿子过继给大骡子。
为了借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但是大骡子依然拒绝了。
村里人早就传开了，梁振和公开宣称，大骡子死了以后，不给他埋祖坟里，给他骨灰盒扔野外。
反正他跟大骡子服气最近，大骡子的后事他有发言权。
也就是说，如果大骡子是被人谋害的话，梁振和倒是具有一定嫌疑。
但是，英子可是学法律的，根据大骡子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自杀。
因为没有一个蓄谋杀人者会在大早上制造凶案。
要是梁振和打算弄死大骡子，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
而大骡子能在悬梁后及时被人发现并救下，说明他就是在早饭的点儿上吊的。
而且英子从刚才大哥的叙述当中，完全没有听到一个关于他杀的字眼。
说明大哥也没往他杀上面想。
大哥叙述的重点，一直围绕着大骡子想娶媳妇，而且好像他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也就是说，英子推断，大骡子的上吊自杀，应该跟他这个“娶媳妇的机会”有关。
而整个梁家河村，能给大骡子提供这个机会的人，当然非刘媒婆莫属。
当今社会的自由恋爱——或者说年轻人搞对象越来越没羞没臊，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干。
整个社会对这种现象的容忍度越来越大。
这种情况，极大的冲击到了刘媒婆的业务。
几乎到了让她失业的地步。
近几年来，刘媒婆的业务已经惨淡到仅限于老光棍、小寡妇，以及一些困难户。
正常的年轻人已经不需要媒人了。
基于此，英子做出一个大胆地猜测：
村里能给大骡子这样一个机会的，只有刘媒婆。
刘媒婆既然给大骡子这样一个机会，她肯定会三番两次去他家，跟他进一步商讨这事。
可英子知道，对于大骡子来说，这样的“机会”，毋宁说是一个陷阱。
或者是大骡子发现了这是一个陷阱，或者掉进陷阱让他绝望。
所以整个冬天心事重重，最终导致今早上上吊自杀。
而刘媒婆继续上门跟他商讨时，发现了大骡子的上吊……
想到这里，英子几乎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是不是刘媒婆发现的？”
啊！
大哥盯着英子看了好长时间，然后摸了摸她的脸说：
“不愧是在法院工作的法律工作者，逻辑判断能力就是不同于常人。
我觉得像你这种判断力在法院工作屈才了，你应该去刑警队！”
英子一笑：“大哥，我猜对了是吧？”
“对。”大哥点点头，“刚才那几个人说了，就是刘媒婆。
有人看到她面无人色，一边尖叫一边从大骡子家蹿出来。
看她这样儿，一开始别人还以为刘媒婆被大骡子拖家去准备强奸呢。
就问她怎么回事？
刘媒婆也不说话，只是朝着大骡子家指了几指，就尖叫着飞也似地跑了。
这不是别人进去一看，才发现大骡子上吊了！”
英子说道：“那就可以肯定了，大骡子去年的心事重重，年前年后情绪极度低落，最终发展到上吊自杀，根儿就在刘媒婆身上。”
“这个女人，还真是害人精啊！”大哥沉声道，“如果是她把大骡子逼上绝路，那她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这次我绝对不会饶她！
敢问一下你这位法律工作者，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报案？”
“你报的什么案？”英子说道：
“首先，大骡子是他杀吗？
如果不是他杀，是自杀，你报案的理由他是被逼死的。
可是证据呢？
谁主张谁举证，你要报案，就要拿出足够的证据。
现在既没人证也没有物证，至少大骡子那里，等他稍好点你总该问清楚吧！
搞清楚了，有了足够的证据，你才能去报案。
要是靠猜测就去报案，不但派出所不会立案受理，你还有可能涉嫌违法了哟！”
“好吧好吧。”大哥摸了摸英子的手，“幸亏身边有个贤内助，要不然我这还差点违法了呢！
既然不能报案，那我只能先自己查一查了。
大骡子那边不要去问他。
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就是刘媒婆的原因。
首先，去年大骡子跟咱叔他们说，他想娶媳妇。
可以理解为，那时候刘媒婆就已经开始给他提供机会了。
今天早上刘媒婆从他家跑出来，如果他俩没有业务关系，刘媒婆打死也不会大早上跑到他家。
综合起来就能知道，大骡子之死，就是因为女人。
这也是他躲躲闪闪，吞吞吐吐，连两个最好的朋友都不吐露实情的原因。
他大半辈子没沾过女人，在这些方面比现在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害羞。
现在必死的决心都有了，灰心绝望，甚至无地自容，有可能什么都不说。
就别去刺激他了。
我觉得，我还是去会会刘媒婆吧。
虽然正义不会缺席，但是迟到也不行。
我要尽快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大骡子一个公道。
一个老光棍，孤孤单单大半辈子，人活一世狗逼猫逼没捞着，够可怜的了。
还这样去祸害他，简直是禽兽不如！”
大哥一边说，一边狠狠的在中控台上一拍。
英子看到，大哥刚才脸上那隐隐的杀气，已经焰腾腾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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