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公平是这么解释的
当然，这两位不按理出牌的高级军官，倒是没有一下船就把余连和菲菲往军事会议现场带——真这么做就显得太刻意了——而是顺理成章地带着两人去吃了顿好的。
这就算是接风洗尘了。
当然，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作陪——真这么做同样显得太刻意了——而是找来了一个做后勤工作的士官，然后就告辞了。离开之前，卢本准将还再次郑重地再次提醒余连，明天八点就会派人来旅馆接他参加会议，请务必出席云云。
新塞维利亚是百分之九十的地表都被覆盖着海洋的水世界，其特色自然就是海鲜佳肴了。其中作为主菜是一道千层鱼，让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余连都大大地开了一次眼。主菜看上去是新塞维利亚特产的霸王巨刃鱼，但肚子其实是一条金鲑鱼；金鲑鱼的肚子里是青梭鱼，青梭鱼的肚子里是白鳞鱼；到了最后，白鳞鱼的肚子里还塞着早早就用美酒泡过的醉虾。
整道菜是用高热激光蒸熟的，确实是地球上尝不到的味道。
余连虽然觉得这道菜其实应该叫“生态链”还差不多，内核可谓是相当残酷了，但味道确实还是很不错的。
第二天，那个名字并不是太重要的后勤士官一大早就把余连和菲菲接到了司令部中，开始准备军事会议了。
司令部会议室是阶梯状分部的，面积很大足可以做两三百人，里面的设施也很齐全，至少是比新玉门上的图隆司令部要好多了。
这时候，会议室只有前三排坐了人，全部都是校级军官。
“这位是总部特派员余连上尉，负责对我们此次作战的监察和督导工作。”卢本准将介绍道。
这就是钦差监军这种工作的尴尬之处了，所谓的“监察”和“督导”实在是太自由心证了。最后是会变成互相掣肘还是同心协力，便真的是因人而异了。
大家开始鼓掌，虽然很套路，但毕竟是在带着友好的微笑在鼓掌嘛。
“这位是菲娜·李中尉，总部宣传部专员。希望大家能展示出共同体军人应有的风采和勇气，这样一来，李中尉才能给我们写出一篇优秀的报道啊！”准将又介绍道。
这一次大家的掌声似乎更有诚意了一些，笑容也灿烂了一些。
总之，或许某人毕竟是中央特派员，毕竟是月球人，毕竟是虎符组，再加上某人毕竟还是灵能者；于是乎，除了必要的军中礼节问题，卢本准将和赫萨上校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余连面前摆出上级的架子，对菲菲也很客气友善。
态度可谓是相当地端正和诚恳。
有他们两人带头，其余军官也都没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整场军事会议都没有发生什么让大家喜闻乐见的传统剧情，至少表面上，这个会议上还是在以一个正面的氛围开始的。
然后，作为在场理论上的第二号大人物，萨赫上校便开始向大家介绍了起来：“总部的命令下来之后，我们便开始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战前侦查。从远岸舰队请调过来的三艘大型轨道探查船，再配合地面搜索部队，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探索。目前鲁米纳星球，所有没有在星区政府注册的新定居点，都在如下位置上。”
他扫视了一下大家，见余连和菲菲都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这些自然都是潜在的分离分子的支持者，但不是我们今日的重点。现在的问题是在这里……”
他指了指全息地图上的一个点，将其放大变成了全息的图像，直接展开的是一大片坐落在山林之间的建筑群。那些古老的鲁米纳建筑，在朦胧林谷和山岭之中若隐若现，宛若神话故事中的精灵之城。
“这里是有将近一万年历史的瑟罗古城，位于瑟罗大森林之内，也是鲁米纳人的圣地所在……”他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一下图像：“这里原本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人居住了，但现在却发现了大量的热源，应该是聚集了相当数量的鲁米纳人。”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余连：“在远岸舰队派过来的灵能顾问的主持下，我方对那里进行了……额，一些侦查，确定存在细微的，却也不太正常的灵能波动。”
灵能者的侦查方式实在是太高（che）大（du）上（zi）了，萨赫上校表示自己完全看不懂，但他也只能相信了。
“综上所述，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万灵邪教的残党，和鲁米纳叛军的主力，应该正在集结在那里……”萨赫上校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这只是目前的情况！”
“大家一看就知道了，瑟罗古城深入山岭丛林之中，目前显示出来的还是地表上的建筑，其中还有大量的建筑深入山体之中，情况非常复杂。如果敌人真的盘踞到了这里，我们在强攻上会有一定的麻烦！”卢本准将解释道，闪过一丝苦恼。
“那么，为什么不动用轨道轰炸呢？”有个中校道。
余连看了看那个提问的中校，确定这家伙应该和自己一样是初来乍到的。当然，和自己不一样的是，对方一定没有好好做功课。
瑟罗古城算是这颗星球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庞大的古建筑群了，放在银河范围内都是有一定名气的。在地球科学家发现这颗星球之前，这个古城中有超过二十万鲁米纳人居住，是他们最繁华的城市。
当然，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随着帝国将这里纳入了版图之内，统治之类的唐怀瑟公爵觉得那么多不服王化的鲁米纳人待在茂密的丛林里实在是很妖气，要是不出来干活，自己这个领主还吃什么呢？便将半强迫半利诱地将他们都从树林中驱赶了出来。
帝国人可从来不是什么集齐了七美德的绅士，在这个过程中，各种残忍的操蛋事也确实没少做。
鲁米纳人现在不喜欢地球人，不喜欢蓝星共同体这个政府，但至少在当时是真的很痛恨帝国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内，因为有着共同的仇恨目标，地球人和鲁米纳人其实还挺有几番香火情的。
“我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圣地，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归所，我们背弃了历代祖先和天空之神啊！”鲁米纳老人们，在提到这段历史的时候，都是这么叙述的。
然而，所谓的传统在现实问题上是不值一提的。更何况，鲁米纳人自己的文明也才刚发展到原始多神教的水准上，其实是没什么思想统一性的。
总之，随着以世纪来计算的发展时间之后，大多数的鲁米纳人都学会了在交通相对便利的谷地和丘陵地带定居。瑟罗古城虽然依然被他们视作祖庭和精神家园，但除了少数祭司，便再没有什么人在那里定居了。
然而，必须要承认的是，那一大片被密林和沙岭环绕的建筑群，便是天然的要塞型城市。真的很难想象，当年尚且还处于部落联盟制的鲁米纳人，是如何完成这等规模的建筑物修建的。
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不可以进行轨道轰炸！瑟罗古城是共同体的瑰宝，同时也是属于全银河的文明遗产，是银河文明议会录入的星际一级文物，若是受到了破坏！我们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卢本准将道。
听起来虽然有点憋屈，但这就是这个宇宙的现状。这座庞大的古城的存在既然很不科学，那自然就很玄学了。鲁米纳人自己那些乌七八糟的记载与其说是史书，倒不如说是神话。
于是乎，甚至有学界的人提出这个古城很有可能是启明者的遗产……就算不是，也一定有一定关系。
不管余连信不信，反正不少大人物是信的。听说联盟现在还正在和共同体政府扯皮，希望能一起研究云云。
至于共同体政府，似乎还真的挺动心的。
这一切，都是余连现在的上司，阿芝莎·马洛温大姐头告诉自己的。
明明在帝国统治的时间，唐怀瑟公爵也没少在这个庞大的古城上下功夫，但花了那么多钱，也没什研究出什么桃儿来，可大家终究还是不死心啊！
这时候，却见卢本准将停顿了一下，又道：“另外……如果真的将那里破坏了，鲁米纳人就真的离心离德了。”
准将一边说着，一边以非常隐蔽的目光看了余连一眼。后者知道，这话应该是特意说过自己听的，不过，这确实是难得的老成持重之言，自己也非常赞同。
“所以……不仅是轨道轰炸，恐怕重武器都是不能随便动用的。”萨赫上校继续开始介绍起作战计划了。
警备司令部的作战计划其实也很简单。由海军陆战队141旅为主力，配合轨道上的战舰和大气层内的飞行器，完成对整个瑟罗古城和大森林的封锁，并且对古城发动试探性进攻，尽量摸清楚敌人的战力。
此外，警备队则配合作战，对所有没有配合政府工作的鲁米纳人定居点进行“扫荡”……
是的，萨赫上校用的确实是这个词，让余连差点忍不住就想要抽嘴角了。
“上校，可以解释一下，这个扫荡的意思吗？”菲菲开口问道。
“当然是查明哪些是忠诚的共同体国民，哪些是叛军的支持者啦。放心吧，中尉，警备队和陆战队员有很多都是在这里长大的，不会乱来的。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会在共同体的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执行的。”上校和气地解释道：“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能找到进入那座古城的秘密通道……我也不清楚这存不存在。不过，我们对那座城市的封锁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们却依然在坚持。所以，只能从这方面来考虑了。”
菲菲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以上，就是全部的作战计划了。诸位有什么疑问吗？”萨赫上校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会议室内，见所有的中层军官们都在露出了斗志昂扬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余连。
他的眉毛似乎有点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但还是硬挤出了谦逊陈恳的笑容：“那么，上尉，您的意见……”
所谓的中央特派员，说白了就是军令总部派给地方部队的军事顾问，余连还真的有建议权，甚至有对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有说三道四修修补补的权利。
“您的作战计划已经非常完美了！下官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见！”余连笑着道。
卢本准将和萨赫上校都有点怔，大概是在军中混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通情达理的特派员吧。
这时候，却见余连又道：“当然了，这里确实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小建议。”
两人似乎又松了口气，心想来了来了果然是来了。
“对于瑟罗古城的试探性进攻，一定要慎重，不用强求取得什么战果！相比起来，对外围鲁米纳人民定居点的扫荡……呃，也可以尽量慎重，那是时间拖得久一点，也请尽力不要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余连笑着看了看大家：“这一次，下官确实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最大的任务，便是给大家吃一个定心丸。既然已经确定了敌人的所在地，那解决他们就是时间问题了。所以，大家完全没必要急切，就稳健且慎重着来吧。”
“稳，稳健？慎重？”
“是的，毕竟将士们的性命也是很宝贵的。如果能够在长时间的围困中，迫使敌人出来投降，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最上乘的兵法啊！”余连认真地道，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了一点点声音：“在场的诸位都是我军的高级军官，那我就说了……按照地球总部的意见，就算是万灵教，除了他们的教主旺达之外，他们的那些主教啊大祭司什么的，都是可以商量的。所以，大家明白了吧？”
卢本准将在呆滞了将近半分钟后，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笑容：“明白了，上尉，劝降工作我们也是可以同时做起来的。”
“那么，您之前……”萨赫上校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之前什么？”
“就是之前接受蓝色之子采访时说的话，打老虎，不抓苍蝇什么的……”
“嗨呀，弗洛雷斯·旺达不就是最大的老虎吗？其他人和他一比，不就是苍蝇了吗？”
“那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不能让普通的鲁米纳人民被冤枉，这是公平！不能让将士们白白牺牲，这也是公平！更重要的是，不能强人所难，逼迫诸位轻易冒进。必须要尊重各位的指挥权，尊重各位对局势的判断，这才是更大的公平！”
原来是这么解释的啊！
“另外啊，正经人谁会在记者面前说实话吗？”
余连这么一开口，便感受到了背上犀利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菲菲好像也是记者了，可他也只能睁大了一看就特别有亲和力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满脸诚恳地道：“总而言之，大家就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来吧。不必紧张，真的！”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军官们看余连的视线已经愈加友善，甚至有点感动了。要是所有的中央特派员都是这种款的，银河社会早就天下大同路额！
然而，卢本准将和萨赫上校毕竟不是傻子，虽然也在感激地不断点头，但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明显是不太信。
余连继续道：“……战事方面，就完全拜托诸位了。下官毕竟初来乍到，之后还是要做些调研的，应该会四处逛一逛。”
大家的表情又僵硬了下来，会场内的气氛似乎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呵呵，大家别担忧，我主要的是看看红枫厂那边的情况……嘿嘿，这个厂，也是时候回到正轨啦！”余连露出了不好意思地表情：“好叫大家知道，对红枫厂感兴趣的人，可还是不少的哦。”
卢本准将和萨赫上校面面相觑，对目前的状况是实在是不知道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乎，他们便只好继续微笑了。
这一次，这笑容似乎是要诚恳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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