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龙傲天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切25《完》
25
“不, 我相信你。”温泅雪止不住地笑着,乌黑的眼眸笑起来的时候像浸润在泉水里的宝石。
天衡从未见他这样灿然的笑过。
温泅雪脸上的表情幅度总是很小,像一倾浩渺静谧的湖泊, 只有微风过处点点涟漪, 神秘而清澈。
让人猜不着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这一刻他的笑容纯粹, 毫无保留,仿佛夜色里骤然盛开的万千花海。
天衡被这样的美丽震慑,失神了一瞬。
只是,“为什么笑?”
这样的开心。
天衡感到疑惑和不解。
如果温泅雪不信自己会为他而死, 因为嘲讽而发笑, 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他说相信自己。
如果温泅雪相信自己要为他而死, 为什么会是笑了?
天衡再怎么样骗自己,也无法把这样的笑容归为欣慰、感动或者伤心。
“因为, ”就像知道天衡内心的疑惑一样, 温泅雪止住笑意解释道, “我现在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做这一切了。”
他不笑了, 因为方才的笑, 乌黑的眼眸沁着薄薄的水色,那张世所罕见的美丽面容恢复往日的幽静神秘,静静看着他。
天衡温和地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想知道, 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温泅雪平静:“你是一个圣人。”
天衡失神, 心跳也失了一瞬, 像是跌落又像是被绊了一下, 凌空抛出飞起。
他望着温泅雪, 对方乌黑的眼眸倒影不出他一丝身影, 纯粹得像是没有焦点。
温泅雪平静无波:“一个为了天下苍生, 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圣人。”
天衡心下酸软,连自己也忽略无视的隐伤被轻柔抚平,让他眼眶微微发潮。
温泅雪没有表情:“一个无视自己的痛苦,于是也理所应当地无视别人痛苦的圣人。”
天衡微怔,他勉强自嘲地扬了一下唇角。
温泅雪神情淡淡:“一个明明在牺牲别人,却能表现得好像是自己牺牲更大,自己比对方更痛的圣人。”
天衡黯然。
温泅雪无波无澜:“你总能把别人的牺牲和痛苦,合理转移替换成是你自己的痛苦和牺牲。如果被牺牲的是爱人,那么不得已牺牲爱人、亲手伤害爱人的你,就是比爱人忍受了更多痛苦的存在。”
温泅雪对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心如止水,因为不感到意外,因为所有一切,包括还未发生,未来会发生的事,他都已经在那本书里看到了。
看到天衡视角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读到——每一次刺伤温泅雪,设计将温泅雪送给行渊和玄桅玩弄时,天衡是多么痛苦自伤,比事件当中的受害人更痛苦。
因为总是心痛,似乎还患上了心疾,每当伤心过了头便要时常吐血。
不仅如此,每当温泅雪因他受苦被牺牲的时候,他还总是黯然神伤之下,做些自虐自伤的事。
每当那时候,天衡身边的追随者爱慕者们便心疼地说——
“……人人都只道宗主心狠无情,只道温公子可怜,有谁知道心最软、最伤的人是宗主自己……”
“……温公子失贞心痛,但亲手将所爱之人送与他人的宗主,岂不是更伤?温公子的痛是看得见的,宗主心里的痛有谁知晓?”
“……宗主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护着温公子,昔日宗主是何等爱护温公子,不容任何人欺侮怠慢。可天道无情,逼得宗主为了这苍生亲手将所爱之人推向火坑。”
温泅雪看着黯然伤神的天衡,平静疏离:“为什么呢?财富功绩权柄,所有一切都能窃取,但痛苦怎么能是可以被窃取的?啊,现在我明白了,因为爱。因为被你所爱,于是对方就不再是一个单独的属于他自己的人了,而成了你的所有物,于是对方的牺牲不是对方的牺牲,是你的牺牲。对方的痛苦不是痛苦,是你的痛苦。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是这样可怕危险的武器。”
天衡微弯了身体,按着自己的心口,隐忍着身体里的抽疼,苦笑:“不错,我就是这样一个卑劣……”
“你并不卑劣啊。”温泅雪微微歪头,眉眼纯净剔透,像倒影一切的湖面,“在除了受害者的所有人眼里,你越是贬低自嘲自伤,越是慈悲无私的圣人。无私……只是这个‘私’并不是你自己,是与你无关的别人,是倒霉认识你被你划分为所有物,理所应当牺牲的别人。”
天衡哑口无言,他竟然是连承认自己的卑劣都不能了,黯然之下,咬紧的牙关唇角溢出血来。
温泅雪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但你还是一个圣人。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正义和善意。你的痛苦也是真的。很多人不能理解,认为痛苦是负面避之不及的,不知道有些人能将痛苦诗意唯美化,并享受痛彻心扉的感觉。”
天衡苦笑:“你觉得我在表演痛苦?欺骗你,欺骗世人。”
温泅雪:“没有啊,我没有这么觉得,你最多是演给你自己和逻辑与你一致的人。只是,你自己喜欢自虐就罢了,为什么要虐待别人?我并不喜欢啊。”
他不打算谈百转千回、爱恨激烈、彼此伤害、动辄生死、感天动地的虐恋,就只想谈甜甜的简单的恋爱。
因此,“很长时间我都不能理解和相信,那个失去记忆前的自己当真会爱你这样的人吗?”
温泅雪每次看到天衡都在思考这个答案。
末月其实没有在他面前太过伪装,有意无意地暴露着他就是天衡的真相。
天衡用力按着抽疼的心口,眉眼一丝凄然,依旧温文尔雅:“你现在知道了?”
温泅雪轻声嗯了一声,静静望着隐忍神伤的天衡:“我把你放在身边近处,配合你的每一次计划,因为好奇,想要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人会做出这样奇怪的截然相反的行为?”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在方才以前,我以为你是第二个黑耀,想要统治世界,于是牺牲我,于是利用我离间诛杀对手;
“以为你根本不爱我,一切都只是出于阴谋和算计,于是杀我害我都理所当然;
“以为我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你爱我但也恨我;
“以为你是真的要同我一起献祭救世,因此用这些痛苦来让我丧失活着的;
“以为你……”
温泅雪顿了一下:“直到方才,直到确信你是真的打算汇聚一切阴灵阳灵,独自献祭救世。我才明白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明白你在想什么,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的确是想要救世,不惜牺牲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圣人,大圣人。但,只有你是圣人,别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坏人吗?包括被你牺牲的我?我是坏人吗?”
天衡猛地抬头,震惊望着他:“我从未作此想,在我的眼里你……”
他说不下去。
诚然在他心中温泅雪绝不是坏人,温泅雪是极好的,是他所爱的人。
但是,他也无法说出温泅雪是个温良无害的好人。
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势倾轧之中,时刻防备来自周围的刺杀和刀剑的人,让这个人的心里如何存得下良善?
尤其,那些危机四伏、人心险恶的境地还是天衡自己亲手为温泅雪营造的。
是他使得温泅雪四面楚歌,到处树敌,只能依赖信任于他。
是他使得温泅雪阴戾敏感,对世界充满敌意,对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是他亲手将温泅雪塑造成一个小怪物的,一个全世界都是大海,只有自己是浮木,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可怜的小怪物。
这样的温泅雪,怎么可能爱世人爱世界?怎么可能为了苍生幸存而牺牲?怎么可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他不怪温泅雪的误解和指责。
温泅雪望着他,并无波澜:“怎么不说了?”
天衡抬眼,放弃任何辩驳:“你自是很好的,如果你不好,那都是我的过错,我的缘故,是我害你如此。”
罢了,他总是要死了,待到他死去,温泅雪心中的一切怨愤委屈都可随着时间平息。
温泅雪移开目光,没有看满身圣光,磊落坦荡,光风霁月的日宗宗主,月宗昔日的大祭司。
“如果,世人和我在你眼里都是坏人,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牺牲一切去救世,救这样的恶人?如果,我和世人在你眼中并非坏人,你为什么要搞这么多牺牲,这么多不得已?”
温泅雪看向天衡,淡淡地:“你从未有一刻想过,站出来告诉所有人,这片大地发生了什么,即将发生什么灾难,需要怎样才能拯救彼此,对吗?”
天衡顿了顿:“对。那是因为黑耀和行渊等人……”
他比任何人都深知,那些人会做什么,他们绝不会允许诅咒解除的,他们绝不会放弃到手的神力,他们不会救世,他们只会破坏这唯一的机会,和黑耀一样,只想集齐所有神明之力于自身。
天衡:“你太天真了,你根本不懂人性,不懂这些利欲熏心之人的愚昧和贪婪,人类在权势和成神面前,能埋葬一切光明!”
对黑耀和行渊这类人而言,不见天日算什么,只要能拥有无上的堪比神明的力量,牺牲世人永堕黑暗不足一提。
当初弑神是为此,如今破坏救世也是为此。
温泅雪平静地说:“你不信其他人会愿意主动奉上自己的阴灵阳灵去救世?”
天衡断然:“不是我不信,是我信不起。”
温泅雪眼眸缓缓弯起:“你自己都不信别人,为什么觉得别人应该相信你?”
天衡失声:“……”
如同当头一棒。
许久,他沙哑着,倔强隐忍:“我从不指望有人能理解我。”
温泅雪略显几分轻慢,点点头:“除了你世人都是愚昧的,无知的,自私的,不可信的,需要你欺骗他们,伤害他们,独自背负怨恨委屈,独自隐忍痛苦,自我牺牲去解救是吗?是与不是?”
天衡:“……”
是。
温泅雪缓缓,一字一顿都平静:“可是,最终真正做出实质牺牲的还是别人,他们无知无觉地被你牺牲了,什么都不知道,被拿走生存的能力,还要被嘲讽无知、贪婪、自私、愚昧。是与不是?”
天衡:“……”
温泅雪的声音无怨无恨,从始至终都平淡如常:“你有给别人选择,是卑劣还是伟大的机会吗?”
没有,怎么能说呢?
那是牺牲一切也要保守的秘密。
温泅雪:“你有告知别人实情吗?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普通人知道吗?”
天衡:“……”
不知道。
权贵们封锁一切信息,认为普通人不需要知道,是因为最初的上位者为了私欲弑神,才导致千年的黑暗和诅咒。
他们只以为,神明抛弃了人类。
温泅雪眼眸清凌凌的:“要打个赌吗?你的祭祀仪式,是错误的。”
天衡:“不可能!我绝对确信这是真正的唯一能解除诅咒的办法。父亲因此而死,我就是为了这个而牺牲自己,牺牲你,牺牲无数性命。如果这个方法是错误的,一切就太可笑了,我怎么会不谨慎验证过。”
他绝对肯定,这是真正的仪式方法。
当初不完全的仪式都能让天穹倾泻出微薄天光,怎么可能是错误的?
但温泅雪不慌不忙,比起反应激烈的天衡,他来得更从容冷静:“按照你的计划,你若是死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后人会怎么说怎么想?大家从前不知道人负了神,杀了神,只会以为神无情,弃了人。现在知道了,大家又会疑惑质问,当初弑神的是位高权威的两位祭祀,平民何其无辜?有谁享受过神明之力吗?神明为什么不惩罚罪魁祸首,却因为个别人而降罪所有人,降下诅咒给无辜的普通人?人们会怨恨神明无情、天道不公,迁怒无辜之人,牺牲了你这样的好人圣人,来洗刷真正有罪之人的罪责,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却置身事外。被你以救世之名牺牲的所有人,似乎一腔委屈和怨恨也只能冲着无情的神明和不公的天道,因为你是大公无私牺牲一切的圣人,怎么好怪你呢?”
他看向天衡:“于是,结果明明是受害者的神明反而成了有罪被世人怨怪的。你的行为是救世吗?你在离间世人和神明,给神明更多的污名。神明需要这样的结果吗?带来这样结果的仪式,你真的觉得能解除诅咒吗?”
天衡震惊望着温泅雪,他从未想朝这个方向想过,人怎么会明白神明在想什么。
自然觉得神明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可言的。
“可这是真正的神谕……”
温泅雪淡淡的:“神都死了千年了,哪里来的神谕?我不知道你们的神谕哪里得来的,怎么得来的,但我知道人和神是一样的,从来被害者需要的都是揭露真相,洗刷冤屈。头是因为神明抛弃了世人,从此不信神明、怨怪神明,大家并不知道神明是被人杀了。神就不需要公正,就可以被污蔑,被委屈吗?如果真有诅咒,那也是不公带来的。
“我不信什么神谕。我只确定,你死了诅咒绝对不会化解,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由于你的自伤自苦害人害己,导致世人对无辜死去的神明的产生的莫须有的怨恨会更多更多。不公带来的诅咒只有公正和真相能解除,而不是莫名其妙的献祭。”
献祭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是世人有求于鬼神,谄媚鬼神时候从自我角度产生的臆测。
是人觉得鬼神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从不是纸糊的、庙里泥塑的神像自己开口要求。
温泅雪看着脸色苍白,深受打击的天衡:“恶行决不会带来善果。你牺牲别人来救世,这个世界绝不会得救。”
天衡坚定摇头:“神谕不会有错,我做过试验,我死过一次,黑暗确实消散了一些。天光就是证明!”
温泅雪看着固执己见,但分明摇摇欲坠的天衡:“那就假设神谕是真的吧,如果一定要有人牺牲,也应该让别人自己选择,清醒清楚明白,决定怎么做。是灭世死于黑暗,还是为了其他人自我牺牲。绝不是由你替他们做选择,用深有苦衷把别人稀里糊涂变成你证道路上的反派,跳梁小丑,然后你踩着所有人高风亮节成圣。错误的行为无法带来好的结果。”
天衡失控:“我从未想要当什么圣人,我从未觉得自己是好人,我只是不得不救世!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自愿去死的准备,我从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我只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一点信任。你可以厌恶我,恨我,因为我对你的无情,但别……别说这些诛心之言,不要把我看成卑劣的坏人。”
他眼眶发红,睫羽渗出泪水,哀求地望着温泅雪。
温泅雪无动于衷:“你以为你自愿去死就高尚吗?你的确卑劣,你的卑劣就是你的高尚,使得所有人都因你被迫变得卑劣。让受害者背负加害者的罪名。这个世界不存在,也绝没有只靠一个人才能救世的道理。”
天衡如同被万箭穿心。
咔嚓。
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白茫茫的一片。
天衡眨了眨眼望去,才发现原本以为空无一物的广场上,人山人海站满了人。
行渊、玄桅,日宗的人,月宗的人。
那白茫茫的一片是所有人掌心的阳灵和阴灵汇聚的日辉和月辉。
所有人都知道了,知晓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神明没有抛下世人,黑暗也不是诅咒,是人心的贪婪黑暗遮掩了正义。
祂在死去之时把力量给了世人自己,让世人自己去寻找光明和真相。
寻找活下去的方向。
是怀揣自私永远活在黑暗里,在黑暗里死去,还是相信光明,向死而生。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沉默地用自己的行动做出决定。
他们将自身所有的阴灵阳灵之力奉献出来。
万家灯火升起,汇聚在一起,向着头顶千年的黑暗升去。
莹莹之火,每一点都那么微弱,偶有巨大的星火在广袤无边的黑暗天穹对应下也渺小得微不足道。
就像每一个竭尽全力挣扎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
但是,但是。
无数微不足道的光点汇聚到了一起。
汇聚成一轮朦胧发白模糊的太阳。
汇聚成一轮浅淡苍白的月亮。
每个人都仰头望着天空。
天衡失神地看着,感觉到那虚日和虚月出现的一瞬,自己体内的阳灵不受控制散逸出去。
它们好像忽然活了过来,像苏醒过来的孩子,回去他们的家。
没有献祭,没有流血。
没有人死。
阴云散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厚厚的笼罩了千年的黑暗缓缓裂开。
像是被风吹散。
云层之间是湛蓝纯净的天。
夕阳并未显露它的身影,它躲在云层里。
那代表黑暗的阴云,此时此刻散开成一团一团的洁白,被夕阳照耀成大片大片低低的橙色的。
日落月升。
太阳西斜了,发白的月牙在东边隐隐显露。
那样遥远渺小,又那样清楚真实。
旷野之上,荒原之中。
所有游荡的鬼魅怪物都消失了。
人心宽阔,鬼蜮自消。
……
所有人欢呼雀跃,跳着笑着流泪着欢喜着。
只有天衡跪坐在地上,失神望着这无边的光明。
原来,他真的错了。
他望向人群,却再也没有看到温泅雪的身影。
……
久不见光,草叶都是带着白绒的浅浅的灰绿色。
但阳光出现了,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迎风长起碧绿的叶子,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结出酸甜的果子。
每个人都穿着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携着亲友去踏青,放风筝。
小孩子们追逐打闹,赤着脚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尽情尖叫。
将从前只有书上写的春日习俗彻底做一遍。
享受这千年之后第一个光明。
哪怕夕阳近黄昏。
温泅雪和君罔极躺在山坡上,望着大片大片低低的云朵。
从未想过,压迫人们头顶千年的黑暗阴云,原来并没有那么高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可以变得这样美丽可爱。
云朵低得错觉伸手就能够到,于是温泅雪伸了手。
君罔极望着被温泅雪伸手的云,在想,要怎么把云抓下来,让温泅雪摸一摸。
温泅雪却已经笑着望向他。
“我不要云。”
君罔极看着他,等温泅雪说出他想要的东西。
无论温泅雪想要什么,他都想给他。
温泅雪望着君罔极浅灰色清澈的眼眸。
抓住了那只假装成猫猫蛇的猫猫花后,温泅雪逼问了对方,想要干什么坏事。
那只猫猫花一直很乖,诚实地告诉了饲养者,因为得知一切不可改变,于是猫猫花打败了真正的狮子、蛇、鹰,变成狮子,变成蛇,变成鹰,变成饲养者冒险途中所有的怪物。
这样,饲养者就不会真的被伤害了。
可以愉快地玩耍。
这只猫猫花从一本书那里听来了一个故事,只有学会牺牲,被诅咒的饲养者才能学会爱,才能得到永恒的灵魂和自由。
于是,看过了故事的猫猫花决定自己去牺牲,这样饲养者就能学会正确的牺牲了。
这只猫猫花在这个故事里拿到的身份,恰好是千年前死去神明被丢弃于冥河的尸体,他现在应该是掌管黑暗和死亡诅咒的死神。
死神死了,诅咒就会消失了吧。
不过——
因为,虽然是一只孤僻的不善言辞的大猫,但被饲养者教会了,心里想什么要告诉对方知道。
因为,虽然是一只怪物一样的大猫,但被教会了,要对饲养者诚实不欺骗。
因为,这只猫不是流浪猫了,已经被细心地养在花田里很久很久了,已经被教会了爱,他知道,如果隐瞒饲养者自顾自死去,饲养者找不到他会伤心的。
于是,故事迎来了美好结局。
饲养者和他的猫一起,其利断金,所向披靡。
……
你相信什么,世界就会变成什么。
人杀了神明,觉得神明一定会降罪,诅咒他们,于是生出了驱散不了的黑暗。
因为在黑暗里长大,在厮杀和阴谋里被圈养,温泅雪无法信任任何人,猜疑冷漠成了本能,也本能地追逐着毁灭和黑暗。
因为遇到了爱,被缄默温柔的爱意浸润了,被一次又一次奔赴而来拯救,一个又一个噩梦变成了美梦,于是,温泅雪开始相信美好,相信希望。
从前,温泅雪喜欢黑暗,他想要和君罔极在黑暗的荒原里奔跑,被割伤了脚踝也没关系。
现在,温泅雪喜欢光明,他想要和君罔极躺在微风轻抚的草地上,看漫天低矮的云朵,看夕阳西下,月出东天,即便是夜晚,也可以一起晒着皓白皎洁的月光。
他凑过去,亲吻君罔极,抱着他的脖子,两个人躺在草地上,像两个彼此喜欢的小动物。
每当故事结束的时候,那年轻的见习的神明就会想起一切,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他已经爱了一次又一次的人,这一次也在他身边,他们找到了彼此。
他还未学会永恒的爱,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永恒的爱。
温泅雪盈着清澈温柔的眼眸注视着君罔极:“学会了吗?正确的牺牲是什么?”
君罔极眼底的淡漠干净:“不伤害爱人。”
温泅雪:“可是你牺牲了,就有人要伤心的。所以正确的牺牲是……”
他搂着对方的脖子,凑上去亲一亲对方:“……不让温泅雪伤心。记住了吗?”
需要学会爱,学会牺牲的,并不是神明。
温泅雪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相遇的第一个世界,君罔极为了温泅雪的新生,封印了他自己。
任何人都不能把他种在花田里的猫猫花移走,哪怕是那只猫猫花自己。
种到我的花田里就是我的了。
如果一定需要牺牲,要带上我一起啊。
“同去同归,并肩而行,那样谁都不会伤心了。”温泅雪露出笑容,“新的世界见,君罔极。”
温泅雪从不担心旅途,因为知道无论去往何处,他的花田里都会长出那只甜甜的猫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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