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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5章主动出击


红衣女郎名叫克莱尔。

        是一名律师。

        她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受雇于秦语,  两人因此认识。

        秦氏家族遗产官司秦语大获全胜,克莱尔功不可没。

        秦语刚才翻看的那叠件签上名,这桩官司就算正式了结了。

        之前余自新以为秦语每次回复电邮只有寥寥几句是为了避嫌,  毕竟他说过,  比起写信或电话,  他更喜欢当面说。

        她还以为他是被狗血争遗产官司缠身无暇旁顾,  可是不是。

        她曾经跟李英琪说过,她有太多工作太多事情需要专注,  她的世界比他的复杂太多了。

        同样,秦语的世界,  比她的,  辽阔太多,复杂太多,  有太多诱惑和机会。

        她是怎么对李英琪的,秦语就是怎么对她的。

        余自新一直微笑着。

        微笑着接受秦语和克莱尔对她的赞美,  微笑着听他们的意见点菜,微笑着吃完饭,还在克莱尔的建议下要了一杯消化酒。

        她还微笑着跟秦语约了个时间,  到他办公室给他看城市拟人的画稿。她尽量表现得像个有备而来的商业伙伴。

        只是,坐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余自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克莱尔是来取件的,  但是明显跟秦语不仅仅是客户和律师的关系。

        这世界每一秒都在自顾自转动。不会有谁专门等着谁。

        道理她都懂,  只是难免失落。

        但她告诉自己,她也并非毫无收获。她第一次主动出击了。她不再甘于默默等着被人挑选了。她也可以挑选。

        回到宿舍,她把那条漂亮的裙子收进行李箱。算了,就当是新手村打怪赚经验了。

        余自新再去见秦语时换上另一套装备:t恤工装短裤帆布鞋,她还背着装画稿和草图的夹子,  提了一兜酷乐霜霜玩偶娃娃的样品。

        秦语在巴黎的办公室在一桩古老的建筑里,陈设古香古色,和那时在法兰克福分公司的现代简约风格完全不同。

        这间办公室从前是他父亲用的,他暂时不想重新布置。

        他对余自新画的草稿很满意,也很喜欢酷乐和霜霜,他还跟她一起看了不久前制作的酷乐大合唱flash,认真听她讲她的规划:创意工作室改成化传播有限公司,业务增加,从前只承接广告创意,现在不仅要创意和制作,还准备加上投放,提供一条龙服务,还承接大型宣传活动。

        她问他知不知道是哪位批发商进口了新新的产品,秦语惊讶地笑:“恭喜你!我会帮你问一问。你想和批发商见一面么?”

        余自新点头,“如果可以再好不过了,我想了解他们的经销策略,也许可以配合着做一些低成本广告宣传。”新新的定位是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法国这个年龄段的人使用电脑和网络的也很多。她真是笨啊,酷乐登陆日韩市场用的也还是她们制作的那几支广告,可她竟然没想到要在外网上发布新新的广告,搞点知名度。

        两人又说回城市拟人纪念品。

        秦语拿起酷乐娃娃认真端详,“除了徽章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娃娃,还有手机挂件。日本的年轻女孩们现在很喜欢在手机天线上挂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在义乌生产,运到日本售卖,运费就比运到欧洲要低很多。”

        他还问她:“有没有能做出3d模型效果的电脑软件?”

        有。

        不过,是楚健利用建筑系朋友下载的盗版软件修改后做的。

        余自新建议秦语下载一个企鹅,“这样我可以传件给你。”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几种绘图软件的优劣,秦语觉得不管是哪一种,都还是要使用者的基本画工过硬才能发挥效果。

        “你最近只画了这些么?没有其他画稿?”他再次翻翻余自新的画册,有点不满地小声喃喃,“不能只把注意力放在‘有用’的东西上啊,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和枯燥的练习才是给你提供长久灵感来源的营养,你的潜力不止这些,如果现在就给自己设置限制……”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你会带一个朋友来的。”余自新突然说。

        秦语翻画页的手停住,他又看了几眼画稿才抬眼看着她,“抱歉。下次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余自新静静和他对视了他几秒钟,“其实,我还带了很多我平时练习的画稿来巴黎。如果你那天没带克莱尔来,我今天本来会带来的。”

        秦语神情很复杂。他很明显听懂了她言外之意。

        但他犹豫得很明显,“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你最初的画稿很笨拙,但里面有些非常新颖的,是你独有的东西……”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我在绘画上的天分没法和你比,我只是拥有更多经验,任何处于和我同样处境的人,都会尽可能帮助你,就像你向路人问路,只要知道的人都会告诉你正确的方向。我,不过刚巧是第一个你问路的人。”

        余自新听懂了。但她不顺着秦语的思路走,她直截了当问,“你和克莱尔在认真交往么?排他性的。”

        秦语微微皱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说对了!”我以前确实不这样。我自卑。我从来不敢主动去争取任何人的喜欢,可我不打算继续这么窝囊下去了!

        余自新觉得自己的语气简直有点咄咄逼人了,但她有种自信秦语并不会因此不悦,“如果你没和她交往,那这个周末我们再见一次,我会带上我其他画稿。”

        秦语看了她半天,终于失笑,“好吧。我们还在奥赛宫见面。记得带上你的画夹和作画工具。素描,水彩,水粉,什么都行。”

        余自新走出大楼时脚步轻快。

        这几天她反复回忆秦语和克莱尔相处的情形,暧昧也许有,但亲昵极有限。

        很可能是克莱尔在主动追求秦语。

        既然克莱尔可以,为什么她不可以?

        搞事业的时候她会坐在原地等老天爷给她发钱发机会么?不会啊!她会主动想办法,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那为什么换成搞男人,她就只会坐在原地自怨自艾?

        她人都已经到巴黎了还不敢尝试主动出击,干什么?等老天爷看她可怜,给她发个哪儿哪儿都跟她合适、专门为她打造的对象?

        想屁吃呢!

        成功不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她就是得试着学会主动出击。

        看,只要主动出击了就有回报。

        哪怕秦语不答应,咱还多了一次被拒绝的经验呢。

        余自新回学校的一路都美滋滋的,不是因为跟秦语约了去奥赛宫,是因为她知道,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股窝囊劲儿被揪出来暴晒在阳光下,消碎了一部分。

        她给自己打气,加油。锻炼勇气就和锻炼肌肉是一样的道理。没有取巧的技术,只能不断、不断地练。加油,余自新。

        很快到了周末。秦语跟她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夏季奥赛博物馆闭馆时间延长,周四这天晚上9点半才开始闭馆。他们有足够时间可以参观。

        这时游客很少,很多艺术学生选这个时间来临摹,河对岸的卢浮宫也是每周一天会专门开放到更晚给这些学生。

        秦语也背了他的画具来。

        他先带余自新看上一次他们看过的那些印象派大师们的画作,“你现在看到的,和上次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有!

        两年过去了,她学到了更多知识,对技术的理解更深,她的审美水平也大大提高了,她再次看到这些画作时的感受当然更深刻,更复杂,更震撼。

        她对着秦语傻笑了一会儿几乎要流出泪。

        他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微笑说:“用心看。看他们是怎么表达光线的。”

        参观一小时后,秦语带她出来,这时太阳还没落山,但气温已经快速下降了一两度,他熟练找了个树荫帮她支起画架,指点道,“向前看,再向右看。看到了么?”

        看到了。落日下的建筑,光线每分钟都在变化。

        “画吧!”

        他在她旁边支起自己的画架,跟她一起描摹落日下的桥梁、行人和建筑。

        他告诉她,莫奈对光影痴迷,他常常会画同样景物在同一视角不同光线下的样子,比如刚才在博物馆里看到的草垛,还有海边的悬崖,还有米兰的大教堂,他能画上十几幅。

        “在酷乐的第一支广告里你用颜色改变来表现它的心情和视角改变,后来的短片里你还用快速改变的线条表现它的心情的变化,这些想法很棒,现在,如果让你再做一次它的情人节广告片,你会用别的手法么?”

        余自新细细琢磨秦语的话,他又提醒她,“光线又变了!注意看。”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光,影子,微小而缓慢的移动所造成的变化却是巨大的。

        这种细微的变化用高速相机也无法完全记录下来,只能用人眼和心灵来记录。

        她大感震撼,为什么自己从前没注意到这些呢?

        啊,对了,她上课的时间几乎全是在夜晚,又怎么观察光线变化呢?秦语竟然看过她的画稿后就发现了这一点。

        他催促她,“快!你必须要快,抓住给你印象最深刻的细节,画出来!不用在意其他的。”

        他不看她,也在快速画。

        光线完全消失时,余自新成功将巴黎一角的日落捕捉在画纸上。

        她转过头看秦语,他也在看着她微笑。

        这次奥赛宫之旅让他们的相处恢复了最初那种融洽,甚至可以说比之前更随意了。

        许多话题不再有顾忌,余自新很直接地问秦语,是不是因为上次在g市她两个姐姐的表现心生芥蒂,他也很坦白回答,“确实有一点。但更重要的是,她们的举动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比你大十四岁。”

        余自新提醒他,“我很快就要二十岁了。”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可他笑一笑,“我还是比你大十四岁。”

        余自新黯然。

        那她要怎么办呢?

        她现在究竟算是多大年纪?重生后要是按照原本的年龄每年增加么?她觉得不是。身体的活力和健康程度,生活的重心和目标,全都跟重生前完全不同。她周围相处最多的人平均年龄也比原先的低很多,几乎都是二十出头,她自然会不断受到他们的影响,心态、说话的语气、行为模式也会渐渐趋同。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是真正的二十岁。

        那么,她现在究竟多大了?折一下,重生前的年纪加上现在的,除以二?

        秦语觉得她太“年轻”,她同样也觉得和楚健李英琪相处时不由自主会拿他们当小朋友看待,那怎么办?

        再等十年?

        到那时她算是几岁了?能找到“同龄人”么?

        《欲·望都市》里凯瑞和大先生也相差十几岁,萨曼莎和比她年轻近二十岁的男模特交往,她相信这些并不止存在于虚构故事。

        她问他:“如果我现在是三十岁,你还会这么在意么?”

        秦语凝视她一会儿,把头转开,不作回答。

        余自新明白了,他在意的并不是十四岁的年龄差距,而是世人的审视。也许还有他对自己的审视。

        他的不回答不是回避,而是不愿给她任何能被她当成“鼓励”的含有诱导性的话语。但他也不愿意说谎。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问秦语,“可你总不会介意多一个二十岁的朋友吧?”

        秦语笑,“当然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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