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兵不厌诈
夯土地上,又一次尘土飞溅。
洪范狼狈地后滚翻卸力,起身之时,白色武道服已经被染成土黄。
但哪怕被近乎于“玩弄”、“羞辱”的次次击倒,他依然神色沉稳、毫无窘迫。
逆境之中,他终于切身体会到洪礼的教诲。
即所谓的“道在技先”。
十几回合较量,蒋有德展现出了老练的战斗技巧。
但洪范非常确定,自己的技术远比对方全面、精湛。
问题是,同样的力量与动作速度,他就是跟不上。
【蒋有德使用的身体素质确实保持在冲脉面水准。】
洪范调整呼吸。
【但他的神经反射与动态视觉远超于我……】
他努力阅读对手的动作,但甫一出拳,又被蒋有德拿住手腕,别腿摔倒。
只此一回合,差距就暴露无遗。
在前世拳馆,洪范哪怕与荣誉等身的馆长对练,也从来没见过对方能轻易“捉住”自己的刺拳。
职业格斗家级别的的肌肉记忆和策略选择需要多年磨练,但在这里,却抵不过境界提升后反射速度的增长。
孰先孰后,不言而喻
【这一番“羞辱”,倒让我受益良多。】
洪范活动肩周,确认没有拉伤后,再次起身。
他知道蒋有德现在演的这一出,是冲自己来的。
这种手段,若对上原来的洪范,或许还真的有效。
可惜,面子这种东西,被剥夺了过去的穿越者已毫不在乎。
“多谢赐教。”
洪范摆开拳架,朗声请道。
“我们继续!”
话音乍起乍散。
此时的练武场,正是日光热烈,长风清朗。
众人眼中,洪范继续被助教折磨。
但洪平洪安们已不觉得解气。
他们只觉得这个满身黄土的家伙,越发锋芒锐利,令人不敢轻侮。
另一边,蒋有德脸色不再轻松。
他原以为稍施手段便能让洪范心态失衡出个大丑,没想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性却格外沉着。
【这番结果,定然不够让大夫人满意……】
蒋有德心中想到,牙关渐渐咬紧。
他再清楚不过,如果按大夫人的意思出手,自己在洪礼那的印象必然会恶化。
但想到背上伤痂未去的弟弟、每日淘洗茅厕马桶的老娘,他终究横下心来。
策马扬刀七载寒暑,蒋家大郎一旦下了决心,向来不后悔。
他右掌前扣,挡住洪范勾拳的同时二次发力,震散其拳架,反手又以指骨关节拂中其脸侧。
打击声清脆,划破了练武场的上空。
众人全都看了过来。
洪范踉跄退了几步,脸上一阵刺痛——顺手一抹,却是指腹微红。
族学对练,一般不冲脸去;就算冲脸去,也不会发力。
毕竟脸上破相,最损体面。
洪范站定,皱眉注视对手。
他知道自己帅气逼人,也知道对方不怀好意。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一手。
“怎么了范公子,打疼你了?”
蒋有德故意问道。
他在朱衣骑服役多年,手上人命不止五指之数。
此刻明明是自己挑事,却毫不心虚,反而大方发问,不堕声势。
要是面对族学里其余最爱装样的子弟,这一问或许就把事情堵过去了。
但洪范心里年龄可比蒋有德大多了。
“你刚刚用的力道超过冲脉面了。”
穿越者冷冷道。
“不合规矩,而且很危险。”
洪范虽还差几处脏腑未受气感浸润,却有龙魂果额外强化了肉身,力量比得上寻常内视境巅峰。
对练时,他一直略有收敛。
所以当对手表现出压倒性的力量,就必然是越了界。
“习武之人,受伤是常事,范公子何必强行找补?”
蒋有德摇头哂笑,理直气壮。
“我刚刚确实一下子爆发力道,但绝没有超过冲脉面范畴。”
他不给洪范辩驳的机会,音量加重,气势也是层层拔高。
“武道胜败,在料敌先机,在兵不厌诈!”
“范公子,你以后若遇到敌手,示弱后给你突然一击,到时也要这样停下来作色质问吗?”
蒋有德双手抱臂、话音雄浑,将常年任事的蛮横犀利尽数展露。
此时在几十位族学子弟看来,助教威势赫赫,竟让人心生畏惧、不敢反驳。
练武场上,唯有洪范依旧呼吸深长。
脸上挨了一记,不至于让他生气。
些许流血淤青,也不足以损伤他超群的容貌。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发火,必须要发作——就像前世职场中的许多时候。
只因愤怒是极好的工具。
今日之事若是随意算了,那不管蒋有德是为母报复,还是受了大夫人的授意,以后这样的事情反而会更多。
心念电闪,洪范已有策略。
“你!”
他双手重重握拳,咬着牙上前半步,昂头盯向蒋有德。
但终究没敢动手。
然后,众人眼中的洪范像是泄了气一般,视线越过身前对峙之人,看向远处。
“教习,我有事禀!”
顺着洪范气急败坏的话语声,蒋有德与众人都以为冲突已经结束,松弛转首。
正在此时,洪范骤然动作。
他一脚踢起大片沙尘,直接糊了蒋有德满头满脸。
刺痛之下,后者应激闭目。
趁其失去视野,洪范瞬步抬肘,递出一记大摆拳,正轰在他脸侧。
这一拳力发勃然,打得全无防备的魁梧汉子后退数步。
等他站定后勉力睁开眼睛,又朝身侧啐了一口。
却是混着一颗断牙的血痰。
同一时间,洪范的声音朗朗传来。
“武道胜败,在料敌机先,在兵不厌诈……”
他说着挺直脊背,朝着蒋有德拱手一礼。
“洪范,多谢助教指教。”
风声萧萧,吹得练武场上落针可闻。
此时族学子弟们望着洪范的眼神,已然敬畏自生。
什么洪平洪安,不过是只敢对同学出手的假把式,哪里比得上拳打老师的范哥儿?!
洪范的回敬,使蒋有德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心中已然怒极。
第一怒是断牙不比其余伤势,无法治愈——大华朝没有种植牙技术,哪怕用黄金修补断齿,也算是破相。
第二怒是自己在朱衣骑任事七年,风火里来去,却因大意被一个内视境当众击伤。
至于最后一怒,则是因亲人受人挟制,被逼着用了恃强凌弱的下三滥手段。
“范公子学以致用,着实了得!”
默默深呼吸数次后,蒋有德方才回应。
他弯腰拾起断牙,发丝里满是沙土。
所有人都知道冲突彻底结束了。
练武场边,洪礼正从教舍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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