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昨日夜里虽然下了雨,但今儿中午依旧炎热。
云容催促着青音把那匹香云纱裁了之后,用了午膳便要去小睡一会儿,青音刚拿了宫扇准备打扇,却在此时变故突起。
只见云容突然捂住胸口,脸色逐渐开始泛白,细腻雪白的脸颊上渐渐溢出汗珠,整个人的身子轻颤,似乎在经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青音慌忙的上前替云容顺着胸口,就连掉在地上的宫扇也顾不得了:“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容瘫倒在榻上,呼吸急促,胸口疼痛难忍,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唇想要同青音说话,可最终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几乎是在下一瞬,整个人就没了意识。
正殿,安充容瞧着跪在自己面前满面惊慌的青音,轻笑了几声:“怎么,云宝林的身子不是好了么,还请什么太医呢。”
话虽如此,可看着青音面色慌张苍白,连头发都有些凌乱的模样,安充容倒是有几分相信她的话,只不过源于女人的嫉妒心,想要刁难一二罢了。
青音心中一凉,额头触地不断的磕着头求安充容:“娘娘,奴婢不敢撒谎,奴婢求您了,宝林主子已经晕了过去,若是再晚,恐怕恐怕”
一向稳重的青音此时颤抖着声音,眼眶红彤彤的,眼眶里是极力忍着的泪水。
见她如此神色,安充容也不敢再为难,生怕因她的缘故,那没福气的云宝林会出什么事儿,所以晦气的挥了挥手,叫空月给了她去请太医的牌子。
青音千恩万谢的走了,安充容拿着宫扇的手使劲儿扇了扇风:“那云宝林还真是个病秧子,才好了没几日又病了,这般矜贵,还进宫干什么?”
说完又觉得扇的风不够凉爽,随手把宫扇丢在了桌子上,白玉扇柄与黄杨木发出清脆的击打声也掩盖不住安充容的不耐。
自安充容进宫,空月就伺候在她身侧,对安充容的性子也算是有几分了解,见安充容不高兴,空月哄人的话便信口拈来:“娘娘莫要生气,云宝林身子不好是她没福气,与咱们可没甚关系,再说了,云宝林的身子要是一直好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陛下也不缺云宝林一个伺候不是?”
从上回陛下驾临明粹宫,安充容不曾让云宝林迎驾时,她就知道,安充容明面儿上很少提及云宝林,只是因为她顾及自己的身份,可心底却藏了些隐晦的心思,她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安充容的心眼儿里。
安充容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空月的话她自是听的明白,她心里堵的那口气儿终于顺畅了,拉过空月的手就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个赤金掐丝镯子套到了空月的手上:“说的不错,这是本宫赏你的。”
空月看着手腕上沉甸甸的镯子,是打从心底高兴,安充容是难伺候了些,可是耐不住安充容大方啊,几年下来,她的体己大部分都是安充容赏的。
说句大胆的话,恐怕皇后娘娘身边的檀碧和檀雨都没她的体己多。
忍着喜悦,空月口中依旧哄着安充容:“所以您大可放宽心,您一向心善,明粹宫里不过是多养个体弱多病的嫔妃罢了,权当用来解闷逗趣儿了。”
安充容笑了两声,待听够了奉承的话后才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多注意些绘雅轩的动静,看看云宝林到底得了什么病。”
最好病的起不来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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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宝林她到底怎么样了?”
青音看着她请来的老太医把了半天的脉都没说一句话,心下更为焦急,整个人在内殿走来走去,心慌的不行。
老太医没搭理青音,又扶了半刻钟的脉,才收回手,看向青音的脸色有些不虞:“姑娘,你莫不是在戏耍本官?这位宝林主子脉象平和,根本就没病。”
这大热的天,让他冒着太阳跑了一趟,浑身汗津津的难受的厉害,要是个受宠的主子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是个自进宫就没受过宠的,老太医心里的不高兴可想而知。
对老太医的话,青音根本就不信,她惊愕道:“怎么可能?奴婢亲眼看着主子遭受了巨大痛苦晕了过去,脸色苍白的紧,怎么可能会无碍呢?”
一瞬间,青音连忙后退了两步,对这太医也不敢信任了,说不准是哪个主子让这老太医故意这样说的,就是为了害主子,不给主子诊治。
在宫里当了许多年太医,老太医只一眼就看的明白眼前宫女对他的不信任,当即收拾了诊箱挂在肩上告辞:“姑娘既然不相信本官,又何必求了本官前来?”
他就知道,这宫里善心不是随便就能有的,早知道就不为了那一点儿银子给自己找罪受了。
说罢,老太医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音见状,才从情绪中回过神来,当即就要喊在外间的菘蓝拦住老太医,却不想就在此时,躺在床榻上的人有了轻微的动静。
顿时顾不得其他,青音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伸手掀开床幔,就见云容缓缓的睁了眼,青音喜极而泣:“主子,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您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云容呆滞片刻,缓缓把手放在胸口,感受着早就恢复了平静的心跳以及再也没有一丝窒息的感觉时,不自觉的轻舒了口气。她没回答青音关切的问候,直接亲自动手掀了身上的薄被下榻:“青音,去替我找件舞衣过来,我要练舞。”
练舞?
青音刚滑下的泪珠子似乎都顿了下,她忙擦去眼泪劝道:“怎就突然要练舞了?您的身子万一再要不奴婢再去给您请一位太医来”
“不必了,我身子好得很,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方才老太医的话她是听到了的,也正是因为听到了,再加上脑海中那句莫名其妙的提醒,她才惊觉,有些事情,哪怕是她想避开,也是不能的,甚至之前心悸的感觉会再次出现,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而命,轻易是不能改变的。
见云容坚定,青音也没法违逆她的意思,况且云容的脸色也并没有之前那般难看,青音稍稍放下了心,转身去箱子里寻了套月白的舞衣替云容换上。
看着云容在寝殿内翩翩起舞,青音眸色复杂,姑娘她,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郑才人午睡起来,就听闻云容请了太医,顿时一口气憋在心口:“她是什么意思?我上午去时她还好好儿的,还没一个时辰呢,就请了太医,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听我的话?言而无信,不愧是庶女教导出来的,哪怕占了嫡女的名分,行事也毫无嫡女风范。”
秋初替郑才人顺着气,柔声道:“主子别生气,您还怀着龙胎呢,若是为此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啊。可这不应该啊,身为嫔妃,哪里有不愿意得宠的?会不会是别有什么隐情?”
按照云宝林那骄纵的样子,要说阳奉阴违未必不可能,可事关自己恩宠,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云宝林请太医一事是故意的。
郑才人冷哼,不断拉扯着衣裳,心里烦躁极了:“能有什么隐情,我就说云容靠不住,偏母亲和你还不断劝我,现下可好了,云容这般打我的脸,我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出自郑国公府,又是长房嫡女,比起云容一个三品侍郎嫡女,身份高了不知多少,入了宫又被自己踩在脚下,云容凭什么敢不听她的话?
秋初被迁怒,也不敢有什么不满,还要假笑着继续安慰:“您说的是,云宝林此举不论为何,总归是没把您放在眼里,不然奴婢替您出气?”
郑才人心中微动,转念一想,又拒绝了:“还是算了,眼下对我来说,皇嗣才是最重要的,母亲说了,不论我这胎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能平安诞下,一个九嫔之位是跑不了的,到时候等我成了一宫主位,再与云容清算。”
“主子英明,宫中皇子只有一位,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要是主子能诞下健康的皇子,日后莫说九嫔,便是四妃之位,也唾手可得。”
大皇子是怜昭仪所出,因怜昭仪身子自来不好,连带着大皇子也生来体弱,按理说体弱的孩子在皇家是得不到太多关注的,但谁让建元帝登基十余年,只得了这么一位皇子,自是格外不同了些。
一日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太阳正欲西斜时,敬事房的人准时候在了两仪殿外。
殿内,戚晟瞧着眼前处理完了的折子,吩咐了人尽快发还下去后,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石榴树,淡淡出声:“今日后宫可有什么事儿?”
这句话是戚晟几乎每日必问的问题,他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是不允许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控制的。
姜吉快速的把后宫里的事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斟酌道:“旁的也没什么要紧的,只郑才人,白日里去了明粹宫拜见安充容后,又去了绘雅轩见了云宝林。”
之所以单独说了郑才人的行踪,也是因为郑才人的肚子金贵着呢。
“云宝林?”
这个名字在戚晟耳中很是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姜吉极有眼色的解释道:“回陛下,云宝林是吏部侍郎云大人的嫡女,而云大人的夫人,出自郑国公府。”
身为一名合格的御前总管,就是要在主子需要的时候尽可能的把信息说的仔细。
从姜吉短短一句话里,戚晟就得到了不少的消息:“郑才人与云宝林关系很好?”
姜吉犹豫了下,没直接回答,反而道:“奴才听闻云宝林自入宫就病了,今儿还是郑才人头一次去看望云宝林。”
闻言,戚晟倏地笑了:“老奸巨猾的奴才,竟是一句也不肯多说。”
姜吉嘿嘿赔笑:“多谢陛下夸赞,后宫主子们都身份贵重,奴才怎敢说嘴。”
对于姜吉的分寸,戚晟还是很满意的,故而也不曾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御座上。
姜吉紧跟在戚晟身后,见缝插针道:“敬事房的人已经在外候着了,陛下可要见见?”
“叫人进来吧。”戚晟唔了一声,又添了句:“记得再叫替郑才人保胎的太医去给郑才人瞧瞧,莫要染了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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