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朋友
起风了。
塔里克的风一般都是比较干燥的，南部的离兰山脉阻挡了大部分的湿润，将干燥的风扔给了这座名为莫斯克的城市。
“木奇的风一般都很湿润呢。”
感受着干燥的风吹在脸颊上时带来有些硬的触感，丽娅·可感慨道：“我原先一直很讨厌那种黏糊糊的风，可当我真正离开了木齐，在马格南定居后，我突然就开始怀念起了那种吹在脸上湿哒哒的风。”
“家乡吗...”
托蕾亚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不远处正在移动的人群，她得到的命令，是在最短时间内秘密撤走二十五公里内的所有居民。当然，这个任务不只是交给了她，实际上蒂雅才是这次任务的主力。毕竟在塔里克，三皇女蒂雅的名号就是金字招牌，所有接到通知的人，在看到身着裙甲有序地指挥着众人的蒂雅时，原本的不安与恐惧也就消散了不少。
但是，托蕾亚还是看到了他们在离开家时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舍。能源塔附近的房屋都是上个时代修建的，一般都比较老旧。但是对于这些居民而言，这些看起来破旧的房屋却是他们的另一个故乡。
心灵上的故乡。
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当然，他们也相信塔里克会妥善地安顿好他们，甚至让他们过上比曾经更好的生活。可他们失去的，是承载了记忆与怀念的地方。
托蕾亚的思绪开始莫名延伸，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栋银白色的建筑。广袤，严谨，精密，这就是那个建筑给托蕾亚带来的所有回忆。
救援二号基地，这就是托蕾亚印象中的家。对她而言，在“家”的日子无聊且枯燥，除了日复一日的训练外，就是对她体内的参数的调整。
实验，训练，学习，睡觉。这就是托蕾亚在家中的回忆。
可如果仅仅是这些，托蕾亚的心不应该只是被冰封，她会变得偏执，变得对世界充满恨意。实际上，在那个实验室里，有很多人都在关心着她。
不是关心能否拯救世界，而是关心托蕾亚这个生命。
父亲一样充满威严，却会在暗地里让食堂更换成托蕾亚喜欢的口味的院长。总是一副漠不关心模样的爱丽丝研究员，却在因托蕾亚在实验中受到伤害躲起来小声哭泣。还有性格温和，总是会笑眯眯帮助自己解决问题的莉亚...
她想拯救自己的故乡，这是毋庸置疑的。
“勇者总是带着艾露玛姐姐，是因为他会担心。”
突然，托蕾亚低下头，突兀地说道：“他会担心艾露玛姐姐的安全，当然，在将黑皇帝的冠冕交给艾露玛姐姐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比勇者更安全。”
“啊？”
丽娅·可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这...然后呢？”
“其实艾露玛姐姐一直在帮助勇者。”
托蕾亚很少叹气，因为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不会感到遗憾或后悔，对于一个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人来说，坚定的心智是必备的。
但这一次，她还是感到了淡淡的寂寥。
“你说这些...为什么？”
丽娅可满脸不解，她不知道为什么托蕾亚突然会说这些。
“情绪...是艾露玛姐姐的强项。”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且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直接砸向了艾露玛。
“艾露玛姐姐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这种气息很淡，她很少会注意到。但这一次，她闻到了。”
可以说，如果单纯比全能，托蕾亚或许并没有那么强大。但是速度，托蕾亚已经做到了极致。
几乎没有人开到她的动作，所有人的眼前都只是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藤蔓顶端就站着一个手持长枪的少女。
“怪不得呢。”
叹了一口气，丽娅·可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与遗憾，“我还在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我确实渴望过友谊。”
托蕾亚看着被另一条藤蔓托举，与自己平视的丽娅，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你太过完美了。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也都符合我的性格与习惯。仿佛，你天生就是为了我存在一样。”
嗡
空气中振动的声音响起，托蕾亚的银色长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满月，将挡在她面前的藤蔓悉数斩断，“但是，这不对。”
丽娅可展现出了惊人的敏捷，她直接操控断掉的藤蔓将自己扔到一旁的大楼上。随后她随手一挥，两个巨型食人花破土而出，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了托蕾亚。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是他人的所有物。”
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但职业切换所带来的力量充盈在托蕾亚的身体之中。伴随着轰隆雷声，将职业转化为元素法师的托蕾亚披着雷电构建的法衣，如迅雷般刺向丽娅的咽喉。
咚！
数根藤蔓纠缠在一起，当下了这致命的雷击。然而当电光散去后，丽娅突然瞳孔紧缩，竭尽全力地唤出了一面巨大的坚果。就在巨大坚果出现的一瞬间，一道炙热的身影便狠狠地砸在了丽娅身上。
“我没有这个资格，将你当做我注定的朋友。”
掐住丽娅的咽喉，托蕾亚的手中浮现出温润的光晕。这是代表封印师的力量，下一秒，丽娅的身上便出现了淡淡的铁色锁链。
丽娅扯了扯嘴角，下一秒，她身下的藤蔓突然迅速崩裂，无数的泥土将她包裹起来，就这么直接从托蕾亚的手中拿走了丽娅。
“虽然很不喜欢这句话，但是，还是让你们发现了呢。“
丽娅·可，是假的。
这一点，在早晨的时候，艾露玛就用一直名为薇拉的水母告知了自己。
她的一切都和丽娅·可极其相似，但那只是相似。实际上，在猜测到丽娅是虚假的后，周离就明白为什么真理教会对自己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明明在约旦的后半段日子里，他将一切窥探自己的人扔进了虚空之中，可真理教会却依旧清晰地掌握了自己的动向。
如果丽娅·可是一个被安插在自己队伍里的棋子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被信任，同时存在感不强，拥有不小的战斗能力。
这些条件放在她的身上，就是最完美的间谍。不会有人怀疑她，也没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周离在杀死那个名为杰森的男人时发现了一丝端倪，察觉到了丽娅·可身上似乎有着不属于她的元素，丽娅·可或许可以隐瞒的更久。
但是，她还是失策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欺骗我的？”
托蕾亚有些失神的望着不远处的少女，眼中的冷漠愈发深邃。她那颗逐渐解封的心灵让她保有温柔，但她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提醒她，这是敌人，是要消灭的敌人。这个曾经在她最迷惘的时候陪伴着她，一起无聊地看着月亮的少女，现在是她的敌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缓缓地从另一处土壤中浮现，被水元素包裹的丽娅缓缓从元素球中走出，看着面前持枪而立的少女，微笑着说道：“如月亮一般美丽而圣洁，冰冷的外表下是一颗让我感到惊奇的温柔的心。托蕾亚，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是虚假的呢？”
闻言，托蕾亚怔住了。
下一秒，她的眼中迸发出寒光，职业转化为刺客的她突然消失在丽娅的眼前，当她再次出现时，裹挟着雷光的枪尖已经要刺到丽娅的心口处。
又是一声闷响，丽娅向后一转身，两个脸颊圆鼓鼓的奇怪植物从土壤中迸发，然后，它们开始疯狂地喷吐附着火焰的豌豆。
“反正我的任务是混进你们的队伍，至于用什么手段，接近你们中的谁，上面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完成任务，我怎么做也可以。”
随手一挥，地面上迸发出带有金属光泽的刺状植物，这些植物迅速扩张到托蕾亚的脚下。然而托蕾亚只是重重一跺脚，迸发的火焰直接将所有的植物焚烧殆尽。
“那么，我为什么不扮演一个完美的朋友，让一个被理性淹没的女孩开心一些呢？”
丽娅·可狡黠一笑，她是间谍，是双面人，也是被创造出来的生物。
当然，她也是托蕾亚的敌人，还有朋友。
“按照你平常的作风，你绝对不会在刚才对我说那些话语。”
双手合十，无数道粗木破土而出，直接将二人笼罩在一起。
“托蕾亚，你不用想着欺骗我，这个世界里，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如果你的任务是杀死我，你绝对不会说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让我警觉，也不会故意刺偏数次。你只会用最快最简洁的方式杀死我，然后帮我修一个漂亮的坟墓，然后每年都过来看我一眼。”
带着促狭的笑容，丽娅笑容灿烂地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托蕾亚，全然不顾自己一个召唤师敢和狂战士单挑带来的风险，“你想抓住我，对吧。”
“或者说，你们想要抓住我。”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便传来一声震响。丽娅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笑容恬静地说道：“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明明理性能带来更多的收益与好处，可我们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让感性主导自己。”
“那怕，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人。”
伸出手，缓缓握紧，一道又一道的紫色藤蔓开始攀爬在少女的身上。看着面前紧皱着眉头的托蕾亚，丽娅的笑容依旧灿烂，“你看，就连托蕾亚你都会心软。”
“我没有洗心革面哟~”
此时的丽娅·可身上已经被紫色藤蔓纠缠了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呈现一种邪魅的紫色。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有点婴儿肥的模样。
“她创造了我，让我潜入到你们的队伍中，最后破坏掉这座建筑。当然，我的实力有限，在被你们发现后肯定做不到破坏建筑。但是，我至少完成了前半部分，所以我不欠她的了。”
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丽娅微微俯身，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现在，用你的全力来杀死我吧。”
“我的朋友。”
托蕾亚没有言语，但她手中开始继续雷光的长枪说出了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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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丽娅·可，对吗？”
或许根本不是人类，此时的白芩哪怕脖子破了个大洞，她也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除了缓慢流逝的生命外，她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将死之人。
“没错。”
点了点头，哪怕明确了周离的意愿，安雅也依旧坦然地说道：“在木奇一战后，我就注意到了丽娅·可的存在。我创造了一个新的丽娅·可，并且将潜伏的任务交给了她。”
“这就不奇怪了。”
周离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我还以为你会创造艾维、艾因或者阿紫，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
“不可能的。”
摇了摇头，安雅感慨地说道：“艾因和艾维之间的亲情我模仿不出来，林紫和灵海之间的羁绊也是极大的难点。朝夕相处下来，他们很容易暴露。”
“所以，你选择让一个能够适当接触到我们，同时也有足够的理由和逻辑能保持距离，还可以收集到情报的丽娅·可成为这个间谍，对吗？”
“嗯。”
点了点头，安雅轻笑着说道：“她做的很好。”
“是啊，做的很好。”
周离点点头，感慨地说道：“毕竟能欺骗托蕾亚成为她的朋友，你的这个手下还真是悟透了你们的教会法则。”
“唯独这一点，您猜错了。”
摇了摇头，安雅轻声说道：“朋友...那个孩子，可是很认真的啊。”
“嗯？”
周离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是怎么个事？”
“她拥有丽娅·可的记忆，也拥有丽娅·可的感情，除了她是我的部下外，她和丽娅·可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
“实际上，在我给她的建议里，去接触唐吉诃德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唐吉诃德的性格很容易被利用，但她还是拒绝了。”
“那个孩子，是真的将托蕾亚当做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两颗被创造的心碰到了一起，是不会冷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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