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翻脸
景止尘的目光触及那盒子面目皆非的布片时，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适才还晴空万里的京都，瞬间乌云密布。
“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景止尘素来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这还是徐星隐头一遭瞧见景止尘发这般大的脾气。
鱼食被掀翻在地，玉碟砸入池中惊得鱼儿四下逃窜。
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垂落在檐上投落一片阴影，景止尘的脸被一半沐浴在阳光中，一半隐秘在暗色里，明暗交错间叫人瞧不清晰。
傲影忙不迭地从房檐上落下，稳住被吓得差点没站稳的身形，推着徐星隐就往外走。
直到门板闭合，徐星隐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匆匆赶来的杜怀谷，很不幸的与徐星隐一道被关在了正院门外。
好在躲得够快，不然一准被卡在门里。
两人面面相觑，徐星隐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给杜怀谷见了礼。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惹着殿下不开心了。”
“无妨无妨。”
杜怀谷放弃了进院的打算，笑得揶揄，“徐七小姐，你还是头一个将殿下气得发这般大脾气的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
不好意思，徐星隐真没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儿。
徐星隐不说话，杜怀谷一个人自娱自乐也没劲儿，这才想起正事儿来，从身上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徐星隐。
“这是殿下让我给你的。”
徐星隐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个“噬魂散”的详细信息，从功效到产地、成分等都一一记录得极为清楚。
“这是什么？”
杜怀谷估摸着景止尘今日生这般大的气，定是不会再与徐星隐说话了，所以便将原先景止尘吩咐的事儿全部告诉了徐星隐。
“徐七小姐可还记得上次国公夫人病重一事？”
“记得，上次多亏了怀谷先生，母亲的病情才有了起色。”
“其实国公夫人并非病重，而是中了噬魂散。”
锦盒一个没抱稳“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徐星隐瞪大了眼睛，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杜怀谷也知道这事儿对于徐星隐的打击不小。
但作为医者，他瞧过了太多的肮脏，反倒觉得相比于粉饰太平的沉默，真相才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那日我为国公夫人诊脉之事，就已将此事告知了徐老封君，但徐老封君却认为此事恐会引起家宅不宁，请我务必为此事保守秘密。
当时我并不确定国公夫人所中之毒为何，且又有老封君如此要求，所以便只能配合老封君将此事瞒了下来。
这些日子我翻阅古籍好不容易得知了此药为何，便奉殿下之命特意将整理出来的噬魂散资料给到徐七小姐，也好给七小姐并国公夫人提个醒。”
噬魂散，是西坤国极为神秘的一种毒药，因其毒性过大，被多国列为禁药，禁止贩卖。
中毒之人表面与常人无异，就似生了大病似的，病情会一点点逐步加重，最后油尽灯枯而亡。
此毒难以察觉，加之中毒过程并无明显异常，若非医术绝然之人难以察觉其中玄机。
所以中毒之人多会因“病”而亡，死得毫无察觉！
物以稀为贵，噬魂散被禁之后，在灰市上的价格翻涨，如今大抵能卖到两千两银子一包。
听罢此言，徐星隐又重新看了一遍杜怀谷所给的那张信笺，越看到后面便越是心惊。
究竟是何人竟会这般大费周章地毒杀母亲！
见徐星隐脸上血色全褪的模样，杜怀谷也有些不忍心，轻声安慰。
“国公夫人既已挺了过来，此毒便已痊愈，徐七小姐不必忧心。殿下告知姑娘此事，也并非想看你这般难过，而是希望能给姑娘提个醒，多注意身边之人才是。”
徐星隐自知杜怀谷说得有理，可一想到此事心情总归还是有些受到影响，转念一想到景止尘，情绪莫名又低落了些。
“怀谷先生说得是，此事请替我好生向殿下道谢……”
“天呐！”
徐星隐这头话还未说完，就见那日曾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傅姑姑惊叫一声，看着落在地上锦盒满是诧异。
被物品砸落的声音吸引而来的傅姑姑，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跑来屈身抓了一片碎布便红了眼，而后看向徐星隐的眼神便不复宫中那日的温柔了。
“徐七小姐，殿下好心好意地将衣服借与你穿，你怎能这般糟践我们殿下的心意！”
傅姑姑红着眼尖声质问徐星隐，“此物，乃是先皇后留给殿下唯一的念想，你……”
傅姑姑哽咽着没能说下去，随后扭过头指着大门的方向，“请徐七小姐自行离去吧，东府不欢迎你！”
说罢此话，正殿的门便自里头打开，傅姑姑头也没回地径直走了进去。
而后傲影迅速拉着杜怀谷进了门后又重新将门阖上，带起的劲风让那些碎布轻轻掠起又重重落下。
有点像徐星隐此时的心情，沉重的，苦涩的，愧疚的……
带了些无能为力，又有些无可奈何。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伤害于你有恩的人，说不出口的道歉，无法表达的感谢。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堵在了心口的位置，寻不着出口，慢慢的便多了几分焦虑不安。
她站在那里，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屈身将掉落的一片片重新安放在锦盒里，在诸多不善的目光中缓缓步出东府。
徐星隐忘记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到国公府的，刚进府就瞧见丹枫乐滋滋地跑过来。
说是陈氏送了布匹来，待会儿就让霓裳坊的人过来给她量尺寸。
一边牵挂着母亲中毒一事，一边想着该如何还景止尘这份人情，这两件事儿都够徐星隐头疼了，哪有心情做什么衣裳。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脑子却灵光一闪。
迅速抓住了丹枫话里的字眼，紧接着徐星隐眼睛一亮，抱着锦盒便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吩咐：
“丹枫，去帮我找些做女红的物件儿来，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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