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送我
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一转眼，2009年就要结束了。
李辉回来后，收到了那封凌忆五月份写的一封信。
只是他收到的时候，已经是12月了。
12月，是部队最忙碌的一个月，年底专业考核，体能考核，老兵退伍，新兵入伍。
所有的事都集中到了这个月。
李辉他们刚回来休息了不到两天，就要开始准备年底考核。体能考核三天后，专业考核四天后。可以说一刻都不能休息！
紧张的训练氛围从早上起床号响起那一刻就开始了！
五点半睁开眼爬起来换好训练服立马跑下楼集合列队，随着一声哨响五公里开跑。
跑完回来，开胃菜结束，洗漱整理内务，吃完饭后，就是真正的魔鬼训练。
上午三个小时的专业训练，完全按照考核标准来训练，只有所有人达标才能停下来，否则一直继续。
没错，是所有人达标，这是真的难受。也就意味着必须所有人都要往优秀的标准去努力，不然整体考核成绩是拉平均值，一个不合格就需要两个优秀来拉。
无线连的专业是最费脑的，因为要最快的速度将数字变成文字，过程中还不能出错。
如果说上午是苦其心志，那下午就是劳其筋骨了！
下午一点准时开始体能训练，最终体能考核是全连五公里，所以其他的体能项目暂时放一放，所有人整整一下午四个小时，都在跑圈。
是的！
一直跑！
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毕竟在部队流传着一句话，没有一个兵是练不出来的，如果有，那就是练的还不够。
从一开始在营里的操场跑，再到跑整个旅部大院，最后就是绕着整个旅部所有营的路线跑一大圈，把莱阳军事区跑了一个遍，整整38公里。
这一趟下来等到五点结束的哨音吹响，李辉别说走了，爬都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兵们个个都喘着粗气，坐着的，趴着的，躺着的，就是没有一个站着的。
关键是这才第一天，后面几天每天的训练量都会按这个标准来，不对，可能训练量会越来越大，毕竟只有现在训练的时候超过平均值，考核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李辉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看着一旁的顾嘉明和张超华，这俩货就跟躺尸一样躺在地上，都不动弹了。
估计现在李辉上去给他俩一人一脚，这俩人也不会反抗。
你踢死我得了。。。。
好不容易挨到开饭，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去食堂集合，到了十二月，食堂的伙食也比平常更好了，就连平时不怎么见得到的鸡腿，大排都安排上了。
毕竟离考核就几天了。。。。。
三天的魔鬼训练，真正意义上的度日如年。
好久没有这么高负荷训练的李辉甚至开始尿血，但是再苦，也没几天了，等考核结束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李辉不断安慰着自己，就这样终于到了考核的日子。
考核地点是教导队，每个营按连为单位，通信营两个连队，无线连和有线连。无线连先跑，考核成绩以连队最后一名的到达时间为准。
是的！
你没有听错，取最后一名的成绩作为全连的年终考核成绩。今年和往年不一样，往年取平均成绩，今年直接取最后一名的成绩。换句话说，你第一名跑的再快也没用，所有人都快才行。
这就是部队！
不抛弃，不放弃！
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也明白了这几天往死里练的原因，毕竟如果最后一名不合格的话，所有人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连长开始部署所有人的站位，跑的快的老兵全部在前面，跑的慢的老兵，几个年纪大的士官和军官在中间，最后面安排体力耐力最好的人。
李辉作为新兵里面跑得最快的，这次在安排最后面。他要看着所有人，谁跑不动跟不上的话，就得用背包绳拉着他，不能让任何人掉队。
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梅班长拍着李辉的肩膀，虽然他也知道李辉作为一年兵，让他接受这个任务确实难度太大了。班里的老士官年纪都大了。五公里可能跑到一半就需要李辉一直用背包绳拉着。
也许，可能都跑不到一半，梅班长神色有些凝重，但是别无他法，因为事关全连的荣誉。总共跑得快的就那几个人，顾嘉明他们都在最前面了，后面必须得有人，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李辉没有说一句话，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接过背包绳。
二十一分钟后，炮兵连考核结束，无线连准备进场。
教导队操场一圈一公里，总共五圈。
连长站在最前面，大吼一声无线连！
无线连全体集体嘶吼！
加油！
这时考核官举起手中的旗，随着一声哨响！
开始！
所有人大喊着冲了出去。这次的考核不同于几个月前在外训地的负重五公里考核，不用留力最后冲刺，因为只以最后一名的成绩为准，所有人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一开始就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冲完前三圈，这样才能极大的缩短全程的时间。
前面的顾嘉明跟在老兵身后，撒开脚丫没命的往前冲，只要他们前面带的足够快，后面的人就得一直全速跟着，当然除了体能特别好的几个在队伍的最后方的几个人，他们的压力是最大的，不仅要跟上大部队的速度，还得时刻注意中间有没有体力不支掉队的人。
有线连的女兵站在操场上。连长还在给他们讲着一会考核要注意的地方。跑得快的都到后面，就算拖，也要拖着跑不快的人继续往前跑，千万不能有一个人掉队，所有人要一起过终点！新兵都安排到中间和前面去，跑的快的老兵都去后面！
周恬恬意味深长的转过脸笑了笑。
新兵么~~
周恬恬已经看到了李辉了，刚刚她就注意到，他们队伍最后面的大高个，顶着一年兵的军衔，实在是太瞩目了。毕竟再转过头的时候，他才跑完第一圈，就已经掏出背包绳开始拉着别人跑了。
看不出来～～～
李辉你还有两下子啊！
李辉此刻只感觉无比疲惫。这才第一圈就有人扛不住了，李辉二话不说直接背包绳套住老兵的腰，另一端直接套在自己腰上，立马拉着老兵使劲往前冲。现在根本不能留力，前面的人要保证全连到终点的时间。所以前几圈必须要快，不然就会导致全连的时间过长。
何况这才第二圈，李辉看着最前方顾嘉明他们不留余力的一直往前冲，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大部队，要知道自己还得拉着一个人，等于是一个人的力量分给两个人在跑，比其他人更累。
就这样跑完了第二圈，到第三圈的时候，李辉自己都快扛不住了，这比负重五公里还要累，拖着一百四十斤重的人，手臂，大腿，完全都使不上力气，眼看被前面的人就快拉开距离，李辉咬咬牙，憋红了脸。
不能放弃啊，自己答应了梅班长，就算拖也要拖着大酉班长到终点。
或许是大酉班长感受到了李辉的压力，脚步快了一些，李辉顿时觉得没有那么累了，拼命加速，把刚刚和前面拉开的距离又缩近了一些。眼看着就到第五圈了，教导队训练场的计时器上面的时间显示16分20秒。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是能跑进21分钟的。
随着考核官大声提醒，最后一圈！
所有人瞬间加速起来，前面的老兵跨着大步不断向前迈进，速度比前几圈更快了，顾嘉明这时也体力不支了，一下子被拉开掉到了队伍中间。
更惨的是李辉，这几圈跑下来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这几天的魔鬼训练都没有让他这么累过。后面拖着的老兵感觉越来越沉，步子也越来越慢。
这时身后大酉班长气喘吁吁的喊着李辉。
别管我了，你赶紧跑！
李辉也想自己撒开腿往前跑啊，但是这时全连考核，就算自己跑了第一，没有任何的意义，只取最后一名的成绩！
喉咙有了鲜血的味道，一个劲的在往上涌。
眼前的人也开始模糊了，好像被越拉越开。
啊！！！！！！！
仿佛是在呐喊，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李辉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嘶吼。
就算爬，也要带着大酉班长爬到终点！
前面的连长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看后面的人跟不上了，立马大声喊道。
快去几个人到后面帮一下。
快！
后面的撑不住了！
李辉看到了顾嘉明，看到了张超华，他们直接折返跑了过来，双手推着大酉班长使劲的往前冲。
所有人！
没有一个会放弃！
李辉看着近在咫尺的终点，还有计时器不断闪烁的20分51，20分52。。。。。
顾嘉明身体拼命的前倾，死死的顶着大酉班长，牙齿已经咬破了嘴唇血都渗了出来。最前面的人已经到了，中间的人见状也顾不上自己往前跑了，都往后跑，后面几个跑得慢的老兵，瞬间觉得一股力量从后传来。
李辉看着自己的周围，大家都来了，大家都想拔高自己连的成绩，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让最后的人跑得更快，连队才会赢。
连长和梅班长站在终点，气喘吁吁的向后望去，十多个人，几乎是并排拉着，拖着，推着，拼了命的往终点冲过来！
20分57秒！
十多个人几乎是同时撞线，最后计时器停住，无线连最终成绩！
跑进了21分！
李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刚碰到地面就支持不住，整个人倒了下来。
其他人站在那里，等着考核官宣布。
直到考核官宣布成绩有效时，所有人如释重负欢呼起来！
卧槽，牛逼！
牛啊，牛啊！
哈哈哈哈哈！
李辉颤颤巍巍的爬起身，看着沸腾在欢乐中的众人，忍着胸口的剧痛啐了一口血。擦了擦嘴角，一旁的顾嘉明抱住了他哈哈大笑。
赢啦！
李辉，咱们破了去年的营记录啦！
哈哈哈哈。。。。
大酉班长直接扑到李辉身上，梅班长见状也扑了上去，李辉一下子被压在最底下。
等会。。。。
你们好重啊！
李辉一脸的无奈笑了出来。
下面的有线连迈着步子往上走，周恬恬走在后面，用余光看了一眼终点。
他现在真的成立连队不可或缺的人了~~
嘴角漾起一丝微笑。
看来明年会很有意思呢，李辉！
第二天，专业考核。无线连全体合格。
优秀的除了几个二年兵和老兵，还有两个一年兵。李辉跟顾嘉明。
最终年度考核无线连成绩超过有线连！
今年进入了尾声，剩下的就是老兵退伍以及新兵入伍了。
无线连的营房楼下，比起平时多了一个大音箱，每天播着歌曲。像什么送战友，梦驼铃啊！
这些音乐乍一听怪伤感的，大家也都卸下迷彩服换上了常服，二年兵，快服役满的士官，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李辉看着他们取供销社买回纪念册，让大家留言，一个一个人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恍如隔世，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毕业那年。
何其的相似~~
又要说再见了！
这几天生活是李辉来部队这一年来最轻松的日子，没有了训练，没有了搞体能，每天就像过节一样，快乐的时光就是如此的短暂，一转眼到了圣诞节。
其他人还跟往常一样，去休息室看电视了。
李辉看着日历怔怔的出神。
都一年了。。。。。
好快啊，一年前的圣诞节，如果没有来部队，如果回到过去的话~~
内心忽然有一股失落。
晚上吃过饭李辉故意留到最后，等其他人走了，跑到梅班长面前。
梅班长~~~
干嘛？
梅班长头都没抬，继续吃着饭。
梅班长~~~~~~
李辉居然都撒起娇，梅班长听了手一抖，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你恶不恶心啊，好好说话！
我想打个电话。。。。。。
不行！
梅班长放下筷子，今天不是节假日，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打电话给外面的！
这你是知道的！
也就是同时，李辉掏出两盒苏烟放进了梅班长的衣兜，刚刚还义正辞严的梅班长顿时卡了壳，嘴唇动了动，眼睛瞄了一眼袋子力的香烟。
还是五十一包的！
这小子，真下血本！
行吧~~
看在你这几天表现不错，破例给你一次打电话的机会。
瞬间，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
还有啊！并不是因为你给我烟我才给你电话的啊！这是不能说出去啊！
听明白没有！
李辉一脸笑嘻嘻。
知道了！班长！
还没等梅大班长张嘴在说话，直接跑回宿舍去拿电话了。
李辉揣着电话机一个人跑到学习室，紧张的抬头又四处望了望，确认周围没有人，这才按下了凌忆的号码，对面的铃声响了很久，并没有接听。李辉捏着话筒，不甘心的又播了一次。依然还是这个结果。
这下心顿时凉了，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顾嘉明靠着学习室外面的窗户，吃着薯片看着李辉。
一看表情就知道，失恋了~~
看着李辉还不放弃，一遍又一遍的打过去，又一次又一次的失落，都快哭出来了。
顾嘉明叹了口气，推开门走进去。
我觉得啊。。。。。
要不你还是别打了，真的！
李辉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顾嘉明一眼。
你。。。。。。
顾嘉明拍了拍手，放下薯片。
你什么你啊，你知道我说的啥意思，人家也许有事手机没听见声音。又或许，人家就是没想好该不该接你的电话。
凌忆确实没听见。她正在他们系办的圣诞节晚会上站在台上唱歌。今年大二了，比起去年，下面又多了大一的学弟学妹们，下面的学弟们欢呼呐喊，甚至吹起了口哨。凌忆手机还在座椅的羽绒服口袋里面，铃声早就被喧闹的人声和歌声盖过去了，根本就没人听见。
李辉放下电话机，默不作声回到宿舍。
梅班长抬头一看，这小子这么快，还纳闷今天比之前都快了好多，几分钟就打完了。
李辉，这就打完了？
不用我收起来了啊！
李辉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宿舍门口，下了楼梯。
梅班长挠了挠头看着电话机。思索了一会，还是按下了关机键。
火鸡陪着蔡虹虹，两个人刚吃完烛光晚餐，兴致盎然，又跑去游乐场抓娃娃。
别看火鸡近视800多度，但是抓娃娃还是一把好手，不一会，蔡虹虹怀里已经抱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毛绒玩具了。看着火鸡抓到一个，又抓到一个，兴奋的跟个小孩子一样又蹦又跳。惹得一旁的小孩都眼馋。扯着爸爸的衣服。
爸爸～～我也想要那个娃娃！
顾嘉明看了会电视，打了个哈欠，转过头一看李辉还是不在，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转身走到楼下，果然这家伙一脸闷闷不乐的蹲在地上。
喂，李辉！
顾嘉明从口袋掏出一根烟，扔给了李辉。
李辉站起身惊讶的接住。因为印象里，顾嘉明是不抽烟的～～
认识他快一年了，都没见过他抽一根烟。
顾嘉明从口袋掏出一个很旧的打火机，打火机都已经有点褪色了。眯着眼睛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却并没有吐出来，而是闭上眼睛。又咽了下去。
看来，顾嘉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李辉～～
听哥一句劝！
顾嘉明一边叼着烟，一边把火机扔给李辉。
早点放下。
有时候是最明智的。
至少，给自己留点尊严。。。。
李辉点着烟，没有回话。两个人在楼下默默的站着相顾无言。
李辉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十点熄灯了，李辉闭着眼睛，却没有一丝睡意。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去年暑假和凌忆一起看的那部新海诚的《秒速五厘米》。
当时的我们。。。。
现在的我们。。。。
凌忆这里晚会刚结束。刚刚一直和大家又唱又跳，疯了一晚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虽然是十二月，额头都出了汗黏住了头发。
学弟学妹们和她道别走出礼堂。凌忆笑眯眯的摆着手，从座位上拿起羽绒服往宿舍走去。
有时候，命运吧或许。。。。
凌忆的手机已经没电了，凌忆歪着头按了几下开机键，屏幕都没有亮。
看来真没电了～～
应该不会有人打自己的电话吧~~
凌忆噘着嘴，快步跑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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