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他的心跳
卜聿凡躺在担架上，被救援队抬上来的时候，温暖甩掉了她姥爷的手，奔跑着冲了上去。
“暖暖！”温诚的话音没落，那孩子因为跑得太快，两条腿绊到了一起，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到了地上。
她却一声不吭，连疼都不喊，坚毅地咬着嘴唇，赶紧爬了起来。
“爸爸！”她冲到卜聿凡的担架前，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挤在那些高大健壮的消防员里头，格外得醒目。
“小朋友，你别哭啊。刚才医生已经给你爸爸急救了，他会没事的！”消防员叔叔温柔地哄着她。
“叔叔，谢谢你们救我爸爸。”那孩子懂事地回答，竟然挤出来一丝感恩的笑容。“我不会哭的，我要照顾我爸爸。”
她转向了卜聿凡，小小的身影紧紧跟随着移动的担架。
“爸爸，杉舅舅说你失温了，你很冷很冷，对吗？你别害怕。”温暖一边对着昏迷不醒的卜聿凡说话，一边解开了自己的小披风。
“爸爸，这是你给我买的新衣服，可暖和了。我现在给你盖上。爸爸，你暖和暖和就能醒了是吗？”
孩子的理解和表达是那么得纯真无邪。
“小朋友。”边上的消防员看着不忍心。“你爸爸一定能感觉得到，他一定会很快清醒的。”
谢秋芸想去把温暖叫回来，被温蓝拦住了。
“妈，你随着暖暖吧，她和卜聿凡父女分离了那么多年。卜聿凡……是她的亲生父亲。”
“温蓝！你在说什么？”谢秋芸和温诚瞪视着她，大惊失色。温暖怎么会是卜聿凡的女儿，她难道不是温蓝和宋忆农……？
顾左杉更是一脸的愕然，温蓝和卜聿凡，怎么会有一个七岁大的女儿？莫非他们早就？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温蓝也追了上去。她揪心地、痛苦地等了卜聿凡那么久，在他被救上来，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害怕。
万一卜聿凡有个三长两短，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那么，她的身体、她的感情、她的未来都会彻底地粉碎和崩塌！
她可以粉碎掉，她可以不存在，她不在乎！她情愿自己死掉，也不想看着他的生命在她的眼前消逝。
“卜聿凡！你能听到我吗？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她搂着女儿，追随着他上了救护车。
卜聿凡的伤势，和周雅君的大相径庭。
他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若要说有，也只是手上和脸颊上有一些浅显的擦伤。他像是沉沉睡着了一般，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温蓝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样子。
他们相拥而眠的时候，哪怕他已沉睡着，她翻个身，或是蹬几下被子，他都会下意识地响应着她。
然而现在，如若不是救护车上的监控仪时不时地滴滴作响，显示着他的心跳、血氧，更新着他的体温、血压，她几乎要相信，他好像是真的要离开她了。
“爸爸，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了。爸爸，我给你暖暖手。”温暖捧住卜聿凡的手，往他手上呵着气，一下又一下。
“卜聿凡。”温蓝轻轻地伏下头，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就在昨天晚上，她也是这样紧紧挨着他，他的心跳还是那么得强而有力。可是现在，他的心跳却微弱得让她几乎感觉不到。
她闭上眼睛，用心地倾听着，感应着。泪珠从她的睫毛缝隙里沁了出来。
“妈妈，你不要哭。爸爸暖和过来就会没事的，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他舍不得我们！妈妈！”
随车的急救医生本已经见多了生死离别的事，本已经见怪不怪。可是，这个不染世事的七岁孩子说的话，却让旁观的人听着心酸。
救护车驶进了医院，停在急诊门口，那里已经簇拥着好多人。
卜聿凡的担架先被抬下了车，南云上和肖尘马上就扶住了抢救床，帮助医护火速把他送到了抢救室。
葛安策带着他的律师团队，几组人汇总着案情和证据，和警方交换着资料。
载着温蓝爸妈和顾左杉的车和救护车是前后脚到的，他们急匆匆地赶去了抢救室，去照应家人。
温蓝牵着温暖的手，眼神空洞地站在急诊的大门口，麻木地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
“温蓝，你哭出来吧！别忍着了。”孟靖然默默地流着眼泪，站在边上陪伴着她。
“暖暖！到小姨这儿来。”顾白鸥和尹禾也赶了过来，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温蓝姐，我们请来了省里最厉害的医生，我们刚刚到。这里虽然是县医院，但是条件还过得去。医生已经在会诊了。他们，母子俩，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尹禾本来想说的是，住在“同一间抢救室里”，他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可是，尹禾的这份迟疑，这个停顿，却被温蓝捕捉到了。
“卜聿凡和他母亲，已经分离了27年。没想到，再见到面，他们离得这么近，竟然是在ICU病房里。”
她的语气是那么得平静，她一动也不动地矗在那儿，眼光无意识地看着急诊室的走廊，那两排纤长的眼睫毛，一眨不眨地半垂着。
孟靖然本能地观察着温蓝，她的反应很不对劲，她好像根本就游离在状况之外。
“温蓝，你哭出来吧，喊几声吧，嗯？你这样，我反而害怕，我会担心你。”
“他的心跳就快没有了。”她的眼珠灰蒙蒙的，“哭有用吗？”
顾白鸥赶紧捂住了温暖的耳朵。
“聿凡哥哥会好好的，温蓝你别这么说，你别吓我，你别吓到孩子！”
“孩子？”温蓝不由自主地哼笑了两声。“孩子？他和女儿分开了8年，和我分开了8年……”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就像决堤一般，一串一串地掉落下来。
“8年以后，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温暖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就要走了，他就不要我们了。”她呜咽着，呜咽而不能成声。
她的身体，她的血肉，她的感情，她的未来，她的梦想，她的一切，都在她的眼前碎裂着，碎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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