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卢象升“战死”（六）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看着各州府的奏章，面色愈发难看，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一旁的王承恩看到皇帝的模样，就知道各方战事不利，自清兵入寇以来，皇帝几乎每日看到地方上的奏报都是如此。
王承恩连忙端上一杯热茶，温声细语的开口：“皇爷，您莫要气坏了身子，相信卢总督很快就会调停好各方，将贼虏剿灭的！”
他虽然只是个秉笔大太监，但对卢象升此人的印象很不错，也知道卢象升是个文武全才，无论是治理地方，还是带兵打仗，那都是朝廷官员中拔尖的存在。
而且，卢象升对皇帝是非常忠心的，这等人才若是用好，重振大明绝对是有希望的。
听到王承恩替卢象升说话，崇祯皇帝的火气更大，呵斥道：“王承恩，你可知卢象升斗做了些什么？”
闻言，王承恩战战兢兢，连忙跪下，道：“皇爷息怒，是老奴妄言了！”
崇祯皇帝火气不减，依旧盯着王承恩，道：“朕让他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却对敌情侦查不明，指挥调度上也漏洞百出，几乎是坐视各方州县沦丧，没有起到丝毫的挽救效果！
往日里，他倒是长篇大论、正义凛然的敢战之言，现在看来，他就是欺朕欺众，实乃沽名钓誉之徒！”
王承恩想让皇帝尽快冷静下来，便顺着皇帝的话道：“皇爷所言极是！”
他虽口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是怎么想，地方州府呈上来的奏章，虽然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但却不可全信，当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在他看来，卢象升虽然名义上总督天下兵马，但头顶上有杨嗣昌压着，两人之间战和意见向佐，这就会导致卢象升无法真正行使自己的权力。
而且，派遣出去的各路监军，名义上只是督战，实际上是代表皇帝，对军队有着极高的管控权。
有杨嗣昌和皇帝派的监军在，且双方的意见不一致，卢象升所能发挥的空间，十分有限。
“唉~！”崇祯皇帝长叹一声，看着王承恩的模样，总是不忍将火气都发泄到这个忠仆身上，便道：“朕知道你没什么歪心思，那般说也只是想安慰朕，起来吧！”
“谢皇爷！”王承恩从地上爬起来，低着脑袋站在一旁，不敢多言语。
这时，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道：“皇爷，内阁首辅刘宇亮和兵部尚书杨嗣昌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崇祯皇帝闻言，连忙说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刘宇亮和杨嗣昌进入殿内，恭敬的行礼。
崇祯皇帝让两人免礼之后，开口问道：“两位爱卿，可是有何急事？”
刘宇亮与杨嗣昌对视一眼，面色都是有些难看。
略微迟疑，刘宇亮取出一份奏书，满脸沉痛的说道：“陛下，这是顺德制服于颖呈送内阁的加急文书，卢象升他……”
崇祯皇帝皱眉，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道：“卢象升他怎么？”
刘宇亮面有惋惜，声音带着哽咽，道：“陛下，卢象升他率兵六千，在巨鹿贾庄与清兵相遇，历经两场苦战，六千兵马全军覆没，卢象升也壮烈殉国了！”
听完首辅的话，崇祯皇帝只感觉脑海“嗡”的一声，片刻之后才猛地站起，惊呼道：“你说什么？”
王承恩也满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刘宇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刘宇亮眼中有泪，鼻子发酸，沉痛的声音加大了几分，道：“陛下，卢象升与清兵遭遇，壮烈殉国了！”
“卢象升……壮烈殉国……”崇祯皇帝只感觉心头一堵，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卢象升他……死了？”
低声自语间，崇祯皇帝无力的跌坐回龙椅，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显得十分颓靡。
刚才还被他骂的一无是处的卢象升，竟然以身殉国，这明显是忠臣啊！
他可是让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手上还有他赐予的尚方宝剑，能调动各镇兵马，可为何身边只有区区六千兵力？
见崇祯皇帝如此模样，殿内几人都是不敢出声，低头默默地等待着。
良久，崇祯皇帝回过神来，强行忍住心中悲痛，道：“将文书拿来！”
王承恩连忙将文书转呈给崇祯皇帝。
有些手抖的接过文书，崇祯皇帝立即观看起来。
文书中，将卢象升在贾庄作战过程描述的详细，乃是由逃脱的虎大威、杨国柱等人的亲口所述。
战事结束后的第三天，于该战斗中突围的副总兵刘钦重新回到战场，在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下，发现了战死的身穿卢象升战甲的、被钝器砸的血肉模糊、难辨身份的尸身。
而刘钦等人通过尸身佩戴的信物，最终判定该尸身为卢象升本人。
刘钦及其麾下的将士顿时嚎啕大哭，尽皆主动缟素，并护送遗体来到新乐县，交给原卢象升麾下赞画杨廷麟。
杨廷麟又将遗体运至真定东关，命人整理遗体遗容，发现战甲之下，还穿着麻衣（服父丧），而遗体血肉如泥，骨头寸碎，难复英容。
卢象升战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民众，无论男女老少，尽皆哀伤流泪，甚至有悲痛其战死，而发狂猝死者。
可见卢象升在三府百姓中的地位！
崇祯皇帝看着文书，鼻子不由得开始发酸，眼中泪光闪动。
如此忠臣良将，竟死的如此凄惨。
突然，崇祯皇帝出声问道：“高起潜呢？他何故不救卢象升？”
文书中，可是说明了卢象升有派人到高起潜处求援的。
闻言，杨嗣昌也取出一份文书，道：“陛下，这是高监军送来的文书，高监军部也被清兵击溃，说是……说是……”
“他说了什么？”崇祯皇帝瞪着杨嗣昌。
杨嗣昌还没摸清皇帝的态度，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高监军说是卢象升轻兵冒进，导致大局崩坏！”
王承恩立即转呈文书给崇祯皇帝。
看完高起潜的文书，崇祯皇帝心中有疑。
他无力的靠着龙椅，愣愣的出神，昔日与卢象升的会面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他始终难以相信卢象升就此殉难，便看着杨嗣昌，道：“杨爱卿，你亲自跑一趟，务必确认卢象升殉难消息的真假！”
杨嗣昌闻言，连忙回道：“是，陛下！”
数日后，杨嗣昌辨认了“卢象升”的遗体，然后迅速回京，入宫面见皇帝，告知卢象升确已殉难。
不久，卢象升的家属请求褒恤，但崇祯皇帝更信活着回来的高起潜所言，所以没有准允褒恤的请求。
而王毅派人找到卢象升的家属，并匆匆将“卢象升”从简入葬，然后带着卢象升的家属去到了军民府治下。
当崇祯皇帝看到最新一期的《护民周报》时，得悉了“卢象升”殉难的原委，顿时龙颜大怒，下旨将高起潜处死，并对同意卢象升家属褒恤的请求。
不过，卢象升的家属已经找不到，只有流言说是被流贼报复杀害，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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