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
“这么多红薯,真的是从这一亩地里挖出来的?”
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怕是以为有人将好几亩地的红薯挑到一个地里,装成一亩地的产量来糊弄他们了。
可从开挖,到称重,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周围如此多的人看着。
突然有个使者跪下,对着苍天磕头高呼:“天佑大顺!”
“天佑大顺!”
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下,朝天地磕头。
潭州城突然出现亩产一千五百斤的土豆,又出现亩产三千金的红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上天降给大顺朝的福泽,不然去年整个西北五省地震,旱灾连连,今年荆楚霜灾,天下民不聊生,上天怜悯,居然降下了如此神物。
一旦红薯在大顺朝普及开,不出三年,灾荒顿解,可不是天佑大顺?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铜津关外,西北之地,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这经过现代农学家数代培育的高产红薯到了古代,到底还是受了影响,亩产还不到现代一半,但现代到底是科学种植,又有各种肥料精心培育,能有这个产量,已经超出了卢父意料。
现在卢父就怕这是一代种子,产量高,后面的二代、三代,产量还不知道会不会下降。
但再怎么下降,如此高产量的农作物在这个时代来说,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此事禀报给潭州太守后,哪怕潭州太守已经有了土豆在前的铺垫,听到红薯如此高的产量,也惊了。
“亩产三千斤?”这不是神话?
“是。”岑农官也是激动的心情激荡,久难平复道:“卢从事家一共种了五亩地的红薯,除了被周围流民祸害的两垄红薯外,其余全部挖出,均亩产有三千斤,最少也有两千五百多斤!”
潭州太守也十分高兴,当下就激动起身道:“此事我当速速禀报圣上!”
岑农官出去以后,潭州太守身边一个幕僚道:“方伯,京城远在千里之外,今春之后,铜津关外疫病又起……”
潭州太守身形一顿,沉着脸问说话的人:“你想说什么?”
幕僚心知赵太守对朝廷忠心耿耿,自己这样说,赵太守是不高兴了,弯腰拱手道:“方伯容禀,京城路遥,从潭州到京城,即使快马加鞭也要两月有余,加上此时铜津关外大乱,即使派出使者,也未必能顺利到达京都,眼下不过数月冬季便要来临,方伯何不等到疫病过去再派使者去京都,明年四月……便是圣上的万寿节。”
赵太守听了他的话,果然没有责怪他,而是坐了下去,目中带笑的望着手下幕僚:“仲文请起。”
幕僚跟随赵太守已久,知道赵太守这是听进了他的建议,便从容地直起了身子,笑了一下道:“方伯何必多虑?眼下已是七月中,即使使者将红薯送往京都,也已是寒冬,圣上万寿在四月,四月可是红薯育芽的好时节,献给圣上之后,五月恰好种植,不是更好?”
赵太守也是想到这一点。
原本有了如此高产农作物,他本应该第一时间禀报圣上,缓解大顺灾情。
可现在红薯只有一万五千斤,光是一个潭州还好,对整个大顺朝来说还是杯水车薪,想要推广红薯,没有个三五年,是无法将红薯推广到大顺朝各地的。
他沉思了半响道:“将卢从事叫来。”
卢父才刚刚回到卢家,歇了不到两天,就又被赵太守叫到太守府,问他这红薯能不能再种一季。
卢父保守地说:“这……属下也未种过,不知红薯秋季是否能种植,只是当初买给我这红薯的西域商人说,这红薯乃不耐寒作物,现在种植记,怕是要到冬季才能收,若是能种成了还好,若是不成,怕浪费了红薯。”
赵太守却是考虑到,潭州红薯目前只有一万多斤,若拉到京城,献给圣上,那潭州必然就无法普及,可若献的少了,对北边灾情来说,同样杯水车薪。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暂且不将红薯献给圣上,而是先在潭州种植,等整个潭州普及,必然有更多红薯产出,到时候不光是潭州,就是京城也有足够的红薯了。
沉吟了片刻,赵太守道:“即日起,你便作为劝农从事,先尝试着种两分地,看这红薯能否种两季。”
劝农从事,属农官,地位次于薄曹从事。
之前卢父属于太守府临时从事,现在太守这样说,便是去了卢父头上的临时,正式成为太守府从事。
想到这土豆和红薯都是卢父种出来的,赵太守又笑着夸了两句,问道:“听说令郎断文识字,这段时间也跟着你在衙门教授土豆的种植之法?”
卢父躬身道:“是,不敢隐瞒方伯,属下商户出身,属下在外行商时,家中商铺皆由犬子打理。”
这是说卢桓不光会种植,同时还具有一定的协调管理能力了,至少,作为商户之子,打理商铺,除了断文识字外,算术一道必是要通的。
赵太守道:“岑薄曹那还缺个书佐,先让他去吧。”
岑薄曹,也就是岑叔砚,掌管太守府钱粮薄书的从事,是太守府高级佐官。
卢父现在的从事一职,实际也属岑薄曹下面。
卢父心中一喜,当下跪倒叩首:“多谢方伯!”
对于跪太守,卢父丝毫没有心理阴影。
虽然也是现代人,但卢父那个年代,跪天跪地跪祖宗,小时候读书被父母罚过跪,在学校被老师罚过跪,不像卢桢他们这一代,除了跪神跪祖宗,让他们下跪跟要他们命似的,卢父可没有这些心理负担,加上他融合了原身的记忆,颇识时务。
回去后他就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卢桓,卢桓饶是性子沉稳,得此消息,也是高兴不已。
之前腿断之后,经过两千里逃荒,他都依然做好腿瘸的准备,现在能够从那场天灾中活下来,如正常人这样走路,已是捡来的命。
卢家来到潭州之后,成为户籍成为良民,分得良田,卢桓就知道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打理家中商铺,卢父被赵太守收作临时从事,带着他去太守府时,他就知道,父亲是打算让他在官府中某一职位,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性子向来沉稳,自断腿之后,便越发内敛稳重,当下眼圈一红,朝卢父叩首:“多谢父亲。”
卢大嫂还在高兴呢,见丈夫跪下,虽不明所以,也连忙跟着跪下。
卢父愣了一下,赶忙扶起卢桓:“你是我儿子,为你谋划何须言谢。”
卢桓顺势起身,望着卢父,没有说话。
卢父和卢母对视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卢父挥手让卢大嫂带着小石头先下去,然后拍着卢桓的肩膀,看着他道:“无论如何,我是你父亲,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兄妹。”
卢桓点头:“儿子知道。”
望着这个和他们现代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儿子,卢父卢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卢桓心里有数,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次日便去了太守府岑薄曹那任书佐去了。
卢父虽说是太守府劝农从事,却因为要种秋红薯的事,留在了高地。
又过了十来日,卢桓在潭州城安定下来,卢父给他在潭州城买了个小院子,让卢大嫂也跟了去。
一方面,是卢大嫂不放心卢桓一人在潭州城,想去照顾卢桓;一方面,也是不让夫妻二人长期分居两地。
卢父卢母都有现代人的记记忆,可没有给儿子纳妾的想法。
至于小石头,正在由卢桢给他开蒙,他们在潭州尚未找到合适的先生,等找到合适的先生,再送到潭州不迟。
卢桓有了去处,卢父也算放下一桩心事,此时他比较纠结的是,这秋红薯,他到底是用这刚收的春薯种,还是他空间的秋薯种。
若按照原本计划,当然是按照秋薯种。
就怕他用秋薯做种子,赵太守和岑农官他们却以为种子是春薯,到时候拿春薯当做秋薯种,将红薯种废了,那罪过就大了。
和卢桢商量之后,卢桢也觉得,这秋薯暂且不能拿出来。
“至少不是现在拿出来。”卢桢手指敲着桌面,“这春薯和秋薯毕竟是两个品种,最好还是分开,春薯就是春薯,秋薯就是秋薯。”
她道:“赵太守既然让您种春薯,爹您最好就用这春薯种。”
卢父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不然若用秋薯种出来的收成和春薯一样好,来年怕是整个潭州百姓都要用春薯作秋薯种了。
卢家的红薯,除了卢家自留的几百斤红薯外,剩下的全部作为粮种,被官府收购,价格比之前的土豆价格还要高,达到每石五千文。
这个价格相较于红薯的产量来说,是一点都不高的,是以卢父家虽留下了几百斤红薯,官府还是按照一万五千斤的数量给收走。
此时别说潭州,荆楚周边全都听闻了潭州出现了亩产三千斤的红薯的事。
大多数人对于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若不是他们派出的使者亲眼所见,言之凿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亩产两三千斤的农作物。
“难不成,果真是天佑大顺?”
去年的连续性的大灾,让整个大顺朝元气大伤,加上今年荆楚霜害,西北大乱,不是没有人心思浮动。
大顺朝延续三百年,朝廷上下早已是蛀虫满仓,糜烂不堪。
此时潭州出了高产农作物红薯的事,尚且还只有荆楚之地知道,如此粮食难得,潭州城的那点红薯,光是荆楚之地都不够分,他们又怎么会将消息透露给外人,全都藏着掖着,都在想着去潭州分这红薯种子呢。
卢家这次光是红薯种子,就分得了一千两百多两银。
这一千多两银,对于赵太守,乃至整个荆楚之地的富户来说,不过毛毛雨,可对于卢家来说,却足以让卢家在之前灾难之中的损失,恢复元气。
高地上的人虽不知卢家获得多少银,可看到卢父正式成为太守府劝农从事,卢桓也成了岑薄曹下面的书佐,哪怕卢家一文钱不得,光只凭卢父和卢桓成为太守府官吏,就已是值了。
卢父将要种植秋薯,也没瞒着高地众人,道:“大家也看到了这红薯产量,我卢家留下数百斤红薯,待来年育芽之时,必然要分于尔等一些,现在我奉太守之命,要尝试种植秋薯,只这红薯乃不耐寒之物,我也不知秋薯能否种植成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所以种植必然不会太多,也就不分于各位了。”
张顺第一个抱拳道:“我等听候卢叔差遣!”
其他人闻言也都激动地喊:“听候卢叔差遣!”
就连黄花村的村长,在卢父成为太守府从事之后,就再不敢怠慢,只希望能分得些红薯种,来年也种这红薯。
虽官府也能买到,可官府要卖给整个潭州的,真正能分到各家各户的,十分有限。
那红薯的产量,别人不知道,他作为黄花村村长,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别说村长,就是整个黄花村的村民,看到卢父,都如同看到农神一般,甚至有些人家,已经捏了卢父的泥像记,放在家中偷偷祭拜。
秋薯最佳种植季节在八到十月。
卢家红薯收获的时候,就已经是七月中,按照现代阳历算,就已经是八月,加上育芽时间,要种植,肯定要到九月了。
同时,土豆的第二季栽种时间,也在农历九月份左右。
土豆和红薯要同时育芽。
秋土豆的种植方法,卢父早已交给潭州农官和下面里正、三老,唯有高地上这些人还不知道,现在土豆再次育芽,卢父将高地上所有人家的当家人叫到卢家,教他们秋土豆的种植方法。
一听秋土豆和春土豆的种植方法还不一样,一些偷偷将自家土豆高价卖掉的一些人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以为秋土豆同样要切块种植,心想这么多土豆,切块之后,怎么都比上一季种的要多,哪晓得,秋土豆居然不能切块!
这些都是他们私下做的,毕竟本地商户高价来收时,开的价格比官府还高,他们很难不动心。
这些卢父不知道,即使知道,卢父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他们爹,管多了,别人不会感激他,怕还嫌他多管闲事,有些事情,嘱咐过了,说过了,别人听不听,都是别人的事,他是不多管的。
秋红薯种的要比秋土豆要早一些,在红薯育芽的时候,高地上的人也没闲着,再度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去山里挑腐殖土的事。
随着高地上的人两次挑腐殖土肥地,黄花村和附近村落的人都已经知道,腐殖土可以肥地的事,一时间,各村分到的永业田成了香饽饽,谁家要是去自家永业田的林子里挑腐殖土,那是要干架的。
以前永业田分的多是山林,山林里有豺狼虎豹,除了砍柴和猎户,甚少有人会去山里,各家分到的永业田几乎都是废田。
而砍柴,因为山林危险,平时很少有人单独上山打柴,几乎是一年一次,每到秋季,万叶落尽,茅草枯黄,便是整个黄花村集体去山上砍柴之时,全家出动,去各家永业田,一次性砍够一年所用柴火,对在各家门口,做柴火堆。
现在各家永业田内,再度热闹起来。
本来因为霜灾,老百姓本都勒紧了裤腰带,现在因为集体上山挑腐殖土,上山采栗子、蘑菇、野柿子等野果的人也多了起来,黄花村附近山头的栗子,几乎被采集一空。
与此同时,整个荆楚之地的稻子也已经抽穗,只等九月过去,十月来临,就可以收成。
高产红薯的出现,稻谷的抽穗,让整个荆楚的老百姓都有了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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