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次日赶路就专门注意哪里有竹林。

        豫州虽然属于平原地带,但他们是从西边过来,豫西本就是山地和丘陵,所以很快就看到一块竹林。

        深秋季节,树叶落尽,灰沉沉的山林中,一片竹林很是显眼。

        竹林看着不远,但因是山地,实际距离并不能按照目及距离来算。

        他们虽过了铜津城,但路上灾民依然不少,全都是在他们前面就过了铜津城的,那时候疫病还没传出来,只是蝗虫过境后的灾荒,他们出来的早,铜津城尚未因疫病而设障碍,阻止他们进城,只需交完入城费后,都可以进城,是以这一路上依然有很多人,大多都是往南投亲,或是寻找活路的。

        卢父安排了一半人留守车队,又安排了十个壮小伙和几个妇女一起去找水。

        “我也去!”卢桢自告奋勇,主要是听到他们说冬笋,有些忍不住,想挖点冬笋回来,更关键的是,她有空间,不论是遇到水,还是冬笋,她都可以带很多回来。

        被卢父训斥了一句:“你去做什么?有我和阿松阿柏去就可以了!”

        卢桢是户外徒步爱好者,对于爬山涉水这些半点不怵,还有不少的野外生存技能,但古时候的野外真的和现代的野外不同,老虎、豺狼、熊这些也不是没有的,更别提还有毒蛇之类,哪怕没有这些,这些野外从未经人开发过的深山老林,荆棘丛生,枝丫密集,常人根本无法行走。

        这也是他们之前赶路时见到过竹林,却没想到去下面找水的原因,即使找到,带回来也是个问题。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她坚持的看着卢父,让卢父十分无奈。

        “你看看这草丛,我都走不了,你怎么走?到时候树枝把脸挂到你又疼,你当这路是好走的?”

        “可是……”卢桢担心地看着卢父:“假如遇到豺狼虎豹怎么办?”

        “就算遇到这些,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卢父无奈道:“你乖乖留在这里。”他苦口婆心的低声和卢桢说:“你哥腿断了,还没好,你大嫂和小桃都是顶不了用的,所以咱俩必须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

        卢父做着最坏的打算:“要真遇到你说的那些,有你在,我还能放心些,要是你也不在,那你是让他们也跟着去死了。”

        卢父这话说的很重,他问卢桢:“你觉得要是咱俩都不在了,你妈和你嫂子能带着你哥、宝丫、小石头活下来吗?”

        卢桢沉默。

        卢父又拍了拍她的肩,手里拿了一把镰刀,嘱咐王耕牛:“你带大家好好守卫车队,当心流民,我带他们下去看看。”

        他把戚阳朔也留下了,让他看好卢桢:“如果发生意外,一切以你卢婶、桢桢安全为主,其它的,保的住就保,保不住就全扔了也没事,只要人没事就行。”

        戚阳朔心里像是本铁锥扎了一下似的疼的一颤。

        如果他当时在被流民冲击时,和母亲选择放弃马车,是否他母亲也不会一次坠下山涧?

        他从卢父的话语中,似乎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就像将对母亲的那种悔愧转移到了卢母和卢桢身上似的,他用力点头,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护好卢家母女。

        看着他认真坚定的眼神,卢父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不用那么紧张,情况没那么严重。”

        自从进入豫地之后,灾情就缓解了很多,先是在铜津城解决了糠米问题,其次豫西全是山区丘陵,即使是没有糠米,啃树皮、挖草根也不会饿死,加上没有疫病威胁,进入豫地后虽然依然难民很多,情况却比进入铜津城之前要好上很多。

        对他们来说,食物已经是他们当下最迫切需求的,最迫切需求的是水。

        不是人人都像卢父这样,有记卢桢这个外挂,知道很多关于灾情的事,出铜津城时就备了很多水,很多人的水早已见底,干的两眼冒金星了。

        卢父又回头看了眼卢桢:“没事的,好好照顾你娘。”他拍拍口袋,“我有你给的这个。”

        口袋里是卢桢给他的防狼喷雾和防狼电棍。

        防狼喷雾和防狼电棍都属于管制品,日常不能拿出来用的,这东西她哥也就给她备了一个,可充电来用,问题在于,她的空间处于静止状态,没办法充电,也就是说,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

        之前在流民冲击的时候,她已经用过一次。

        “那你小心蛇和毒虫。”

        卢父他们将要去竹林找水的人,裤腿全都绑了一层又一层,袖口也都全都绑了起来,脖子上也系着危机,防止毒蛇虫蚁、蚂蟥之类的东西,从领口掉进脖子里。

        卢父和张顺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卢父和刘二狗走在最前面开路。

        有句话叫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山里同样没路,卢父就用镰刀开路。

        遇到挡路的荆棘之类,就用镰刀将荆棘割断,草木才茂密了,无法穿行,就将带着荆棘的树枝打一个结,摆在两边,方便后面的人通行。

        他手上戴着耐磨白纱棉手套,手套掌心有一层防滑胶,直接用手触及荆棘,倒也不会被伤到。

        “大家都小心点脚下,被摔了!”卢父一边走,一边用手中的镰刀拍打草丛。

        刘二狗也用手中的刀和棍子拍打,他没有掌心有防滑胶的手套,就用水桶将两边的树枝推开,压在两边草丛上,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后面的人也在努力开路,穿行。

        这样看着短短的一段距离,他们这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按照现代时间换算,大约三个小时。

        刚开始卢桢他们还能看得到卢父他们的人,带他们深入进去之后,茂密的树枝就将他们的身影遮的严严实实了,只能通过时间和草木动静来判断他们走到哪里。

        过了几百米之后,连草木动静也看不到了。

        卢桢抬头向上看了看,找到一颗很高很大,树叶又差不多落尽的粗壮大树,将裙摆网上一撸,打了个结揣到自己的裤腰里,对卢母道:“娘,我去那树上看看爹他们走到哪儿了。”

        张云鹤、戚阳朔他们看到卢桢的动作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如此惊人的操作,当做所有人的面,撸起自己的裙摆,还把裙摆打结揣裤腰里!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裤子,它都是开裆裤!

        为什么古代女人把裙子撩起来都属于失贞?裙子下面的裤子是开档的啊!裤子前面是连襟,屁股后面都是开裆!

        车队其他男的女的也都被卢桢的骚操作给惊了一下,男人们大多都本着非礼勿视,条件反射的避开了眼睛,女人心里都大骂卢桢不检点、不讲究、这么多人在,居然就撩裙子,也有男人瞪大了眼睛去看。

        卢桢一直没穿过这个年代的裤子,她里面穿的都是她自己的羽绒裤,羽绒裤外面还套了件收裤脚的粗麻布裤子,是卢母路上给她做的。

        只见卢桢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路边的一根树枝,动作十分利索的爬到坡上去,然后分开两步枝丫茂密的草丛。

        ……

        哪怕很多人已经避开眼睛不要去看,可突然看到卢桢往坡上面爬,还是没忍住去看,然后他们就发现,卢桢的裤子和他们不!一!样!

        卢桢的裤子没开裆!

        女人们第一反应就是,还好还好,然后又觉得,这样还是太不检点了,怎么能这么做?再就想,她这样如厕很不方便。

        戚阳朔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身上穿的记棉裤,也是如此。

        人家的裤子裆都开在后面,卢父给他的裤子口子开在前面。

        其他人还在被卢桢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震惊的时候,卢桢已经找到一颗粗壮的大树,向上看了看,目光观察了一下树身上的树结。

        女人们原本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现在看她动作,全都猜到了:“贞娘不是打算爬树吧?”

        “贞娘,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

        戚阳朔也赶紧往坡上爬:“还是我来吧。”

        “不用!”卢桢已经大致有数,手在树身上试了试,觉得可以,动作就十分利索的往树上爬。

        下面的人被她利索的动作给惊呆了。

        张云鹤先是被她撩裙摆的动作给惊了一下,此时又不由的失笑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卢桢爬树。

        树非常高,下面的人全都看的胆战心惊的。

        这时候他们全顾不得卢桢撩不撩裙摆了,在下面仰头看着喊她:“贞娘,你快下来!”

        “好好的,你往树上爬做什么?”

        “有什么事叫他们大男人去做,你一个女人爬什么树?”

        “这像什么样子?”

        “婶子,你也说说她,贞娘这样……”

        听得卢母可不乐意了:“贞娘哪样了?谁规定女孩子就不能爬树了?我家贞娘想爬就爬怎么了?她是担心她爹呢,下面看不到,她爬到树上去看怎么了?”

        实际上她也担心的要命。

        这棵大树就在大路边上,有二三十米高,很粗壮。

        卢桢也是徒手攀岩的好手,她们家所在城市有座被开发出来的山,山上就有一大片陡峭的石头,专门用来给游客攀岩的,附近的攀岩爱好者全都去那里攀岩。

        有些大叔大妈常年去攀岩,都攀出花来了,在石壁上各种花式表演,引得下面游客掌声阵阵。

        卢桢从小胆子就大,在卢父卢母的鼓励下,也去爬。

        开始是找坡度没那么陡峭的石壁攀岩,熟练了后,就开始尝试其它。

        因为太活泼了,她小时候还得了个外号,叫‘飞天蜈蚣’。

        爬树对她来说,真的是小意思。

        卢母在下面喊:“桢桢,你慢点!”

        卢桢回她:“没事。”

        其他人在下面喊:“贞娘,你可下来吧,赶紧下来!”

        “爬那么高多危险啊,爬树这事是男人干的,你一个女人,怎么去爬树呢?”

        “贞娘,快下来!”

        气的卢母在下面怼他们:“你们能不能闭嘴?没看到桢桢爬树多危险吗?你们在下面这么喊,桢桢会分心的!”

        说着又担心的抬头往上看。

        张云鹤看看卢母,有抬头看卢桢。

        卢桢已经爬了有近十米高了。

        她找了个粗枝丫站在粗枝丫上,扶着树干停下,向下眺望。

        真的感谢此时是深秋,树叶基本落尽,这棵树上没多少树叶遮挡视线。

        可下面的草木太茂密了,即使爬到这样高的高出,依然看不到卢父他们。

        卢桢低头看了下面一眼,又向上看了看,继续往上爬。

        下面的人全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她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们一边感慨,一边拿眼神往卢母那边睃,觉得卢桢被教的这样没有规矩,都是卢母不会教,敲敲她刚刚都说了什么?贞娘想爬树就爬树?这是一个当娘的该说的话吗?她们简直难以想象!

        张云鹤也觉得难以想象,同时又像是某种东西被打开了。

        就像过去从未有人会去想,去问,谁规定女孩子就不能爬树了?

        可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为,女孩子不记应该爬树。

        这是礼教。

        女孩子爬树,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都不好嫁人的。

        谁家愿意娶一个像猴子一样跳脱的女子为妇呢?

        卢母还说,贞娘想爬树就爬树。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从未听过的观点,这句话还是出自卢桢的母亲之口。

        简直不可思议。

        但张云鹤又不由问自己,谁规定女孩子不能爬树了?

        他目中带着沉思的神色,继续抬头看向还在往上爬的卢桢。

        等卢桢觉得差不多了,下面的人应该注意不到她的动作了,她才借着手和袖子遮掩,拿出望远镜,站在树上往下面找卢父他们。

        车队中还有九户人家,除了张云鹤兄弟,和那对年轻的孤儿寡母,几乎每家每户都出了一个青壮去挑水,除了青壮外,还有两个负责捡箨叶的中年妇女。

        这两个中年妇女都是纳鞋底的好手,她们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箨叶。

        十一个人,即使一时被淹没在草木当中,过一会儿又会因为砍草的动作而露出来。

        卢母在下面等的着急:“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没事!”

        下面的人闻言一喜:“真的能看到啊?”

        “他们都走到哪儿啦?找到水了吗?”

        “没呢,哪有那么快?他们还在砍草!哎呀!”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三癞子摔了一跤,已经起来了,看样子没啥事。”

        三癞子的娘松了口气。

        现在她们已经全都忘了卢桢没有教养撩裙摆的事了,他们现在只关心卢桢在树上看到的情况,能够向他们实时播报。

        毕竟这只找水的队伍里,有着他们每一户人家的亲人。

        这样看着短短的一段距离,他们这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按照现代时间换算,大约三个小时。

        期间多次发生摔倒、滑到、被蛇惊的跳起,然后追蛇打蛇等意外。

        卢桢只能看到他们,却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只能通过他们的动作和肢体语言大致判断。

        下面的人已经快坐不住了:“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到吗?”

        “不会遇到啥危险了吧?”说这话的人立刻被身边的人拍了一巴掌。

        “贞娘不是在上面看着嘛?都说了没事!”

        他们全都在祈祷平安。

        卢桢也是焦急万分,生怕出什么事情,这么远,如果出了事,她鞭长莫及。

        如果在近处,她还能利用空间,这么远,出了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路上不断的有灾民从他们身边路过。

        他们已经干的嗓子冒烟,见他们车队有人下去找水了,也在附近停了下来,想等卢桢车队找水的人回来,施舍给他们一口水,如果不愿施舍,知道哪里有水,他们也好自己去找。

        对于这些人的停留,卢桢车队的全都十分警惕,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都手里拿着刀子、锄头,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他们。

        那些灾民也慑于他们手中的武器,都离的远远的,眼睛向下看。

        有的人看到卢父他们开路的痕迹,已经渴的等不及的,就自己下去找。

        有的想下去找水,却被家人给拉住:“先等等看吧,如果下面有水我们去,要是没水,去了也白去。”

        “是啊,太危险了。”

        几乎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下面。

        卢父他们是晌午下去的,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来,挑回来七担水。

        后面的一个少年垂头耷脑的红着眼眶,满脸丧记气,身上衣服全湿了,冻的瑟瑟发抖,挑回来的水只有底下一丁点。

        其他人的水多多少少也洒出来很多,没办法,山路太难走。

        卢父他们挑着水一回来,附近的难民全涌上来了。

        王耕牛王耕地他们手中刀子一抽,就对着想过来抢水的难民。

        难民们慑于他们手中锋利的长刀,怯怯地说:“后生,下面真的有水么?”

        他问的是卢柏。

        卢柏才十六岁,年轻面嫩,虽也是一脸凶相,还是点头说:“有,在下面竹林子左边百丈远有一条小溪。”

        难民全都大喜:“有水,真的有水,你看他们,挑水回来了!”

        他们这些人有些已经快两天没喝水了,之前从铜津城带的水都喝光了,干的嘴唇裂开、流血。

        知道下面有水,也抢不到卢父他们的水,他们半点不耽搁,按照卢父之前开的路,赶紧往下冲,生怕冲的晚了,水就被前面的人抢走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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