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 47 章
张云鹤兄弟的澡桶是今天刚在陆家坞采买的,澡桶又大又笨重,但缺水时可放很多水,不缺水时,两个澡桶可放很多零零碎碎的杂物,放在骡车上也好固定。
现下两个崭新的澡桶都摆在陆家客栈的中等房内。
张云朗有些迟疑的问张云鹤:“哥,我们真要跟他们一起洗吗?”
他还真想象不出自家俊逸出尘的哥哥,和这群人一起泡澡会是什么样子,想想心里居然还有些说不出的……小激动。
他自己是不怕和这些人一起洗的,一来他年纪不算大,性子也大咧,还没有很强的性别意识;二来,他小时候跟着舅舅去温泉庄子上泡汤,就是和几个表兄弟一起泡的。
哥哥就从未跟他们一起泡过。
想到这里,他还拿兴奋的小眼神,偷偷瞧着张云鹤。
张云鹤目光淡淡的瞥了张云朗一眼。
这样的场景,他确实是不习惯。
卢父看到兄弟二人互动,倒是能理解他们的感受,道:“要不你们兄弟俩单独洗?”
“哎呀,单独洗啥呀,大家一块洗多舒坦,云鹤兄弟你坐着,我去打水,等会儿我们一起泡,我给你搓背,咱们还能比比谁的鸟雀大。”热情的卢柏大咧咧的过去拍拍张云鹤的肩。
张云鹤:……==!
张云朗很兴奋,特别给张云鹤面子说:“肯定是我哥的大!”
卢柏不服气:“嘿,那要比比才知道。”
“哼,就是我哥的大!”
“哈!”卢柏看了张云鹤一眼,他可不信一个书生能有多大,当下就自信的昂起头:“我哥的大!”
卢柏今年十五,性格活泼外向,正是最中二的时候。
张云朗不过十一二岁,同样是中二的年纪,从前还从未有人和他比过这个呢。
他很不服气的扯着他哥衣裳:“哥,你和他比比,谁的大!”
被张云鹤瞥了一眼:“闭嘴。”
张云朗被卢柏得意的看了一眼,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哼o( ̄ヘ ̄o#)!
店小二早已受了陆掌柜吩咐,那些人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不需要他们去帮忙,但张举人是读书人,估计都手无缚鸡之力,不习惯做这些事,被张云鹤叫住后,都没说什么,就替他打水了。
卢柏有了两个小二帮忙,很快就将七个澡桶的水全都打好。
卢桓腿不方便,卢父给他在澡桶里放了个凳子,可以人坐在里面,腿翘在外面。
“要是不方便洗,就先泡泡,我给你搓背。”卢父说。
卢柏特别积极:“桓哥,我也可以给你搓!”
按照卢家排行,卢桓二十三,卢松十九。
卢松因为妻子幼儿去世,这一路上都很消沉,此时闻言不禁道:“好了,赶紧来泡吧,泡好早点睡,明日一早还得起来赶路。”
言罢自己先脱了衣衫进入澡桶。
他此前在地震中受了伤,现在基本已经好了。
卢有福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动作特别利索的把衣服脱了,原本肥胖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早出晚停的赶路,吃也吃不好,现在只剩下壮,看不出肥了。
卢父虽是南方人,年轻时候,镇子上也有澡堂子的,那时候没有热水器,冬日里家中洗澡不便,他和卢桓两人,带上三五块钱去澡堂子洗个热水澡出来,也是十分舒坦的。
他看出张云鹤窘迫,叫卢有福和卢柏他们:“都背过身去,一个背对着一个,相互之间搓搓澡。”
卢柏也看出卢父意思了,转身前朝张云朗坏笑一声,气的张云朗不理他。
要不是他年纪小,他就自己和他比了,等他长大了,肯定比记他大!
张云朗也好多天没洗澡了,动作特别干脆的把衣裳一脱,就钻进浴桶了,还催促张云鹤:“哥,你快点,快来帮我把背搓搓。”
他哥还从未帮他搓过背呢。“一会儿我也给你搓。”
望着眼巴巴看着他的张云朗,张云鹤把澡巾扔给他,慢吞吞的脱着身上衣裳。
他到底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光着身子洗澡,身上还留了条底裤。
洗澡嘛,大家都知道,得先泡,泡完得站起身抹肥皂,抹完肥皂再搓,这样洗的更干净。
于是坐在澡桶里的张云鹤,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面前晾出了一排小鸟雀。
张云鹤:……
这样的经历,大约此生难忘。==
那头卢母和卢大嫂、小桃她们,已经将之前累积的脏衣服全都拿出来洗干净了,因为要用到肥皂,她们没直接下去在院子里洗,而是在房间先用洗澡过后的脏水,将衣服用肥皂搓洗了一遍,然后再拿下去用干净水漂洗干净。
一时间陆家客栈的院子里全都是抱着大木盆在井边洗衣服的女人。
卢桢还难得的生出了一点护肤的兴致来,给宝丫和小石头的脸上,都涂上了她小侄女的儿童面霜,她自己脸上也抹了护肤品。
她现在这个身体的皮肤和她现代的肤质差不多,都属于不干也不油的中性肤质,原身的皮肤白嫩水润,这段时间的逃荒,已经让她糟蹋的黑了两个度了,阳光是皮肤老化的最大杀手,不仅容易老,还容易生成色斑。
她虽涂了护肤品,但一时的根本没用,接下来还得逃荒,还得继续糟蹋,想到这么白嫩的皮肤,最后会晒出黑斑的样子,卢桢就心痛,恨不能立刻贴个钢铁侠在脸上,好好补一补。
两孩子是睡的最快的,房间里只剩卢桢,见指甲长长了,给自己剪完指甲后,又给俩孩子把指甲给修剪了。
怕路上再出意外,她还给自己修成了又尖又锋利的三角形指甲,一爪子挠下去,保证一脸血印子。
这个晚上,是她们逃荒以来,吃的最好,睡得最香的一晚,整个心神都放松了,不用担心晚上有流民冲击,不用担心有疫病传染,不用担心夜里寒凉,孩子滚到被子外冻着。
一时间,不论男客房女客房,全都呼噜声震天,连卢桢都不例外。
卢桢和卢父都戴了手表,洗澡的时候就揣兜里了,手表上有定时,到了时间手表会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叫醒他。
卢家客栈的厨房内,已经蒸上了杂粮馒头和米粥,卢父起床后,见客栈掌柜做事如此细致周到,十分感佩,表示要付银子,店小二他们对卢父的态度也挺舒服的,只是他们不敢私下收取。
卢父道:“不满你们说,除了这些馒头外,我还另想多订一千个馒头,这点银两还望千万收下。”
小二不敢做主,连忙去问了客栈掌柜,客栈掌柜本不欲收这锭银子的,奈何卢父坚持,便收下了银两,并吩咐下去道:“既然付了银钱,给他做成白面的吧。”
于是一大早,卢父和客栈的小二们,又凑在一起和面做馒头。
做馒头不难,面揉好后发酵一会儿,就可以切成块放在蒸笼里了。
这年头糖是精贵物,除了富贵人家,底层的百姓能吃上纯白面的馒头都不错了,更别说放糖,平常的馒头都是各种黑米杂粮混在一块儿的杂粮馒头,又粗又硬,十分抗饿。
卢桢空间里的几箱馒头,都快被他们私下悄悄加餐给吃光了,卢父这才想着再做一些。
卢父又去将卢桢叫了起来。
他家的店里有专门做馒头的发酵粉,倒在面里面半点看不出来,发酵出来的馒头又软又香,又往里面放了糖精,只记需一小把,就可以让如此多的馒头都有甜味。
卢桢难得睡的如此好,一大早被卢父叫起来,还有些迷糊,没刷牙没洗脸,只胡乱的扎了下头发,就裹着棉袄跟着卢父下楼了。
此时才凌晨三点多,夜里温度比刚逃荒的时候更低了一些。
厨房灰暗,只点了一盏油灯,借着火塘的亮光做事,卢桢有卢父打着掩护,这些加发酵粉和糖精的动作也没人发现。
等馒头全部蒸好,卢父又叫大家起来烧开水。
之前烧的水都喝光了,难得陆家客栈里有井,当然要准备好接下来行程要喝的水。
陆家客栈的人都笑了,“不用带水的,你们是往南吧?这一路往南几百里路,沿着浊河全是水,根本不用带水,我家祖孙数代住在浊河边上,还从未听说过浊河会干的。”
“你要嫌浊河水浑浊,不堪使用,也不要紧,将浊水静放两个时辰,再家里不用的布,放在桶里,把泥沙滤一遍就能用了。”
他们这些世代住在浊河边上的人,对付浊河浑水的经验都十分丰富。
“就是,你们带水多麻烦。”
他们这样说,其实还有对卢父他们烧这么多开水不满,都以为卢父是仗着他们掌柜慈善,故意折腾他们呢。
卢父其实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之前的路上,实在是干~怕了,且她女儿说过,这场旱灾持续的时间特别长,书中直接用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来形容。
千里,他们这才走了多少里?
更何况,他带水,防旱还是一方面,还防疫呢。
瘟疫确实还没蔓延到这里,但是万一呢?
随着流民持续往南,瘟疫传到南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车队里的其他人也被客栈店小二说的不想带水,好不容易到了浊河边上,不再缺水,大家对于继续装水的兴致就没过去那么高,被卢父训斥了几句后,他们才想起来,哦,开水还能防疫,于是一个个的又打起精神烧开水。
店小二他们原本以为他们带水是防旱,听卢父说起才知道,居然是为了防疫。
卢父虽将霍乱传染途径是通过水和食物的事跟陆家客栈的掌柜说了,但下面的小二还不知道,卢父又将如何防疫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他们这些小二,有的是陆家旁支的本家人,更多的却是本地的百姓,消息来源远不如陆家灵通。
有和客栈掌柜关系近的小二早就知道,陆掌柜他们之所以如此优待卢父他们这些人,免费给他们提供食宿,就是因为卢父他们知道防疫方法,并将防疫方法告诉了卢家。
此时听到卢父说喝开水能防疫,都记在心里。
原本还因为早起给他们烧水蒸馒头而不乐意的人,此时都庆幸,同时做事也更积极了起来。
他们都想着,等天亮,就托人回去将消息告诉自己的家人亲朋。
和平常不到五点就出发赶路不一样,浊河因为水流湍急,水下都是汹涌的暗流,天黑是不出船的,一定要等天亮了,视线所及能看清河面时,才出船。
所以一直到早上五点半他们才出发,到浊河边的船坞时,已经清晨六点多了。
到了浊河边,卢桢才知道,卢父说的,租船南下为什么不可能。
浊河因其泥沙多,河床升高,河水深的地方暗流汹涌,十分危险,河水浅的地方又会影响大船的航行,加上暗流凶险,浊河内时常流传着水怪的传说,导致浊河虽有小型客船和渔船短距离航行,长距离的客船根本没有。注1
就连陆家这么大的船坞,都不提供长途客船。
一直到早上七点多钟,才将所有骡子、牛及货物全部搬上船。
客船本身就记小,承载他们近百人队伍,加上骡车牛车和货物,足足需要四艘客船,才能全部装下。
在客船启动的那一刻,望着逐渐远去的河岸,一直压在众人心头的疫病阴霾,总算暂时散去。
古代客船全靠人力,从陆家坞,到河对岸的南王镇,走水路大约有十几里,十几里的水路,就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南王镇上并没有南王,而是整个镇子以王姓居多,多年前又分宗,分为南王镇和北王镇。
卢父他们告别陆家船夫后,也没有在南王镇上多待,就带着车队众人继续南下。
河对岸同样一个多月没下雨了,但因浊河的存在,并没有受旱灾影响太大,但距离浊河很远取水不便的地方,依然遭受旱灾,使得这边迁往南边的灾民依然不少,且因为缺水的缘故,迁往南方的灾民都知道往水边走,是以全都沿着浊河往南。
浊河水质十分浑浊,素来有‘一瓢水,半漂沙’的说法,是以每次取水之后,都要先沉淀,再用棉布滤沙,再净水,之后才能使用。
因为浊河的存在,他们往南虽无法坐船,但这一路却无需再担心水的问题,卢桢他们也因此终于过上了隔天洗一次头的奢侈生活。
一个月之后,卢桢她们头上的虱子,终于因勤洗头,而去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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