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卢父种的秋红薯很简单,直接将七月份收的红薯藤,进行剪枝,插芊。
他小时候有一句俗语,叫秋冬季节种红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见,用不适合的品种,在不适合的时间种植,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
所以他也没指望这种下去的红薯秋天能长,因为使用的品种不对。
卢父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种冬油菜上。
冬油菜最佳种植时间是阳历的九月份,农历八月份,春红薯收获的时候,都已经是七月中了,再将地里的各种豆类、花生、芝麻收回来晒干,再整地,刚好到了冬油菜的种植时间。
对于别的农作物,多年没种过田的卢父可能还不太精通,但种油菜,卢父是从小种到大的,谁让他家是开榨油坊的呢?收人家的油菜籽的同时,自家也是种了很多的。
种油菜的地,最好是选择之前种过花生、芝麻、豆类的土地。
之前高地上的人,除了种了那点土豆外,其余全都种了黄豆、红豆、绿豆来肥田,尤其以黄豆居多,这也是卢父要求的,因为黄豆收获后,还可以榨油、做豆腐、豆干、油豆腐等。
卢家除了种土豆和红薯的那七亩五分地,其余也全都用来种了花生、芝麻和黄豆。
红豆、绿豆种的少。
现在花生、黄豆都收了,卢父就开始带领高地上的人整地。
不是什么地都适合种油菜的,同样是种过黄豆的地,在种油菜时,要选择半土半沙背风向阳的地,同时,因为它是油料作物,它需要的肥料非常多,尤其是生长初期,需要大量的磷肥。
卢父就带着大家烧草木灰和粪肥。
其实含磷量最高的有机肥,应该是骨粉,可惜这年代弄到骨粉太难了,他们之前打的鱼,大多数都卖了,自家留下的极少,不然鱼肉吃完后,可以将骨头留下来磨碎,洒在田地里。
高地上由卢父出砖石,建了一所大公厕,用来堆肥,可自从知道粪肥加上树叶、草等东西,搅合在一起,也可以作为肥料使用后,家家户户都自己挖了粪坑,自己堆肥。
等全部的地整完,差不多也到了八月份,卢父又开始带领大家洒油菜种。
卢父现代的家虽然已经经过开发和拆迁,但附近依然有很多良田闲置,人们还是习惯种植油菜,每到春天,零零散散的油菜花田从未消失过。
卢父家里就有油菜种子。
油菜种又分为黄籽油菜和黑籽油菜。
这年代种的多是黑籽油菜,现代种的更多为黄籽油菜。
黄籽油菜含油量要更高,榨出来的油颜色金黄,喷香扑鼻。
卢家因为代卖各种蔬菜种子,油菜种子还不少,足足有几十包,干脆都分给了高地上的各家各户。
因为之前出现过高地上种的高产土豆和红薯的事,高地上再次行动起来后,黄花村的人全都好奇的抬头望着高地,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的稻子已经收了,没有种晚稻,现在田都在闲着,就等明年春天再种水稻,见高地上的人每天都忙活的热火朝天,就有人去村长家问。
村长也好奇,就去问卢父,这是打算种什么。
卢父也不瞒他,道:“种些芸苔(油菜)。”
“芸苔?”村长惊愕,指着他们整出来的满坡的地:“这么多地,都种芸苔?”
看他们又是施肥又是整地的,他还以为他们是种小麦呢。
“芸苔既不能当吃,也不能当喝,你种那芸苔干啥?”村长不解。
卢父笑道:“实不相瞒,在下走南闯北多年,京城那边都是吃芸苔油。”这点当然是瞎扯,京城贵人都是吃动物油和芝记麻油,“在下会点榨油的法子,能将芸苔油中的毒素去掉,做成和芝麻油一样可以食用的芸苔油。”
村长怀疑地看着卢父,并不相信。
他们这地界,吃芸苔油的极少,甚至没有听说过,南方本就多桑麻,他们种的芸苔油都是用来染布。
卢父知他不信,笑道:“村长回去尽可种芸苔,待菜籽熟了,我卢家会收。”
村长狐疑地问卢父:“果真会收?”
卢父确定地点头:“果真!”又将收的费用说了,若用菜籽换油,又有多少比例等。
村长这才笑了,戳着拐杖回了黄花村,他自然不会想拿芸苔籽换什么芸苔油,他是想到卢父说可以用芸苔籽换成银钱。
他先是对自己大儿子说:“地不是闲着嘛?种一亩地芸苔。”
又和黄花村的村民说了。
黄花村在本地算一个大村,一个村子有七八十户。
一听卢父还收芸苔籽,纷纷好奇的问村长,村长自然也将芸苔油的事,和村民们说了。
说芸苔油能吃,大家顿时不感兴趣,不过也有个别贫困一年都难见荤腥油水的,心里暗暗记下,假如那外乡人真有法子去了那芸苔油中的毒素呢?那自家种了芸苔,就再不缺油吃了,反正冬日地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整个黄花村的人都开始整地种芸苔。
黄花村高地自出了土豆和红薯之后,就不光是黄花村人关注的对象,也是是附近村子重点关注的对象,见秋收之后,黄花村的人又开始整地,要种什么,都好奇,一问才知道是种芸苔。
就连里正都听说了,特意找个时间来问卢父。
卢父现在是太守府劝农从事,地位不必里正低,甚至因为是太守府的从事,地位还高出不少,但里正是本地人,卢父是外乡人落户本地,又在里正下面管辖,自然不会托大,和里正说了会榨芸苔油的事。
又用空间里的菜籽油炒了一盘南瓜藤和小炒肉,请里正在自家喝酒,还叫了村长来。
里正和村长都是看着卢父做菜的,他们亲眼看着卢父用芸苔油炒菜,炒出来的菜喷香扑鼻。
若不是他们亲眼看到卢父用芸苔油炒菜,而芸苔油的味道浓郁,很容易分辨,他们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芸苔油炒出来的。
开始的时候,里正还不敢吃,待卢父先吃过后,闻着桌上青椒小炒肉的香味,两人终于忍不住,就着小酒,几碟芸苔油炒的素菜被一扫而空,吃的底朝天。
“想不到卢从事还有一手好厨艺。”吃完的里正还颇不好意思。
确定这芸苔油真的能吃了,里正回去后,也开始召集茶亭镇的人种芸苔,但是家家户户都种的不多,有的种个五分地意思一下,多的种个一亩地。
这还是听说是高地上收,他们才种。
至于茶亭镇以外的地方,一来距离较远,信息传播慢,即使传播过去了,人家也未必肯种;二来,霜冻受灾比较严重,种的都是晚稻,稻子到现在还没收呢,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地去种芸苔。
茶亭镇就像个独立于潭州城以外的地方,就连岑叔砚都听说了茶亭镇在种芸苔的事,还特意来到茶亭镇看了下。
此时已经是八月尾,气温已经不像六七月份那样炎热,温度下降了不少,尤其是早上,潭州因为雨水丰沛,湿度很大,岑叔砚晨间出门的时候还感觉有几分湿冷,特意穿上了长外衫。
来到茶亭镇时间还早,茶亭镇以外的地,田间稻谷已经抽穗,稻穗刚刚由青转黄,茶亭镇却仿佛独立于潭州城,刚收完的田间光秃秃的,只零星的有人在田翻地。
岑叔砚下马车去问,才知道他们都是在翻地,准备种芸苔。
这些农户倒也理智,所种不多,岑叔砚见他们记不过多消耗田力,也就没再过问,直接往黄花村高地上去。
到了高地才发现,整个高地下面的坡地,土地全被翻平,家家户户,基本上全部都在田地里忙活。
他皱了皱眉,径直往卢父家地里去。
岑叔砚也算高地熟客了,对卢家的地在何处很是熟悉,见卢父家大片地全都被整平,皱眉问:“这都是要种芸苔?”
卢父笑道:“冬天,除了小麦,也就芸苔了。”
岑叔砚又指着高地上大片的新田:“这些,全都要种芸苔?”不等卢父回答,他就上前一步,走到卢父身边:“卢兄糊涂,这两年天下各处天灾不断,粮食严重缺乏,你不种小麦,居然领着他们种芸苔?”
他是听说了卢父会榨芸苔油的事,可还是不以为然:“芸苔再是能榨油,也不当吃不当喝,种个几分地也就罢了,怎么……”他望着卢家十几亩新开出来的荒地:“怎地种这么多?”
卢父现在跟个老农民没什么两样,头上戴着草帽,手上戴着手套,手里拿着锄头。
此时已是晌午,天气开始逐渐热起来,卢父一边摘下帽子在手上扇风,一边领着岑叔砚回卢家,笑道:“岑大人有所不知,这芸苔籽榨过油后,菜籽饼可是肥田的好材料,咱们这都是刚开出来的荒地,种麦子也长不出多少,大家听我说种芸苔,就随便种种,待明年芸苔收了,榨出油后,再将菜籽饼洒在田里,到了冬天,想必也能种小麦了。”
听卢父这么说,岑叔砚紧皱的眉头才稍缓,问卢父:“这芸苔榨油后的菜籽饼,果真能肥田?”
卢父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和岑叔砚打交道这么久,卢父和他也算熟了,此时快临近中午,卢父就打算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
红薯种植期间,岑叔砚带着几个农官都是在卢家吃的,早已知卢父厨艺,便也不客气道:“天这么热,就拍个黄瓜,来碗凉面。”
卢家凉面味道绝了。
红薯收成后,岑叔砚就没再吃过,此时来到卢家,不禁又怀念起卢父做的凉面味道。
现在还未到吃午饭的时候,卢父从井水里打了盆水上来,洗了手和脸,进屋给岑叔砚倒了杯茶,才笑着说:“岑大人是为这芸苔的事而来的?”
他一口气灌了两大杯水,坐在椅子上用芭蕉扇扇着风,才觉得稍稍舒适了些。
岑叔砚望着整个高地,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笑着喝了口凉茶道:“我此次来黄花村,一路所见,茶亭镇内,竟有不少人都在种芸苔。”
让他诧异的是,卢父说种芸苔,高地上的人竟然半点意见都没有,将家里的地全都拿出来种芸苔,这对于以粮食为主的百姓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由此也可以看出,卢父在高地的这些外乡人中,影响之大。
卢父喝着茶,爽朗一笑道:“不瞒岑大人,卢某原先在西边便是一商户,做的南布西卖的生意,来到潭州,布庄是开不成了,原本就打算开榨油坊的,现在如此多人种芸苔,实乃卢某之福,这榨油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再开起来了。”
岑叔砚也笑道:“若这芸苔油真能吃,倒是我潭州百姓之福。”
岑叔砚是太守府从事,是赵太守私臣,并不是原生的潭州人,跟赵太守来潭州上任之前,也是在北地京城待过的,自是知道京城那边是吃芸苔油的。
但吃芸苔油的一直都是中底层百姓,富贵人家是绝不会吃可能含有毒素的芸苔油的,哪怕榨油的人说芸苔油里毒素已去,达官贵人,世家大族还都是以吃动物油为荣。
若卢父这芸苔油真能榨出来,且无毒的话,潭州富户不大见得会吃,倒是底层百姓,一年难见几次荤腥,长期无油水,或许真会去吃这芸苔油。
是以哪怕卢父知道这榨油记的方子,岑叔砚在知道茶亭镇的百姓没有将全部的地用来种芸苔,徒耗田力,也知道榨过油的芸苔籽饼可以肥田,不会过多消耗田力,影响来年庄稼收成后,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更主要的是,卢父现在也是太守府从事,与他是同僚,觊觎卢父手中榨油方子的人,也要顾虑赵太守的想法,不会强取豪夺。
之后岑叔砚又去看了眼卢父种的秋红薯。
都说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此时虽已是八月末,可天气变幻速度依然不遑多让。
卢父他们才刚吃过午饭,不知何时,天空就已经聚起一团浓黑如墨的乌云,乌云一头如浓烟滚滚,一头阳光尚未完全遮掩,宛如为乌云镶了一层黄灿灿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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