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营业第7招
在一对真心寥寥的cp中，谁付出的多，谁弱势，谁就赢了。
初评级舞台的后采再次影响了顾夜宁的心情。
一直到下一轮录制正式开始前，他都坐在鲜少有人的角落，燥郁情绪发酵在冗杂的空气里。
众所周知，在这种大型选秀节目里都会有一首全体，或者大部分练习生参加的集体舞台，它不仅仅是练习生对外的第一次正式亮相，更是初评级舞台失利的选手获得升班资格，更容易被观众看到的大好机会。
所有人都为此铆足了劲。
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携裹一阵熟悉的甜香水。
顾夜宁侧过头，明烨笑盈盈和他打了个招呼：“老远就看你坐在这儿郁郁寡欢，怎么了？”
“没什么，在休息而已。”
“是太累了吗？”明烨用肩抵了他一下，状似亲昵，“我宿舍还藏着零食，如果你想吃的话我给你送点？”
“不用。”顾夜宁绷紧了身体。说来也奇怪，明烨一旦靠近，他就会开始觉得空气炙闷，呼吸难耐，原本以为是普鲁斯特效应的缘故，后来才发现，可能是心结作祟。
对选手们要求苛刻的粉丝可不会想看到一张随着时间越来越胖越来越肿的脸。
明烨笑笑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靠近似的，反而愈发贴近：“你别担心了，你跳舞那么强，只要心态稳一点，主题曲不会有问题的。”
那笑容像是过甜的蜂蜜，盛满了虚假又粘稠的浓情蜜意。
顾夜宁有些厌烦，胸腔里涌动的不适让他知道自己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他目光四下逡巡一圈，确定没有摄像机存在后站了起来。他暂时没打算和明烨闹崩，但如果对方再这么纠缠下去，以他对对方的不喜程度，翻脸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明烨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住的宿舍是几楼？”他又问。
顾夜宁摆了摆手，不欲多言，明烨被他拒绝也不气馁，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在下一秒突兀地靠近，伸长手臂在他腰上轻轻一圈，然后迅速收了回去。
事情发生太快，他的触碰像蜻蜓点水，顾夜宁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迷茫地扭头去看，却见明烨一改之前甜蜜微笑的模样，他微微耷拉着眼皮，纠结的十指局促地在身前捏紧。
和他对上视线，他神色闪烁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就仓促离开，顾夜宁目送他离开，再一转头，一眼看见正举着摄像机靠近的摄影师。
他立刻就明白了明烨的用意。
而意识到这点后，他因为觉得荒谬，嘴角抽了抽，居然笑了出来。
他们的确算是熟人。
大约在两年前，还是练习生的他，和刚满十五岁的明烨一起参加了个全网没几个人看过的节目，叫《交换才艺》，明烨和他恰好分到过一队，早期关系称得上亲近，后来发生了些不算愉快的事，后期被迫拆队重组。
上辈子这些过往很快就被广大网友扒了出来，在各大论坛被津津乐道。
顾夜宁虽然对明烨不太感冒，但节目录制里压力大，担子重，加上恶评如潮，因此并未过多关注对方。
只是在节目中后期，因为工作人员的有心透露，他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和明烨的cp“长夜难明”已然爆红成了本届选秀的“美帝cp”——他借用其他练习生的手机查看了超话和一些粉丝站，发现很多人都在嗑他们的“be感”，顾名思义，就是曾经有过一段故事，最后以悲剧收尾。
那些他在节目录制的时候稍感困惑，却没有多想的，明烨常常落在他身上又飞快移走的眼神，在摄像机前突然靠近又离开的举动，还有备采面对镜头谈起他时，欲言又止的模样，都被粉丝们擅自做出了解读。
而这些解读大部分是对他不利的。那时候风评本就不佳的顾夜宁根本无法扭转。
只是他没想到明烨居然在这么早之前已经开始铺垫，为自己在和顾夜宁的这段关系里的人设构建了基本框架，再用各种细节为此添砖加瓦。
在摄像机镜头外悄悄搂他一把，又在发现镜头后心虚般转身离开的样子，会被粉丝脑补成怎样缠绵悱恻，虐恋情深的绝美故事，上辈子顾夜宁没想过，这辈子却非常清楚。
天花板上散漫落下的灯光刺入眼底，晃得他眼底逐渐起了雾。
众所周知，在一段感情里，谁付出的多，谁弱势，谁就输了。
但有时候在一对真心寥寥的cp中，谁付出的多，谁弱势，谁就赢了。
主题曲发布录制正式开始。
顾夜宁和卫南星作为初评级a班的成员站在第一排。
初评级舞台后的a班练习生人数很少，两百人的大基数下也只有十几个，顾夜宁扭头看了一眼，除了他自己，人员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黎昼也在，站在a班的第二排，正扭头和背后一个个子不高的b班练习生说着什么。
只言片语飘进他耳朵里：“对不起，我是不是挡到你了？”
b班练习生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但黎昼却并不放心，在那之后他甚至微微屈膝，以求自己一米九的身高不要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顾夜宁再看的时候，发现他和一个稍矮些的练习生换了位置，站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卫南星循着他的视线也往黎昼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他了然地笑了笑：“善良总是好的。”
顾夜宁说：“是啊。”
在这里没人比他更了解黎昼的善良。虽然这善良与自己无关。
主题曲发布并无新意，按照以往的流程，先在大屏幕上观看了编舞师们展示的主题曲全曲练习室版本，然后又舞蹈导师负责带领他们进行初步的学习。
顾夜宁上辈子为了获得a等级的评价，把这首主题曲前前后后跳了成千上万遍，所以象征性跟着学了几遍之后，已经能够混在学得飞快的部分a班练习生之中，顺利地将舞蹈一气呵成了。顺带还去后边帮舞蹈基础薄弱的叶丛茗巩固了两遍。
等他返还的时候，被人从后背一把攫住手腕，明烨居然从f班追到了前排来。
“夜宁，也教教我吧。”
他笑眯眯地说，语气像在软绵绵地撒娇，但手指却非常用力，掌心温度极高，几乎能将他的手腕融化，似乎根本容不得顾夜宁拒绝。
那个瞬间有数台摄像机对准了他们的方向，顾夜宁不动声色地回视，目光从对方掐在他腕骨的五指，一路移到对方脸上，脑海里无数念头翻涌，再一一强自按捺。
明烨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顾夜宁读出了他表情里隐藏得很好的戏谑和挑衅。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选择，嘴角一掀，笑了。
“行啊。”顾夜宁说，“来。”
他手掌一转，反手卡住了明烨的指骨，再像是触电似的迅速松开，手指似是尴尬又想是慌张地蜷缩了几下，显出一副纠结挣扎的模样。
然后他低头笑了笑，再抬起头看着明烨，听见自己用真挚又虚伪的语气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靠一些所谓欲言又止和若即若离，明烨上辈子被粉丝疯狂怜爱，顾夜宁越抵触，越反感，越逃避，就为对方增加更多的同情票，此题几乎无解。
但上辈子踩着他的声名狼藉上位的明烨，这辈子别想这样轻易就拿走观众的偏爱。
明烨一愣，手反倒松开了。他看起来有些无措。
“你先跳一遍，让我看看你学了多少。”虽然很久没和明烨有过正常交流，难免显得语气僵硬，但顾夜宁还是尽量让自己温声细语，不露丝毫异样。
“哦，哦好。”
明烨回过神来，连忙摆出了起始动作，用手脚极不协调的动作跳起了舞。有之前a班练习生的珠玉在前，他原本就难看僵硬的动作更是雪上加霜，幸亏他心态好，在周围逐渐围过来的练习生们的注视下无比自信地摆动着四肢。
顾夜宁在周遭的窃窃私语和笑声里不易察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像在观察明烨动作那样，转到了一号摄像机对准的位置，将自己的半侧脸不动声色地暴露在镜头下，据他所知这台摄像机拍摄的画面利用率最高。
这还是上辈子卫南星经过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节目中期他和卫南星的有效镜头极少，为了能够让自己在每周播出的节目里有足够的曝光，他们经常避开镜头，藏在宿舍区的储藏间里聊天，说些在镜头下绝对不能播的内容。
在几乎二十四小时摄像头环绕的情况下，他和卫南星彼此抱怨，吐槽，发泄情绪上的极端。
再后来大概只是一些俗套的，八百倍速渐行渐远的故事了。
一号机位的摄像师只见在一众笑得东倒西歪的练习生里，只有顾夜宁凝睇着明烨，他眉眼太艳，甚至稍显不近人情，很容易就会被他沉默的姿态摄取眼神，只有在凝神细看时，才能捕捉到其中一闪而逝的情愫，令人如隔靴搔痒，心头难耐。来不及细想，极高的职业敏感度使得他迅速将镜头对准了当事人。
在镜头里，明烨结束舞蹈后转身的瞬间，顾夜宁倏地收回视线，目光游移不定。
“怎么样？”明烨兴致勃勃地问。
顾夜宁的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才抬起眼，眼底的光逐渐凝集：“很，别致。”
盛繁学着之前顾夜宁的语气说：“高级话术，很别致。中级话术，很难教。低级话术，完蛋了。”
在周围人笑作一团的气氛下，这点微妙的神色变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正站在一号摄像机后的执行总导演。
他盯着镜头里的人猛看了几眼，回头招呼身后的一名工作人员过来：“这两个人之前认识？”
“明烨和顾夜宁吗？”这名工作人员演入圈早，之前跟过不少综艺拍摄，也负责过简历筛选，略一思索就点了头，“他们几年前一起参加过一个小综艺，两个人还成过队，后来因为一些内外的综合因素拆了队，后续联系就不多了。”
“这看着可不像联系不多。”
虽然《星光熠熠》算是有国民度的选秀综艺，但热度当然是越高越好。不少似是而非的节目录制剧透都是节目组有意放出的风声，而目前看来，除了录制过程里的细节，和各位热门选手外貌，身世，性格，学历等方面的宣传外，的确是还缺点什么。
还缺点什么呢？大约是众所周知的财富密码，cp。
一点炒作的噱头都不想放过的执行总导演当即摸出了手机，在论坛里搜索起两个人的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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