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听着穆皇后的话,下头坐着的恭嫔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见着那宫女下去,才开口道:“那象牙佛嫔妾是知道的,是岷州知府徐文良进献进京的。不过,昭妃才进宫,皇上又这般宠着她,将这象牙佛给她做脸面,倒也不奇怪。”

        穆皇后今日穿了件秋香色绣桂花宫装,衣袖领口全都拿金线绣了繁复的花纹,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

        此时脸色难看,一下下拨弄着手腕上戴着的羊脂玉手镯。

        听着恭嫔的话,穆皇后皱着眉头,开口道:“区区一个妃位,皇上给她准备这象牙佛当作寿礼,难道是想压过本宫去吗?皇上为着她,竟是一丁点儿都不顾本宫的体面了!”

        “娘娘息怒。”恭嫔出声宽慰道:“皇上不过是一时宠着她,娘娘也说她不过是个区区妃位,哪里敢和娘娘相较,娘娘宫中自有比这象牙佛更要贵重的东西,送去承平公府当作寿礼便好了。”

        “倒是太子殿下的寿礼不好重过这象牙佛,毕竟,这虽是昭妃的礼物,可也是皇上对承平公老祖宗的一番孝心,殿下怕是不好压过去。”

        恭嫔一向是最为心细的,说的话既中肯又在情理之中,所以对于她的话,穆皇后一向都是能听进去的。

        听恭嫔这样说,穆皇后想了想,点了点头对着侍立在旁的宫女珊瑚道:“你去请太子过来,就说本宫有事和他商量。”

        珊瑚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不多时,太子萧起便从东宫过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萧起穿着一身湖蓝色锦衣,恭恭敬敬给穆皇后请安。

        只是在见着从绣墩上站起身来的恭嫔时,眼底微微露出几分不屑来。

        “快起来。”穆皇后笑着连忙道。

        “母后叫儿臣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萧起出声问道。

        穆皇后听了,便将象牙佛的事情说了出来。

        萧起一听,当即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善之意:“一个嫔妾,也敢妄图和母后比肩,父皇也真是被美色迷昏头了。那日带着她在马场跑马,儿臣瞧着心里头就不痛快。”

        穆皇后听他这样说,面色一变,忙朝四周看了看,才道:“慎言,不可妄议你父皇,小心话传到勤政殿去,叫你父皇生气了。”

        “你呀,如今贵为太子,最是要小心谨慎,多少人想将你从这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呢,千万不能给了人把柄。”

        萧起皱着眉头,心中虽依旧有几分不屑,却也知道母后所言没错。

        他便没有吭声。

        穆皇后起身从软塌上下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叫你过来,是因着这象牙佛,你准备的寿礼可不能重过这象牙佛去,你可明白母后的意思?”

        萧起自幼在宫中长大,不用穆皇后提醒他也想到了,他心里冒着火,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不屑道:“那样的身份,若不是被父皇瞧上,在孤眼里只配当个贱婢!”

        恭嫔微低着头,听着萧起这话,嘴角微微勾了勾。

        太子殿下真是被皇后宠坏了,这样的话都敢说。

        那可是他父皇的宠妃,说是宠冠六宫都不为过。

        若这些话传到昭妃耳朵里,吹些枕边风,皇上心里头未必就不会生出恼怒来。

        萧起这太子之位看似尊贵稳固,可只要太子一日是太子,就是危机重重,偏偏萧起还这般自傲,往后有的是他后悔的。

        穆皇后虽然有些觉着萧起这话说得不妥,可她私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行了,配不配的左右她如今已是你父皇的妃子,你不知道,玉寰还当着众人的面叫她一声昭母妃呢。”

        “前几日你父皇将那匹西北进贡的汗血宝马赏了玉寰,这其中也未必没有昭妃的缘故,所以母后要提醒你,无论你心里头怎么想,遇上昭妃的时候,定要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能流露出一丝轻慢来。”

        “行了,你且回去吧,寿礼的事情你再重新挑一挑。”

        萧起应了声是,便转身走出了殿外。

        翌日一早,顾窈便派人将象牙佛送去了承平公府。

        蒹葭在一旁笑着道:“娘娘您是不知道,今个儿一大早各宫便陆陆续续派人带着寿礼出宫了。”

        “到底是承平公府的老祖宗,皇上的外祖母,您不知道,这老祖宗的寿数在京城里可是极为少见的,外头人都说是李家得老天眷顾,老祖宗才能熬了这么长的时间。”

        顾窈听了蒹葭的话,点了点头:“这么大的岁数,是少见些。”

        承平公府

        因着老祖宗寿宴,府里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颇为热闹。

        苏婉从马车上下来,带着丫鬟若梅一路进了承平公府,走到半路时,到底是没忍住对着若梅道:“今个儿母亲带着那顾家表哥来李府,真是吓了我一跳,往日里我可没见着母亲这般抬举过哪个。”

        “如今都顾不上我,要领着那顾家表哥过来了。”

        若梅听的抿嘴一笑:“顾少爷到底是昭妃娘娘的兄长,如今才到京城,长公主带着他出来见见人,也是给昭妃娘娘脸面。”

        “听说昭妃娘娘如今宠冠六宫,说不得很快就能有孕,给皇上诞下一位皇子了。”

        苏婉听着,嘴角弯了弯,轻笑一声道:“这倒是,上回皇帝舅舅陪着她到府里,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敢相信呢,这哪里是皇帝舅舅能做出来的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以为是看花了眼。”

        “不过,皇帝舅舅能这般宠着阿窈,我也是高兴的,祖母和母亲定也高兴得紧。”

        “那日皇帝舅舅点了父亲和顾家表哥伴驾,听父亲说,顾家表哥应对有度,皇帝舅舅很是满意呢。”

        苏婉说着,见着有几个丫鬟朝这边走过来,便止住了话语。

        两人一路去了老祖宗所住的康寿院。

        康寿院里已是坐满了人,老祖宗穿着一身枣红色缂丝团寿纹褙子,头发发白,满是笑意坐在软塌上。

        见着苏婉进来,便笑着招了招手叫她过来坐下,道:“怎么婉丫头你一人过来了,你母亲没陪着一块儿来?”

        苏婉凑近老祖宗耳边,声音略高了几分,回道:“母亲一会儿便过来。”

        老祖宗岁数大了,如今耳朵已是不好使了。

        苏婉说了这话,她也没听清,不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反倒是一旁站着的大夫人廖氏,凑过去问道:“长公主呢?”

        苏婉小声解释道:“母亲和顾家表哥一会儿过来。”

        廖氏听得一愣,却也很快就明白了苏婉话中的意思。

        顾孚青,宫中昭妃娘娘的兄长。

        廖氏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头却是觉着静惠长公主好会揣摩皇上的心思,要不怎么几个长公主里,皇上独独最看重她一个呢?

        不过一会儿功夫,静惠长公主就带着顾孚青来了。

        二人给老祖宗贺寿后,献上了寿礼。

        屋里坐着的女眷们全都将视线落在顾孚青的身上,这一看才觉着真真是公子润如玉,陌上人无双。

        昭妃娘娘这半路认来的兄长,倒真是一表人才。

        在场的女眷里不是没有动了心思,想着昭妃如今这般得皇上恩宠,若能将女儿嫁给这顾孚青,当了昭妃娘娘的嫂子,往后也是家中一大助力。

        只是想归想,到底昭妃才刚入宫,看似宠冠六宫,可一日没诞下皇嗣,一日根基就不稳。

        即便她们有什么想法,也想着再观望观望。

        不然,早早将女儿搭进去,若是昭妃失宠了,不是白白赔进一个女儿去吗?

        苏婉站在那里,不着痕迹看着顾孚青被一众女眷打量心中品评,面上竟还平静无波,一副从容有度的模样,心中颇为意外。

        绍兴那样的小地方,竟也养得出这样的男子。而且,顾孚青自幼丧父丧母,全靠族中帮衬,后来当了顾家老爷的学生,日子这才好过些。

        这般苦苦熬出头的人,竟也能这般温润如玉,不染一丝尘埃,着实少见。

        苏婉正打量着顾孚青,突然顾孚青的目光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又连忙低下了头去,心中隐隐有几分后悔,觉着自己太过无礼了些,若是叫他以为她也同这屋子里的女眷们一样将他当个稀罕物打量,又在心中品评,这就不好了,她心中生出几分歉意来。

        因着这份儿歉意,接下来的时间里苏婉总觉着别扭得很,视线一丁点儿都不敢往顾孚青那边看去。

        等到中午时,外头设了宴,戏台上从早上开始便咿咿呀呀唱着的戏曲一直没停。

        苏婉坐在桌前,听着台上唱着的麻姑拜寿,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宴席散了,台上的戏也重新换了好几出,天色渐沉,她便去了花园子里散散心。

        因着喝了一些果酒,苏婉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她坐在池塘边瞧着里头的锦鲤,一阵风吹过,叫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灯笼的光亮打在池塘的水面上,四周安静而又清幽,只不远处依旧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这时,苏婉突然听得一阵响动,似乎还夹杂着挣扎和怒骂声,她听不真切,却是下意识朝声音那边去了。

        “四殿下自重,君兰虽是戏子,却不好男色,四殿下莫要再羞辱君兰,君兰也怕辱了四殿下的名声。”

        “怕什么,本殿下点了你多少出戏,心中对你惦记的紧呢,今日在承平公府遇上,这是老天要成全了本殿下呢。”

        四皇子说着,便朝君兰压了下去。

        一阵衣裳撕扯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一阵叫人面红耳赤之声。

        苏婉吓得面色苍白,脚下一动,却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石头,发出了响动声。

        “谁!”轻小的声音却是很快被人听见,苏婉听得一声厉呵,紧张的脚下一动都动不了。

        这时,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力气很大,一下子就将她拉到了假山后,那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住了她的叫声。

        苏婉吓得面色惨白,惊魂未定之时,才见着面前的男人竟是顾孚青。

        耳边又一次传来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四皇子和那戏子君兰才走了。

        苏婉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既惊魂未定,又有些羞恼于两人方才贴的那般近。

        除了父亲外,她从来没有和哪个男子那般亲近过。

        顾孚青的手放开,随即退后一步,跪在她面前请罪道:“郡主恕罪,顾某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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