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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界是你(08)


属于沈珠圆的二零一三年十二月都被悲伤和死亡阴影所笼罩,整整一个月份,沈珠圆放学回家就躲进自己房间里,每个夜晚她都抱着默默送的滑冰鞋入睡。

沈珠圆在等待悲伤自行离开。

十天过去了,她还是会在打开默默的QQ空间对着那行字泪流不止。

于是,沈珠圆开始给羽淮安写信。

信里沈珠圆告诉羽淮安她没法和涟漪诉说默默,因为涟漪和默默都是外婆带大的孩子,涟漪和默默一样在成长期间得到的爱太少太少。

沈珠圆在信里写到——

“羽淮安,我恨七岁时的自己。”

沈珠圆恨七岁时的自己,那么轻易地许下诺言,既然许下了诺言,为什么转头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羽淮安,默默是个傻孩子。”

“羽淮安,我是那么地害怕默默离开世界的最后一秒心里装地是失望”

“羽淮安,你说得对,我是自以为是的家伙。羽淮安,我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情,那时,默默只有我一个朋友,可我不止默默一个朋友,很多时候,我是因为别的朋友没时间和我玩,我才会去找默默的,而且,从涟漪来了我家后,我就几乎没再想起默默,如果不是默默给我寄了包裹,我都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还有,羽淮安,默默是自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这是我最最难受的。”

“羽淮安,如果这个世界有时间穿梭机这种东西那该多好。”

连沈珠圆也不清楚那阵子她给羽淮安写了多少封信。

写给羽淮安的那些信沈珠圆把它们放进涟漪的书包里,是涟漪放自行车钥匙的隔层,涟漪每天都骑自行车上学。

沈珠圆没和涟漪说信的事情,涟漪也没问,早上她放进涟漪书包里的信到了晚上都找不到了。

二零一三年最后一夜,沈珠圆和涟漪去湄南河看了烟花。

璀璨的烟花如巨大的万花筒,美轮美奂,沈珠圆想,或许明天早上她又忍不住会把楼梯木板踩踏得嘎吱嘎吱作响。

湄南河畔挤满了盛装而来的人们。

世界热闹而繁华。

烟花伴随着响亮的新年倒数声十、九、八……

一!

“新年快乐。”

人们迎接二零一四年的到来。

二零一四年的第一缕阳光如约而至,沈珠圆穿上默默送给她的红色溜冰鞋,在阳台上缓慢滑行着,天空依然是从前的模样,清澈湛蓝,盛开在窗台上的花朵还沾着夜间的露珠,在晨光底下生机勃勃。

什么都没改变。

或许妈妈说得对,十七、八岁的悲伤是夜空的烟花,强烈、饱满、以惊天动魄的形象出现,来得快去得也快。

把默默送的溜冰鞋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放进那个存放着沈珠圆第一颗用坏的篮球,和小时候爱看的漫画的柜子里。

二零一四年第一天,晚,八点整,沈珠圆去了羽淮安工作的便利店,从饮料区挑了两瓶可乐,可乐往收银台一放,抬头——

结结实实对上了收银员的眼睛。

那双眼在看到她时眉头微微敛起。

“羽淮安,新年快乐。”沈珠圆轻声说道。

“新年快乐。”羽淮安的回应是标准在岗人员对顾客应有的分寸,礼貌客气。

上上个月,沈珠圆就知道羽淮安在这家便利店工作,工作时间是每周周一到周五晚间七点半至十点半。

沈珠圆是特意挑了客人少地时间点出现。

她运气不错,这会儿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

一个月前,沈珠圆是打死也不会推开这家便利店门的,当然了,这只是较体面的说法,初知道羽淮安在这工作,沈珠圆每天都要花大把时间在便利店门外徘徊。

即使来之前沈珠圆练习了很久,但还是没法在羽淮安面前笑得落落大方,几次尝试无果后,沈珠圆把可乐往前推了推。

结完账,沈珠圆把其中一瓶搁在员工个人物件区,说:“羽淮安,这是我请你的。”

没给羽淮安任何说话机会,沈珠圆掉头就走。

光是推开这扇门、来到羽淮安面前就几乎耗去她所有勇气。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最新写给羽淮安信中,沈珠圆是这么解释的——

羽淮安,在我心里,你不仅是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男孩了,你还是和我分享艰难时刻的朋友。

羽淮安,有些话我没法当面说出口,只能以文字形式呈现,在你面前我常常陷入词不达意的怪圈里。

今天,我想和你说,羽淮安,谢谢你。

不管你怎么想我,总之,你在我心里的意义变得不一样了,所以,我去了你工作的地方,我认为自己得做点什么,比如,请你喝可乐。

眨眼间,沈珠圆过完二零一四第一个月份,学校放假,很快地,假期结束,三月、四月、翻开日历,沈珠圆发现自己十七岁已经完了一半,大叫了声“不要!”

沈珠圆想起过十岁生日时她许下愿望是快点长大,因为长大了能干的事情就多了。

没错,现在她是长大到可以做十岁时一些不能做的事情了。

但沈珠圆现在却对“长大”的定义产生了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她很害怕,成长会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原来十七岁也会死去”事件。

沈珠圆爬到天台上,对着漫天彩霞大喊“能不能告诉我一个不会长大的方法?”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妈妈“沈珠圆!别鬼哭狼嚎的。”的叱喝声和涟漪的清脆笑声,很不巧地是,宋金正好在和他爸爸修屋顶,两家人就隔着一条街,更要命地是,十步之遥的地方,几名刚结束工作的社区电缆工一个个笑得露出白牙。

为什么总是这样!沈珠圆十分懊恼。

这片社区就只有他们一户温州人,物以稀为贵,潮汕人福建人客家人是社区三大群体,茶余饭后这些人喜欢聚在一起,谈论那户温州人家的两女孩,性格文静地是涟漪,各方面都很优秀;圆圆也不错,但就是有时候会干点奇奇怪怪的事情。

别误会这不是在糗她,我们的意思是圆圆是乐天派女孩,我们很喜欢圆圆,圆圆很有趣。

沈珠圆很是怀疑那些人口中宣称的“我们很喜欢圆圆”是因为她能时不时地给他们提供点儿笑料。

至今,荔湾街的居民还对圆圆十一岁时稀里糊涂进了剧院,并在剧院表演现场当着数百观的面,躺到准备给即将自杀的朱丽叶用地那口棺材里呼呼大睡的事情记忆犹新。

这阶段,每当听到街坊邻居信誓旦旦“圆圆二十岁时肯定还这样”时,沈珠圆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

“早就不一样了!”沈珠圆很想对那些人说。

那些人肯定不知道那个好像总是长不大的女孩内心正狂热地喜欢着一个男孩,那些人更是做梦都不会知道那女孩至少给喜欢的男孩写了一百封告白信。

沈珠圆给羽淮安写过:我比昨晚更喜欢你了,而明晚的我,肯定比今晚更喜欢你。

有时候,沈珠圆心里也会害怕,她能感觉到当夜晚到来时,喜欢在滋长,肆意而疯狂,没有边际不受控制。

为什么是喜欢而不是爱呢?

“如果我到了二十岁还像现在这么喜欢你,那肯定就是爱情了。”给羽淮安的信里沈珠圆这样写到。

十七岁还是太过于年轻了。

因为过于年轻对爱情一知半解,爱情是属于成人世界的,它涉及到的东西更多,承诺,守护,忠贞不二,长相厮守。

沈珠圆还写给羽淮安——

“如果你看到我忽然出现在你面前,那就是我特别特别想你了,如果那时,我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也请别放在心上,因为在你面前,我的脑子总是有点不好使。”

沈珠圆不敢在想羽淮安时去见羽淮安,很想很想时也不敢;沈珠圆只有在特别特别想羽淮安时才敢于去羽淮安打工的便利店,怕在他面前出糗,就匆匆忙忙拿了饮料到收银台去结账,趁结账时偷偷看他一眼就离开。

其实,在这飞速划过的半年光阴里也有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的时候。

有一次,沈珠圆去便利店,看到几个靓丽时尚的女孩围着羽淮安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羽淮安都一一耐心回答,她拿着一盒巧克力在边上等着,女孩们走了,沈珠圆也像女孩门问了些关于便利店什么时候会打折、哪个货柜放置的牛奶是最新日期问题的,羽淮安一一做出回答,那时沈珠圆心里是高兴又难过,高兴于羽淮安没对那些漂亮女孩另眼相待,难过地是她在羽淮安心里和那些女孩一样。

可是,她给羽淮安写了那么多信,也和羽淮安单独见面过,说话过吵架过。

那天时间就过得特别特别地慢。

又有一次,沈珠圆擦了口红,穿上粉色衬衫等在羽淮安工作的便利店门口。

羽淮安出来了,沈珠圆冲羽淮安笑,是经过练习能凸出女孩子妩媚的笑,可羽淮安看都没看她一眼,那样的时刻,时间过得尤为地慢。

又慢又累。

会因为羽淮安的无视和冷漠去怪责他、憎恨他吗?

不会的,沈珠圆知道什么是一厢情愿,也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个人的事情。

五月到来,沈珠圆继续给羽淮安写信,但涟漪开始不乐意当信使了。

这个早上,在沈珠圆即将把信放进涟漪书包里时,涟漪没有假装没看到,涟漪脸上写满了不赞成,还问了沈珠圆一个问题:“他回应过你吗?”

“如果他回应我了,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笑嘻嘻说。

“他和你提过信的事情吗?”

摇头。

“他和你说过话吗?”

“他不需要和我说话,而且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他不在同一个学校,我们甚至于连朋友也不是。当然了,当我特别想听他声音时,我会想法子和他说上话。”沈珠圆认为自己在涟漪面前已经无需介意脸面了。

“沈珠圆!”

“是是是!”慌慌张张朝涟漪做出说话声音低点示意,爸爸妈妈还没出门呢。

“羽淮安连警告你别给他写信都没有?”涟漪压低嗓音。

“信都是你交到他手上的,按理说,要警告我别给他写信他得先通过你。很明显,他并不排斥收到我的信,”喜滋滋说到,“哪天我停止写信,没准羽淮安还会问为什么不再给他写信来着,妈妈说,持续去做一些事情去接收一些事情,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习惯,习惯很难戒掉的,等着吧,我很快就会成为羽淮安那个戒不掉的习惯。”

涟漪做出抚额状。

沈珠圆看了眼时间,再继续讨论下去两人都得迟到,把信硬塞到涟漪书包里,丢下一句“涟漪你别担心,等我不喜欢他了就不会给他写信,涟漪,说不定我十八岁时就不喜欢羽淮安了。”推着自行车出门。

沈珠圆心里其实是盼望那样的,渐渐地不再喜欢羽淮安了,当然了,忽然就不喜欢更好。

比如,两人某天在街上遇到时,内心平静无波,还能以一名旁观者心态去检验昔日喜欢的人,然后得出‘嗯,羽淮安也没那么了不起’。

但现阶段,羽淮安在沈珠圆心里是什么都好,连同他的缺点、他对她毫不掩饰的冷漠也都是好的。

此刻挂在脸上的喜悦表情,那些听似乐观的话是给涟漪看的,一来是怕涟漪为她操心,二来是稍稍维护一下自己的自尊心。

沈珠圆也想过,某天给羽淮安写的信达到一千封也不会有所改变,而且有可能更糟,一开始羽淮安还会尝试和她沟通,让她别干傻事,现在羽淮安直接都把她当空气了。

涟漪追上来,气冲冲说:“沈珠圆你这傻瓜,你就不怕你写给羽淮安的信他一封也没拆开吗?”

“那更好。”给了涟漪个鬼脸。

这个早上,沈珠圆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涟漪尝试结束充当信使、说那些话背后的原因,虽然这会儿嘴里说不在乎,但当真知道她写的那些信羽淮安一封也没拆看,沈珠圆还是恨不得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没有了自己,就没有那个稀里糊涂对羽淮安一见钟情的下午。

五月末,沈珠圆收到查来自尔斯高中的邀请函。

查尔斯高中即将迎来建校五十周年庆典。

顶着“上届青少年全明星三分球塞冠军”“最能投三分球的神奇少女”名头,沈珠圆将以特邀表演嘉宾身份亮相查尔斯高中五十周年庆典上。

这次她可光明正大地出入查尔斯高中了,沈珠圆心里是乐开了花。

连续几夜,沈珠圆怀揣着“到时,羽淮安就会知道沈珠圆不止只会给他写信,沈珠圆的三分球投得又准又快。”美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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