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旧画重提
刑部总捕的办事效率很高,到现场扫了一眼,就判断出这只是抛尸地,没有一个人是在这里遇害的,又根据残留足迹判断出犯案的有六七人,准确的说是七个。
但不是全去了安丘,有三个人应该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但四个人去的安丘却只有三个人回来,剩下那个呢?
沿着足迹追出五六里,发现一处足迹杂乱的地方,应该是这六个人又一次停留,但不是为了等未归队的那人,而是遇到了麻烦,因为从这里再往前就只剩五个人了。
他们被追杀了?
可在四周转了好半天,每一处地方都认真看了,就是没找到哪怕半个足印,证明有追杀者的存在。
那就只能是另外一种情况,其中有个受了伤,走到这里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为了救他脚步变得杂乱也说的过去。很合理的推论,但心底总是不踏实,就又往前追了一段。
一处小树林里,足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马蹄,这就没必要再追了,两条腿总不可能追上四条腿,何况还过去几天了。
但也不是没发现,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人,骑走了最后一匹马,应该留在安丘没有一起退出来的那个人。沿着这个人的足迹转回去,最后果然指向了福来客栈。
再次来到内廷侍卫曾经的监视点,陈知凡望着对面的房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市井传言不足信。
一个无能无赖,只会拽着女人裙摆谋求好日子的男人,是不可能让人忌惮提防的,但这事真和他有关吗?
陈知凡一时也拿不住,他十六岁进刑部,到今天差不多有小二十年了,从听人使唤的小杂役到名闻天下的四大总捕,什么样的恶人恶事都见过了,桩桩件件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放之四海皆准。
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坏事。
犯案是要有动机的,哪怕不能利己,也要利行利事,利于某个看重的人。
为人为事为名为利……总得为一样东西,可在那个人身上,看不到任何得利之处,那他做这些事图什么?
无利可图,还尽是坏处,谁会去做?
陈知凡不认为有这样的人,所以打心眼里不认为事情与那个人有关,除非他还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哪又能是什么?
陈知凡不是小地方的捕头,身在京畿要地,处理过的案子哪个不勾连几个有身份的人?可以这么说,那些达官贵人后面的勾勾连连,他可能比龙椅上那位还清楚,就是不能说而已。
所以一件事做出来对谁有利,他基本清楚。可从徐国公遇刺,再到内廷侍卫被杀,台前幕后,他都看不到半点利于骠骑将军府的地方,甚至对他们危害最大,所以,他们有什么理由自己害自己?
陈知凡拧着眉头想了许久,酒都灌下去小半斤,仍然没有任何头绪,有心直接过去问问那个人,但想了想,还是先回去找成王汇报……喝再多酒,顺序不能乱。
李祥看到他很高兴,“陈总捕这趟有何收获?有没有新发现?”
陈知凡见过礼,就把所查所得林林总总说了一遍,但除了还原事情经过,其实没有任何指向性的证据在手。
李祥听完沉吟片刻,“陈总捕是说凶徒已经离开,往别处去了?”
“动手的的确是走了。”陈知凡只能这样说,而指挥这些人的肯定另有其人。
李祥懂他意思,又问,“可曾找到陈统领遇害的地方?”
陈知凡摇头,“有几个侍卫的尸身应该是被马驮过来的,其中有没有陈统领,他们又在何处遇害,现在还不能确定。”
“抛尸还要拖这么远,是想隐藏什么吗?”李祥往这边带了一句,也没想着要答案,就又问道,“把尸体抛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唯恐咱们找不到,应该有特殊用意在其中吧?”
两个问题指向性都很明显,陈知凡瞬间清楚这位成王爷的立场,大概也是有把握,才表达的如此清楚,“属下一定会查探清楚。”
李祥点点头,“那就有劳陈总捕了。”
看他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甚至不想再谈,陈知凡只能装着不懂的问,“殿下,属下托您问的事情可有结果?”
“有的,你不提本王差点忘了。”李祥笑呵呵地道,“周复说他不比关将军,并不是很擅长武事,不曾发现被内廷侍卫暗中保护,但却是知道的,身边人都跟他提过。但这不是坏事,又是秘密进行,他也就一直装着不知道。”
这话说的比较漂亮,美化了别人,摘清了自己,算是官场的一种套路语言,陈知凡未必喜欢,但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他可不止这一个问题。
“至于内廷侍卫遇害,他说是事后才知道,当时镇北军亲卫营的人都在驿馆,他发现不了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否属实,要陈总捕调察后才有结论。”
李祥没在这事上打包票,其实是因为没必要,只要能证明事情不是某人做的,他有没有见死不救,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无法佐证,也难有多重的惩罚,没人愿意在上面浪费力气。
听到这里,陈知凡仍眼巴巴看着,李祥只好继续说,“周复说内廷侍卫之所以找他,是因为他们查到一件事,在徐国公遇刺之前,同一个刺客在安平就曾计划行刺,但中途被一男一女拦下了,后来刺客退去,不久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李祥起身从一沓书册中抽出两张纸,“这是那一男一女的画像,据说是根据刺客家属的描述画的,也正因为这两张画像,陈统领他们才一路追查过来。”
陈知凡接过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画像指向太明显,任谁都会怀疑,但陈统领为何信了?
“殿下,画像自何处得来?”
“陈统领的遗物中。”李祥淡淡道,“原来他住另一处客栈,除了这两张画像,其它东西本王都没动,陈总捕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陈知凡翻看那两张画像,最后把一张放在上面,“这位女子面生的很。”
“本王却似曾相识。”李祥突然说这样一句,倒把陈知凡吓了一跳,案子不会又把这位王爷扯上了,那还查个屁!但想想又不太可能。
李祥看他表情怪异,淡淡一笑,“眉眼间像一位故人,但姿容又天差地远,许是本王太思念于她了。”
陈知凡可不敢听王爷的八卦,又没立场安慰什么,躬身说句“属下先去陈统领那边看看”便快步离去。
李祥送他出门,但情绪明显不佳,可见刚刚的话确是有感而发,不曾掺假。
陈知凡往陈统领所住客栈而去,有什么发现暂时不好说,但就这两张画像而言,他总觉得有些扯,仅凭刺客家属的描述,就能画出这样形神俱备的画像,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根据现下掌握的情况,刺客家人是不可能见过那所谓一男一女的,他们知道这两人存在的唯一途径,只能缘于刺客本人的口述,但刺客是杀猪匠不是画师,如何能说的如此详细,以至于连家人都能勾勒出近乎真人的画像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画像的来路肯定有问题,陈统领信了有问题的画像,没有问题的概率也不高。
想到这些,陈知凡一阵头疼,忙摘下酒葫灌了几口,旁边负责引路的衙差嗅到酒气,不由狐疑看他,估计是想不通一个天天酒不离口的人,是怎么混上四大总捕的,又不是写诗作词,酒入喉文才上涌,便挥斥方遒,查案可是离不开一颗清醒脑子的,整日喝酒还能有这样的脑子?
见衙差一直盯着自己看,陈知凡犹豫许久,才心痛地递出酒葫,“来一口?”
衙差猛摇头,跟着快走两步到前面去了。
陈知凡松口气,赶紧把酒葫别了回去,已经不多了,等会做完事,得打听一下哪里的酒好,多备下一些。
但酒的事情还没问,就先在街上看到了一男一女。男的跟画像上相差仿佛,女的就相去甚远,单就栽赃嫁祸而言,错的过于明显。
那对男女似在闲逛,说说笑笑,偶尔看看摊位上摆的东西,但大多一晃而过,驻足的时候不多。
他们如此悠闲,陈知凡看了别扭,明知不该私下接触,但稍稍犹豫,还是走上前去,“小捕头陈知凡见过两位。”
两人一齐停下,男的拱了拱手,“小生周复,不知捕头大人拦路所谓何事?”
陈知凡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指着上面女子问,“公子可认识?”
周复望望他,“多谢捕头美意,小生已经婚配,家有悍妇,不敢心生妄念。”
陈知凡脸皮子抽了抽,差点忍不住动手揍他,他口中的“悍妇”已经为他纳了三房美妾,开妇德之先河,堪称优待赘婿第一人,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他却在这里假惺惺,谁敢说不欠揍?
但打是不能打的,人家都说了家有“悍妇”,对外人悍不悍谁清楚?
“呃,公子别多想,就想公子帮忙认认人。”
已经第二次了,装傻可就没意思了。
“哦,见过。”周复点了点头,“前几日跟陈统领一起来的。”
陈知凡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两句话下来,人大概什么脾性已经清楚,没必要浪费时间,叹口气,把画像收了回去,“麻烦公子了,在下还有事忙,就先告辞了。”
“喂,等等。”鱼九娘叫住了他,“画像里的人奴家认得。”
“嗯?”陈知凡回头,不太确定地看她。
鱼九娘咯咯一笑,“不就是奴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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