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转瞬即逝
天香楼雅字间。
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
裴景晏听说赵平乐似乎神经恍惚，怕她恼羞成怒伤了姚宝珠非要跟来。
雷启文不是为了保护杜雨秋，但这几日跟着他表哥，形影不离，也要跟来。
拭剑不必说了。
这都能理解。
可沈弘之和沈夫人也来了，这……
拭水里匆匆进来，管不了这么多，说道：“来了来了，赵平乐到天香楼大门外了。”
姚宝珠指了指隔壁，众人心领神会都去了隔壁，只留了她、杜雨秋和拭水三人。
明显，今日赵平乐特地打扮了一番。
“赵姑娘。”
“衣夫人，雷夫人。”赵平乐扫视一眼雅字间，眼里的光忽然就黯淡了，喃喃道：“他没来……”
“赵姑娘且坐，莫急，他会来的。”
赵平乐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我昨天见到了他，他是个温和之人。”姚宝珠忽然说起了沈弘之，她昨日回了雷府，仔细回想沈夫人的话，赵平乐，她是不是把沈弘之当作了她夫君……
故而姚宝珠也不说名字，只言他。
“是啊，他一贯是个好脾气的。”赵平乐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脸上也染上了笑。
“可以同我讲讲，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赵平乐笑了笑，又猛地咳了两声，杜雨秋将杯盏推到赵平乐手边，赵平乐摇了摇头。
“算来，我们相识七年了，那一年冬日极冷，河间从未这般冷过。上元佳节，哥嫂带着我出来看花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拿着一盏元宝灯笼撞到了我，我当时羞极了，都不敢看他。谁想，过了一个月他便上我家提亲来了，他说他找我找了整整一个月……”
“所以你们便成亲了？”
“成亲后，他对我很好，可那时我并不知喜欢是什么，是后来相处久了才喜欢上了他。他带我去游园，去听戏，去逛河间城，我们在雪夜观雪，在晴天赏月，在湖边谈心……”
姚宝珠想到了她和裴景晏。
“后来我有孕，他十分欢喜，可也担心我生产辛苦，我同他说，别怕，我会好好的。可是后来，五个月的时候孩子没了，我也伤了身子，婆母要我们和离，可他说他不需要孩子，他只要我。他带我走出丧子的阴郁，他在父母面前维护我，他说有他在，我不用怕。”
“我们从婆家分家分了出了，在自己的小家里另起炉灶，在院子里还一起种了红梅，衣夫人，你见过的，我将红梅移栽到了总督府。”
姚宝珠点了点头：“我见过，红梅很美。”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幸福下去，谁知他得了肺痨。”说着话，赵平乐捂着脸哭了起来。
“后来呢？”
赵平乐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陪他一起去了，可我知道他想让我好好活着，我以为我可以，我就这样好好活着，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真的做不到啊！我每天睁开眼第一个想见的人是他！我感觉他仿佛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他，吃饭的时候想他，喝水的时候想他，走路的时候想他，睡觉的时候也想他，我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悲痛至极的女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不大，却破碎的叫人心疼。
姚宝珠和杜雨秋也是女子，也有自己爱的人。
轻而易举的，两人情绪便被赵平乐带进了无尽的悲伤中。
人间最寂寞，不是没有爱人。
是曾经拥有过。
“赵姑娘，节哀……”
“不，老天眷顾我，我又见到了他，一如当初上元佳节，我又见到了他。”
如姚宝珠所猜测，赵平乐把沈弘之当成了她的夫君。
“你怎知是他？”
“他的眼睛。”
看着赵平乐突然又迸发出光亮的眼神。
她不忍心当这个恶人。
其实，只要再多说一句便能戳破赵平乐的梦，其实，沈弘之到底是不是她夫君，她一清二楚。
可是，姚宝珠说不出口。
赵平乐的希望，是沈弘之。
对沈弘之一家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应该让她清醒。
可姚宝珠说不出口。
若是有一天，裴景晏离自己而去，她会如何？
她会疯。
或许能在这世间继续苟活着，可心还活着吗？
趁着姚宝珠还犹豫的空，赵平乐开了口：“他真的会来吗？”
姚宝珠不敢保证，沈弘之和沈夫人就在隔壁，不知道沈弘之会不会露面。
“他不会来是吗？”赵平乐没再哭，只是眼里湿漉漉的，“咳咳，咳……”
“他叫沈弘之。”姚宝珠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意料之外，赵平乐的眼神并无丝毫变化。
看来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为他是谁。
“他会来吗？”赵平乐低头喃喃。
而这次，却有另一道声音回答她。
“他在这里。”
众人闻言抬眼望去。
是沈夫人，牵着沈弘之的手，推开了雅字间的门。
赵平乐将带血的帕子藏了藏，激动地起身，眼里只有沈弘之。
或者说，只有沈弘之的眼睛。
王妙松开了沈弘之的手，站到了姚宝珠身边。
姚宝珠没想到，沈夫人会有此般举动。
“赵姑娘。”
“你来了……”女子的眼神似水般柔软。
“赵姑娘，我也曾和爱人去游园，去听戏，去逛河间城，也观雪赏月谈心。但她不是你，她是我的妙妙。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妙妙，也会像你这般难过，可别人眼睛长得再像，也不是你的他。这一年来赵姑娘给我和娘子造成的困扰，我们放下了，赵姑娘也放下吧。赵姑娘，你很清楚，我和他不是一个人，我们除了眼睛长得像，没有任何相似，你比谁都清楚。”
说完话，沈弘之朝着自家娘子伸出了手，随后两人一起出了雅字间。
赵平乐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的希望，本以为是万丈光，却只是转瞬即逝的石中火。
猛地蹲下，抱紧了自己将脸埋在臂膀中，细碎的哭声溢出。
她需要静一静，众人也都离去。
姚宝珠和杜雨秋彼此相望，不知为何，明明是旁人的事，她二人却感同身受，内心中似乎有无限的忧思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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