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以后每一年都在一起
高考完，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所以大家也不打算在县城多留，计划今晚看一场电影，明天早上买一点年货就回去。
一群人兴致勃勃的，集合了后朝着县城的大食堂出发，今晚不在招待所吃晚饭，下定决心奢侈一点庆祝一把，毕竟他们感觉自己考得还不错的。
“都是知远的功劳，知远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啊！”
“对对，知远我要谢谢你，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我也请，知远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爸妈给我打生活费了……”
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出来，知青们的家人十分激动，大多都立刻寄钱过来，让他们好好高考，或者留做回城的车费，所以大家手头上都有一点小钱。
盛情难却，沈知远随便点了几样便宜一点的东西，偏素，赵卫东看了，又去买了三道肉菜，把肉菜摆在沈知远前面，素菜拖到自己面前。
“哟哟！”天晴挤眉弄眼起哄，“卫东弟弟真会疼人！”
赵卫东没说话，看一眼沈知远，耳朵发红低下头扒饭。
他这个样子让天晴更想逗他了，毕竟赵卫东平时稳重得经常让他们恍惚以为他比他们大，只有面对沈知远时，他才会偶尔露出这样不好意思的害羞模样。
“卫东弟弟要继续保持啊，我们知远这么好看，成绩又好，人又善良温柔，到了城里可是有很多人追求的，你要不好好抓紧，小心别人就抢走了！”她打趣。
桌子下，赵卫东立刻握紧沈知远的手，郑重无比，“嗯，我会的。”
他不会让别人抢走知远，光是想想就心里闷疼。
沈知远手指动了动，挣了一下。
赵卫东握得更紧，“怎么了？”
“……没什么。”
吃完饭，一群人去看电影，虽然是后世不太有市场的抗战片，但是当下十分潮流，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沈知远也有许久没看过这种电影了，一阵恍惚。
忽然感觉腰上的手紧了紧，沈知远侧过头去看，就看到赵卫东脸微微偏着，视线盯着一处角落。
他顺着看过去，看到昏暗中两个男人搂着偷偷摸摸接吻。
没什么好看的。
沈知远收回视线，猝不及防对上赵卫东的目光，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看那对男人了，目光专注的望着自己，一双眼在昏暗中深邃而柔软发亮，面部轮廓十分立体英俊。
他看到对方喉结隐忍的滚动一下，而后缓缓凑过来。
嘴唇上软软的，暖暖的，渐渐变得滚烫。
放大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近在咫尺的眉毛和垂下的眼睫根根分明，时深时浅的呼吸喷在脸上，吹得人发痒，发软。
虽然知道不该，但沈知远纵容自己闭上眼睛，手轻轻攀上他的肩头，放任小崽子的入侵。
第二天大家早起买了年货，而后赶回三涧村。
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是村支书王国强还是领着一群干部以及生产队长们来迎接，热烈鼓掌。
王国强看着这群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脸色红润哈哈大笑，“辛苦了，考得怎么样啊？不过不管怎么样，努力过就足够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知青们也笑容灿烂，像一扫阴霾的艳阳，“多谢王支书，我们觉得还是不错的，不过还是知远考得最好！”
“哦？”王国强赞赏以及询问的目光落到沈知远身上，“沈知青，你有把握吗？你的目标是哪个大学？”
“是京大！我们知远可厉害了，有些题我们招待所里所有人都答不出，就知远解出来了！”天晴大声说道。
她是看到了赵大山，所以故意说的。
呵，她就是要让赵家人知道知远多优秀，他们有什么资格看不上知远？有病吧！
果然，就看见赵大山脸色更难看了，天晴满意了。
王国强很吃惊，“京大？那可是华国最好的大学！”
村里干部和队长们也很震惊。
当看到沈知远从容含笑承认后，震惊便成了欣赏和敬佩，一下子所有人目光都变了。
看沈知远和赵卫东的目光变了，看赵大山的目光也变了，若有所思，眼神隐晦的流连在赵大山和另一个新村长候选人身上。
“不错，不错，好样的，赵队长，你们家要出一位优秀的大学生了！哈哈哈哈！”王国强大笑，红光满面的拍拍赵大山肩膀，如果沈知远考上京大，那他这个村支书履历上也有一笔的，他怎能不高兴。
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王国强的意思，村干部们也都热络的对赵大山提前恭喜，另外一个新村长候选人则是脸色极其难看。
新村长人选，这是基本定了啊。
赵大山眉头一松，难掩喜色。
“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不过成绩还没出来，还是低调点好，不然到时候考不上，还是有点丢人的。”这时另一个村长候选人难掩酸气的开口。
不过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没错。
王国强激动的情绪冷却了些。
也是，京大哪是那么好考的，得全省前几名才能上吧。
心里摇摇头，王国强掩下失落，笑笑，“这有什么丢人的，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敢想才敢干嘛，沈知青，我们就等你好消息了！”
和其他人分开后。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考不上就别吹牛，免得影响我们家名声，丢人现眼。”
“爸！”赵卫东出声警告。
“我有说错吗？现在是我争取村长位子的关键时期，本来咱家现在的名声就不好！”本来大家比较看好他的，但是出了阿凤被气得住院、老大离婚的事，大队对他的观感变差，现在在两个候选人之中难以抉择。
沈知远微微一笑，“队长想探我口风，其实不用弯弯绕绕的，我有九成把握能考上，队长现在应该放心了吧。”
他的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赵大山，似乎能看穿赵大山心底真实的想法。
赵大山面色忽青忽白，顿时难看无比。
他的确有这个意思。
既觉得沈知远不可能有这个本事考得上，又强烈希望他考上，给自己加一点助力，彻底把另一个候选人踢下去。
“胡言乱语！”赵大山拂袖离去。
“……对不起，”赵卫东十分愧疚，“不用理他，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不用用任何方式证明，就算考不上京大，不，就算考不上任何大学，你都很优秀，大不了我们明年再考。”
沈知远笑，“村长这个事，我肯定要帮一把队长的。”
帮他下地狱。
既然说到明年高考的事，沈知远捏捏少年耳垂，“你想高考吗？”
赵卫东摇头，“我成绩不好。”他虽然很聪明，但在读书上体现不出来。
“那就去做生意吧。”
“做生意？”赵卫东讶然，沉脸看看左右，幸好没人，把沈知远拉进屋里，脸色严肃下来，“以后不要再说这个了。”
做生意，那是资c阶级！这个时代最敏感的字眼。
沈知远能体会到他的紧张，不过却依旧说，“总有一天会放开的，先假设嘛，屋里就我们两个，假设有一天可以自由做生意，你会去哪里做？做什么？”
他拿出纸笔，“不如我们讨论一下？看看你的眼光怎么样？我呢，觉得从古到今有港口的地方都最繁华，水路，陆路，交通方便为首要，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沈知远拿出地图，圈出开放后经济飞速发展的地方。
依稀记得一句话“那个伟人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如今，他也一一在地图上画了出来。
这是他的补偿，他的私心。
抬头，却看到赵卫东似乎并不怎么将这个事放在心上，之所以愿意坐着听这些敏感的话，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自己，而并非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可行性。
是啊，谁也不知道今后华国会全面放开，会是那样天翻地覆的发展变化，伟人的高瞻远瞩，少有人能共频，眼界与思维早已被局限。
不要说做生意在现在是让人谈之色变的话题了，恐怕放开后也少有农民会下海，一是踏踏实实劳动最光荣的思想，二是没有那个魄力。
为了让这几个圈在赵卫东心里的份量更重，沈知远忍下心里悄然泛起的一缕密密麻麻的涩然，点着圈圈说道，“听说这里气候宜人，有一大片小渔村，面朝大海四季如春，等我毕业，我想去这里定居。”
赵卫东这才正色，仔细看沈知远圈出的地方。
第二天是除夕。
这个年代虽然物质匮乏，但是过年的气氛依旧很浓郁，许多人愁苦了一年的眉头在这天会情不自禁松开，黝黑的脸染上一缕笑意。
赵家的年夜饭很丰盛，只是称不上团圆，少了谢阿敏等三个人，王秋凤还摔了碗。
回屋后，赵卫东确认过沈知远心情没有被影响，才松一口气揽住他，十指相扣，“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不是那么圆满，但是我发誓，以后每一年都会越来越好，好吗？”
他的眼底写满对未来的希冀和信心，勃勃生机，仿佛有用不完的为之奋斗的力气。
沈知远心脏收紧，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闭上眼，吻住他的唇。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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