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冰冷鱼塘
傍晚，知青们陆续离去。
沈知远揉了揉眼睛，没再继续看书。
“笃笃……”
“有人在吗？沈知远？！我有事找你！”一道声音响起。
沈知远挑了挑眉，起身走出去，却没有要开院门的意思。外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故意怠慢，咬咬后槽牙走到旁边的院墙，隔着篱笆看到沈知远果然站在台阶上，脸瞬间嫉妒得扭曲。
这是沈知远出狱后黎禾第一次见沈知远，还以为被关在里面劳改三个月，沈知远肯定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毕竟这个人在书里不是矫揉造作娇弱得要死吗？估计一场病就能病死了……病死了最好！
可是没想到，沈知远看上去竟然只是瘦了一点而已！那张脸还是那么漂亮 ，面色红润，气质从容，穿着一身难得的亮色布料做的棉外套，随意站在台阶上都像个模特一样，活脱脱城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反观自己，浑身上下灰扑扑又薄硬廉价的布料，皮肤在冬天更加暗沉蜡黄了，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被关三个月的那个人！
尤其是沈知远明明看到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喊他，可是就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一句话都不搭理，只高傲的俯视过来。
黎禾眼睛喷火，差点把一嘴牙咬碎！
这个人，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都被他弄进去关三个月了，凭什么还看不起他？！连赵卫东都是他不要了、丢给沈知远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黎禾还是眼热，嫉妒沈知远的吃穿用度，嫉妒沈知远能住赵家这么好的房子，能被赵卫东养得那么好，听说沈知远什么都不用做的，赵卫东一点冷水都不让他碰。
“沈知青，我能进来吗？”强压下火气，黎禾挤出一个假笑。
“不能。”
“……”黎禾攥紧了拳头，很想调头就走，但是忍住了。
他要帮刘向文拿到高考资料，等刘向文考上大学，他有的是时间打脸沈知远，到时候再让沈知远好看！
黎禾挤出一点眼泪，“对不起啊沈知青，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今天我只是来请你参加我今晚的结契仪式的，没有坏心眼的，请你原谅我好吗？如果你还有气，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向你道歉的。”
沈知远笑意不达眼底，“我怀着孕，仪式就不去了，恭喜你和刘知青结契，真是可喜可贺的喜事。”
从今晚，你们就是利益一体绑死了，对付你们哪一个，都是一箭双雕。
可不就是喜事一件吗？
黎禾愣了一下，没想到沈知远还恭喜他？还在意外沈知远的态度时，沈知远已经进屋了。
他顿时跳脚。
妈/的，他可不是来讨祝福的，他的目的是等沈知远参加了仪式态度软化后，再要高考资料！
又喊了沈知远几声，也没看到沈知远出来，黎禾气冲冲的回家。
刘向文立刻迎上来，“怎么样，他答应给我了吗？”
他偷看过那些资料，很有用，可惜只看了半页纸就被发现了，差点被举报到村支书那里。
“没有！他说怀孕了不来，气死我了，他肚子里那个杂种都不知道是不是赵卫东的呢，监牢里面那么乱，估计是其他男人的野种也不一定，要不然他有什么本事活着出来，还不是在里面靠卖屁/股，让别的男人照顾他！”黎禾气愤不已。
刘向文听着看着他发疯的粗鄙野俗样子，又烦又厌恶。
要不是他要靠黎家养，他根本不会和黎禾结契，自己考上大学回城不好吗？
不过结契就结契，等到了城里他照样可以甩掉黎禾。
但黎禾骂沈知远的有些话也骂到他心里去了……刘向文攥紧拳头，“我找个机会亲自向他要！”
黎禾走了没多久，赵家人从县城回来，依旧是赵大山和赵卫北留在县城照顾王秋凤。
“妈还动不了，我爸给她擦身方便，二嫂怀孕了天又冷，不好让她陪床照顾。本来轮到二哥回来的，但是听到大哥和大嫂吵架了，爸和二哥就让他回来和大嫂和好，不用他陪床。”赵卫东解释。
“那你呢？”沈知远将白菜一片片掰开，“你不照顾你妈吗？”
“我回来照顾你。”赵卫东毫不犹豫地说。
是的，虽然良心受到谴责，但他心里更担心沈知远。
母亲有爸爸，二哥和妹妹照顾，但是他不回来的话，沈知远没人照顾，他根本不放心沈知远一个人在家，怕他冷怕他受饿，更怕他被人欺负。
沈知远含笑垂眸。
真可惜，王秋凤没听到这番话，否则应该能气成全瘫。
他将白菜倒进水盆里，指尖还没碰到水就被拉住，“水冷，我来。”
沈知远将位置让给赵卫东，“那我来炒菜？”天冷，他们的小灶已经定型好了，今晚正式开火。
赵卫东立刻否定，“不用，有油，小心溅到了，外面冷，你去里面躺会儿，等吃饭了我叫你。”
不等沈知远再说什么，赵卫东甩干手上的水，又在裤子上擦了一下，然后来拉沈知远进屋，还从烧热水的灶里夹了一些火炭进火笼里，让他在屋里抱着烤火。
沈知远手放在火笼上烤着，打了个寒颤。
虽然这里是南方，但是冬天也很冷，湿冷湿冷的，他刚出去一会儿，摘个菜而已，身上的热气就散得差不多了，手脚都冰凉的感觉。
晚上洗了个奢侈的热水澡，这种天气大家一般都不洗澡了，烧一桶热水要费很多柴火，而且容易感冒。
赵卫东让出帮他暖好的位置，睡到里面还冷着的另一边。
沈知远躺下来，暖呼呼的，舒服得呼出一口气。
床边也很奢侈，用长凳子架高，摆了个铁桶，上面放了个废铁锅，里面烧着木炭。
沈知远眯起眼睛，静静感受着热气扑在脸上的温暖感觉，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感觉。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应该感冒到鼻塞，蜷缩在知青所冰冷的床上，拼命用单薄硬冷的被子攒起一丝热气。
身旁的人侧起身子，一只手伸到沈知远的肚子上，小心翼翼的触碰。
沈知远掀起眼皮，对上一双微弱火光下乌黑发亮的眼睛，炭火落在他眼底，像点点星星温柔，盛满了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对上沈知远的视线，那张出落得锋利的脸反差的染上一丝羞涩与渴盼，“……我可以亲亲你的肚子吗？它今天乖不乖？”
沈知远心脏收缩一瞬，偏过头，“……当然。”
怕他冷，赵卫东钻进被子底下，撑在他身侧亲得很温柔，像亲吻一件玻璃制品。
肚子像被温热又微凉的羽毛扫过，沈知远半闭着眼睛，一只手手背挡在脸上，一只手摁着赵卫东的肩膀，睫毛微微发颤。
忽然被子底下传来有些意外而羞涩，却又欣喜的声音，“你……我帮你。”
沈知远膝盖屈起，挡住了少年下压的脑袋，忽然掀起被子盖过头，一个翻身将赵卫东压在了床上。
一手将被子重新拉好，沈知远吻上那双气喘的唇，一手摁上对方早已同样情动的地方，激起无限颤栗。
唇一寸寸下移，最终……
火花在赵卫东脑子里炸开，尾椎骨紧绷又酥软，一滴泪从半合的眼角滑下。
他前所未有的亢奋。
沈知远闭眼，亦放纵自己这一次冲动。
.
虽然冬天活少，但生产队里还是有一些藕要挖出来的，生产队几张鱼塘里的鱼也要抓，天寒地冻，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能卖出最好的价钱。
赵大山这个队长在县城陪护王秋凤，于是只能赵卫东和赵卫南两兄弟代为组织一些身强力壮火气旺、不怕冻想拼公分的社员下塘。
“天很冷，你不要去了，在家和大家烤火好吗？晚上我带鱼回来，我们炖鱼汤喝。”赵卫东揪着眉心温声劝。
沈知远摇头，“家里太闷，想出去透透气。”
“可是——”
“我还没看过开塘抓鱼呢。”沈知远忽然凑过去跟他说话，凑得很近，笑着咬了他耳朵一下。
赵卫东脸一下红透了。
沈知远抓住他的手小幅度晃了晃，很亲昵的小动作，偏着脸看他，眼尾含笑勾起，“没事的，你会看着我，保护好我的对吧？”
“……嗯。”赵卫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就这样松了口。
他根本无法拒绝沈知远。
算了，就算路滑，就算水冷，但是他会看好沈知远的。
又被赵卫东在外面裹多一件外套，沈知远才得以出门。等他们来到塘边，四周塘基上已经站满了人。
虽然天冷，但是沉闷的日子难得有热闹看，大家都出来了。
鱼塘的水已经放了一些，但还有大腿深，不急着下去摸鱼，赵卫东陪沈知远在塘基上等。
两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人问高考的，有人问沈知远的孕肚的，有人打探王秋凤情况的，还有问赵卫南和谢阿敏是不是真的要离婚的。
两人周围挤满了人，很是热闹，也很危险，好几个人差点被挤掉进鱼塘。
大冷天的身体素质不好的人要是掉进去了，估计要大病一场的。
沈知远含笑漫不经心应付着大家，眼尾不着痕迹扫过全场。
当看到刘向文急匆匆朝他靠近，脸上笑容变得真情实意很多。
刘向文看到沈知远果然在，一颗心也放下了。
这几天他都找不到机会跟沈知远说话，没想到今天有机会，他立刻就从家里赶过来。
他今天一定要拿到高考资料！
挤出假笑，刘向文跑过去，“沈知——”
那个“青”字还没出口，忽然他腰上受到一股力！
“扑通”一声，刘向文在水里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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