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卫南离婚
没有理会王秋凤愤怒到极致却无力模糊的哭嚎叫骂，沈知远甩甩手，离开了那间弥漫满尿骚味的病房，从另一侧楼梯下去。
医院大门外，拖拉机已经停在那里，赵宝娟赵卫南赵卫西坐在后面，赵卫东步伐匆匆正要走进来。
看到沈知远，他的脚步一下停住，目光带点询问。
“等着等着忽然有点尿急，”沈知远抿唇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道。
又看一眼拖拉机上，笑容顿时落下，满是歉意，“我让大家等久了吧？对不起。”
看出他神色中有点小心翼翼和不知所措，似乎是在这个节骨眼不敢再做任何有可能让他家人反感的事情，因为他们都怪他……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被严厉的讨伐吓得已经草木皆兵。
赵卫东心脏闷疼，牵住他的手，“没事的，我也尿急，也要去一下，你先坐好。”
“好。”沈知远点头，被他扶坐上拖拉机。
赵卫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让他坐后面，而是跟自己并排坐在前面驾驶座。
沈知远的到来，并没有打破拖拉机上沉闷的气氛，反而令空气变得更加压抑。
赵卫南阴沉着脸，眼底好像已经有火星子在跳，一动不动的盯着沈知远，张口要说什么，就听赵卫东说，“等我一下，我去方便一下。”
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他胸膛起伏两下，改了将要出口的责备沈知远耽误时间的话，变成了，“是你让卫东做灶台的吧？还有卫北，你前天晚上跟他说了什么？让他也变成了那个样子！”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紧绷，一股紧张气息笼罩在拖拉机上。
寒风萧瑟，不远处的医院里有各种声音，可是这方小角落却死一般的寂静。
“大哥……”赵宝娟不安的拉住大哥的胳膊，她的眼睛哭得太多了红/肿着，脸色憔悴疲惫，此刻面色惶惶不安。
“我就想问他两句！”赵卫南吼喝着甩开赵宝娟的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沈知远，“我爸妈不让你和卫东在一起又怎么样，让你坐牢又怎么样，犯法吗？犯法的话你去举报，也把他们抓起来啊！不要在这用阴毒手段！耍这些心机！”
赵卫南大吼，“怀恨在心的话冲我来啊，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
他不是傻子，沈知远怀着什么心思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就是要把他们家搅得不能安生，要报复他爸妈。
他妈现在真的瘫了，不能说话了！高傲了一辈子的人躺在床上那么可怜，让他这个做儿子的看一眼就心酸。
可是这个人，这个人——
“你还笑得出来！”赵卫南眼皮被刺到，暴起一把拽住沈知远的衣领，“你这个不要脸的杂种！”
那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就这样勒死沈知远。
沈知远眼里的笑意不改，唇角也冷冷的笑，“我不笑难道还哭吗？我可没有以德报怨的品格。”
他捏住赵卫南的手腕，笑容格外莞尔，讥诮，“我没咒她早点死而是来探望她，已经是看在卫东的——”
“你找死！”赵卫南被刺激得眼球充/血，那个咒他妈死的话他一点都听不得！
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紧攥的拳头朝沈知远砸去，沈知远面色一冷，身体努力向后仰。他可以让赵卫南打，打完后他也会毫不犹豫报/警让赵卫南知道后果，但是他的身体没有这个能力接赵卫南这一拳。
高考在即，他不允许自己身体出任何事。
沈知远心脏急跳心绪起伏，就要预备用左边肩膀接了这一拳。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寒风凛冽扑面，一个人从侧狠狠推在赵卫南肩膀上！
赵卫南被那股大力带得向后“砰”的一声撞在车仓上，身体后仰脑袋朝地，如果不是及时松开沈知远而双手攀住旁边，他甚至会被推得翻倒摔下拖拉机！
沈知远当时坐在驾驶座，衣领被赵卫南拽着，也被他带得向后扑，肚子撞在了横在前后座中间的围栏，上半身向车仓扑去。但很快，他就被人揽住了肩膀向后搂，撞入一道怀抱。
少年的胸膛早已宽阔结实，此时剧烈起伏着，搂在他肩膀上的臂膀微微抖着。
“有没有撞伤，肚子疼不疼？对不起，对不起……”赵卫东的声音发颤，把沈知远带下拖拉机，不敢再让沈知远出于赵卫南可以触及的范围。
他眼皮发红慌着手去探沈知远的肚子，去拉沈知远的手，去捧沈知远的脸，嘴唇都在发白。
沈知远抿唇，吹冷的面颊在他双掌中恢复一点暖意，摇摇头。
赵卫东紧缩的一颗心才觉得到赦免，眼眶发红抱紧沈知远，“没事就好，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留下。”
如果沈知远有什么事，如果孩子出了意外……赵卫东不敢想，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赵卫东！”赵卫南从拖拉机上跳下来。
不用他去拉，赵卫东已经倏然转身，像警觉到危险的兽类，将沈知远牢牢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紧绷如磐石，气势沉沉，一张尽显棱角的脸比寒风更冷，双眼里毫不掩饰的敌意令赵卫南一怔。
赵卫南不敢置信，看着弟弟，看着这个刚成年的弟弟，呼吸急促目眦欲裂，“你这样看我？我是你大哥，你怎么能这样看我！”
赵卫东不动如山。
赵卫南眼睛被逼得猩红，伸手指了指他鼻子，“就为了他？！”
“对，就为了他。”赵卫东迎着大哥的目光，不是弟弟看大哥的天生崇敬，而是男人看男人的眼神，“谁伤害他，我都不许，不论是父母，兄弟。”
嗡！
赵卫南浑身血液都充到了脑袋上，理智全无，“你知不知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巴不得妈死了啊！你知道他有多欠揍吗，他就是个杂种，你还护着他！我今天就是要——”
他挥着拳头向前扑，但是没有碰到沈知远一条汗毛，他被自己的亲弟弟架住，扭打在一起，像两只都发了狂的野兽。
“大哥三哥！”赵宝娟哭着和赵卫西从车上跳了下来，想劝架，拉架，然而两个同样身强力壮的男人打起架来凶狠无比。赵卫南在发泄一股气，怒怨交加，赵卫东沉默着基本没有还手，只是被动防守和阻拦，不让他去靠近沈知远。
渐渐的，赵卫南像是力竭，像是听进劝了，又像是感觉到他不反抗的态度，停下了手。
赵卫东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眼睛也很红。
但是清晰无比的说，“以后再打他，我会还手。”
哪怕这个人是他大哥。
赵卫南坐在地上，头低着，过了会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坐上拖拉机。
赵宝娟擦着眼泪，拉着不知所措的赵卫西也坐上了拖拉机。
“我们回去了。”赵卫东声音沙哑，伸手牵住沈知远，“不要怕，他不会再动手。”
沈知远没动脚，看一眼拖拉机上，赵宝娟拉拉赵卫南的袖子，无声的劝，赵卫南攥着拳头起身跟她换了位置，坐到了车仓最后面。
“三，三嫂，你上来吧，我大哥他不会了。”赵宝娟白着脸咬着嘴唇，沈知远说。
沈知远笑了一下，“我是男的，叫我名字就好。”
赵宝娟擦着眼泪沉默。
沈知远依旧没坐后面，还是坐在赵卫东旁边。
一路无话，傍晚时一行人回到家。
赵家门口有不少人探头探脑，都是听到消息来探口风的，看热闹的，但是赵家院门紧紧关着，就算敲门，刘葵几个也不露面，他们进不去。
见到几人回来，一蜂窝的簇拥上去，七嘴八舌问王秋凤怎么样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是不是一家人吵架了？要分家了？
沉默了一路的赵卫南骤然赤红眼形容可怖的吼一声，“滚！全都滚！”
这时刘葵已经开了门，他直接走进院子。
他的发火吓得那些人噤声，不敢再拉着赵宝娟她们问，几人进了院子，刘葵直接又把门锁上了，也不管外面那些人渐渐又恢复的吵闹。
她追上赵宝娟，“妈怎么样了？卫北和爸留在卫生所照顾她吗？”
“转到县城去了，妈今天醒了，一边身体动不了了，说话也说不出来。”赵宝娟抹眼泪。
刘葵对此没说什么，拍拍她肩膀，“饿了吧，我去做饭，你要不要来烤烤火。”
这时，却听到赵卫南那屋传来赵卫南和谢阿敏的争吵声，还有两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声音。
赵宝娟和刘葵赶过去，就见里面谢阿敏眼睛已经红了含着泪，抱着大哭的石头梗着脖子和赵卫南对峙，后者则满身怒火，指责昨天早上的事。
“我都说了不赞同分家，不会分家，你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刺激我妈！现在我妈瘫了说不出话了，你满意了吧！分家分家！这么想分你现在就去砌火灶啊！以后不用你委屈自己跟着我爸妈吃饭，你想去哪里煮就去哪里煮！”
“赵卫南！我就说了一句话，我就刺激到她那样了？！你妈你妈，你跟你妈过去吧！我受不了了，我们离婚！”
“好啊！”赵卫南狠狠一摔板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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