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
交完费后，乐兮和鹤兮坐在林兰的身侧，神色都有些担心。
他们不停看向检查室，鹤兮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乐兮走过来问我：“妈妈，爸爸不会有事吧？”
“我之前听霍叔叔说过的，如果一个人得了癌症，就代表那个人生了很严重的病，可能活不久了，是这样吗？”
“爸爸刚才做的是癌细胞检查，癌细胞和癌症是一样的吗？”
乐兮越说越担心，撇着嘴，小脸慢慢变得有些红。
她的性子要内敛很多，所以即便心里担心，也没有鹤兮那么明显。
云伽握住小乐兮的手。
“爸爸不会有事的，爸爸已经缺席了你们那么多年的时光，爸爸不会再丢下你们不管的。”
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厉明渊今天晚上要住院。
林兰尝试着问云伽。
“伽伽，要不你今天晚上先在这里守着？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也有些不放心……”
云伽没多犹豫什么。
“你们带着乐兮和鹤兮先回去，我在这里照顾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等云伽走进病房的时候，厉明渊才刚刚从麻药中醒来。
他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刚做完肠胃的检查，厉明渊有些痛，微微皱着眉，抬眸看向云伽时，却又把眼神里的痛苦隐了下去。
他轻轻笑了笑，对云伽说：
“我没什么，你别担心。”
明明已经疼得青筋暴起了。
他皮肤白，更加明显。
云伽的心里也说不出来什么感受，闷闷的，很不舒服。
她移开视线，淡淡地说：“谁跟你说我在担心。”
厉明渊垂眸笑了笑。
“不担心就好，我已经不值得你再为我担惊受怕了。”
也许是厉明渊的语气太随意。
反倒让云伽忽然有些鼻酸。
她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就来了脾气。
“厉明渊，你这算是什么？”
厉明渊抬眼看着她。
云伽忽然站起身来，有些愠怒地看着他。
“你算什么？我早就忘记你了，我早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为什么你要缠着我，为什么你非要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厉明渊，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偿还一切了吗？你以为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原谅你了吗？”
“你装什么大度！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厉明渊忽然走下床。
他强忍着剧痛，擦掉云伽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就连云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哭的。
厉明渊很轻很轻地把她抱在怀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伽。”他似乎真的很疼，说话的时候都在轻轻颤抖，“我只是不想看你再为我难过了。”
“我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
“我欠你太多了，还没有还清楚，我不能死的。”
-
夜色无声地淌下来，月光照亮了整间病房。
云伽一夜未眠。
她想起了之前厉明渊说出的那句话。
如果他真的到了临死之际，她会不会原谅他？
那时候的她没有答案。
但是现在她有了。
她不会原谅，永远不会。
她宁愿厉明渊永远活在与她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中，也不愿意面对他的死亡。
云伽对着月光流下泪来。
她原本以为父亲死后，她已经没有眼泪了，但此时此刻，她依然难过得无以复加。
她不能再失去了，她已经失去得够多了。
上天已经不能再把她身边的人带走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云伽看似冷静地接过了医生的检查报告。
光从医生有些严肃的神情来看，云伽也知道，事情不简单。
果不其然，医生皱着眉说：“目前得到的初步结果是恶性概率大于百分之八十，如果要进一步确诊的话，需要做活检。”
“约个手术时间吧，越快越好。”
云伽闭了闭眼睛。
她的内心划过一阵刺痛，半晌才睁开眼。
“我不是他的家属，做不了主，”云伽说，“我得打个电话。”
云伽没有第一时间回病房，她倚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给陈明恩打了个电话。
“你有厉明渊母亲的电话吗？”
陈明恩怔了怔，最后也没有问什么，只是把陈淑云的手机号发到了云伽的手机上。
云伽给陈淑云打去电话的时候，她还在晨练，所以赶到医院时，陈淑云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运动装出现在云伽面前，让云伽差点没有认出来。
陈淑云的声音有些抖。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什么？明渊他怎么了？”
云伽只是沉默着将报告递给了她。
陈淑云移开视线，固执地不肯接过报告。
她仰了仰脖子，看上去还是像从前一般高傲。
“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生这种病。”
云伽上前一步。
“必须要预约手术进行活检，时间拖得越晚，后果也许会越严重。”
陈淑云背对着她，没有回答。
云伽没了办法，走上前去，拉过她的臂膀，让她转过来。
这才看见了陈淑云满脸的泪。
这是云伽第一次看见陈淑云哭。
陈淑云依然高傲，只是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不可能的，我儿子不可能会得癌症，不可能——”
“就算是我得癌症，我儿子也不可能！”
这么多年过去了。
陈淑云终于第一次。
终于。
彻底直面自己对儿子的爱。
那些隐藏和压抑了多年的爱意如涓涓流水般在此刻涌现，陈淑云固执地不肯接过报告，固执地不相信，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为儿子祈祷。
云伽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上前抱住了她。
她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厉明渊的人。
“不会有事的，阿姨，”云伽轻轻拍打着陈淑云的后背，“只是做个检查，让我们安心而已，明渊这段时间很累，让他休息一下也不错，你觉得呢？”
陈淑云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我去预约手术，我去签字……”
云伽拉起了陈淑云的手。
“我陪您。”
病房里，厉明渊站在门后，听见云伽和母亲的对话。
他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希望。
自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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