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场交易

　　高迎祥自北安塞起事，围着延安府周遭劫掠一圈，贼势越来越大，短短几天已经聚众数万。延安卫、安定千户所和保安千户所视如不见，不敢出战。高迎祥遂率众攻破安定县，安定千户所大部士卒投降，高迎祥声势越发浩大，一路烧杀劫掠，直奔西南方向的庆阳府而去。

　　此时又有王大梁自汉南起事，沿着汉中、凤翔两府交界一路杀向西北，至巩昌府接到高迎祥书信，便转向正北，从巩昌、凤翔两府交界处扑向了庆阳府。

　　双方约定会师庆阳，直下平凉。

　　这两股势力都是号称十万，一路攻州掠县战无不胜，沿途卫所纷纷装聋作哑，偶尔有一个两个骨头硬的撞上去也只能落个以身殉国的结果。

　　在这种形势下，陕西民变之势成了真正的燎原之火，西安府以西几乎遍地流匪，小的数十人数百人落草为寇，大的数千人聚众为匪，还有高迎祥和王大梁这样的十万巨贼。

　　为什么所有的变民都选择了向西挺进呢……那是因为王嘉胤此时就在高迎祥军中，他不久前刚刚被何顾一顿组合拳给打破了胆，高迎祥想顺东南而下的时候被他给拼死拦住了。经历过一次创业失败的王嘉胤吸取了众多经验教训，这一次他的目标可绝不仅仅是吃掉庆阳、平凉两府那么简单。

　　洪承畴还没有猜到高迎祥和王嘉胤真正目的，他只知道那是二十万功勋，只要吃掉这两茬巨贼，少说也能混个巡抚当当。可如果再任由对方继续闹下去，那自己多半是要凉凉了。

　　“西边贼情紧急，我要借兵五千，条件你来开。”这是洪承畴见到何顾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何顾差点给他一个大嘴巴，什么玩意儿张嘴就借兵五千啊，但想想同州分镇的事，他还是默默的忍了下来，答道：“尽起全镇之兵也不足五千，如何借得？”

　　洪承畴一愣：“那能借多少？”

　　何顾摇了摇头：“这兵借不得，非是在下吝啬，实是本镇之兵指挥之法不同于卫所军镇之兵，借给大人则必然阵法不灵，十分威力先去其五。他们与大人又不相识，十分威力又去其三，如此这般何以迎敌？”

　　洪承畴一路狂奔而来，两条大腿都快磨残了，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从容气度，急冲冲说道：“这种节骨眼上，就不要扯文了！直接说吧，我要灭了高迎祥和王大梁这两伙巨贼，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何顾假装愁眉深锁，踌躇道：“不过两伙流匪而已，陕西乃三边重地，到处都是军镇卫所，随便调集几支官兵过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洪承畴额头青筋登时鼓了起来，犹豫片刻才说道：“我并无调动各地卫所军兵之权，所辖制者不过韩城一地之兵，而且各处卫所拖欠粮饷太甚，若非兵临城下，他们断然是不肯出战的。”

　　何顾眨巴着眼睛一脸错愕：“这样啊，那大人难道就没有些亲信卫队么？”

　　洪承畴咬了咬牙：“倒有两千家丁，其中三百在你这里受训，眼下俱都操练生疏，只怕难敌十万巨匪。”

　　何顾嘬起了牙花子：“大人为国家如此尽心竭虑，实在是令在下敬仰……”

　　洪承畴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是又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一看到何顾这副唯利是图的嘴脸他就气的想吐血，但眼前有求于人，他也只能强压心头急火道：“那高迎祥与王大梁皆劫掠甚巨，随行物资妇人数不胜数，若能荡平此二贼，所缴获者你可占五！军功表上亦少不了阁下一份！”

　　何顾能感觉到洪承畴的诚意，明朝官员最重身份，身为陕西布政使司参政加督粮道的洪承畴可是从四品的官，而自己这个巡检才是从九品。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用上下级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可见其的确是很想让自己帮他做成这件事。

　　而且，这也侧面说明了洪承畴此人行事并不拘于小节，是个脑筋很灵活的人。既然如此……何顾忽然一脸正经：“我要占八。”

　　洪承畴差点被空气给呛着，咳嗽半晌才瞪大了眼看向何顾：“什么？”

　　何顾用力挤出一个十分市侩的笑容：“缴获我要占八，若能侥幸得胜必是大人领导有方，军功在下就不要了。”

　　洪承畴心中一动，半信半疑问道：“当真？”

　　何顾正色道：“当真！只不过如何行兵却需要大人配合在下。”

　　洪承畴按下心头狂喜，道：“你且说来。”

　　何顾竖起手，蜷起一根手指：“其一，行兵作战号令要听在下行事；其二，大人要尽起私兵做亲自出征状，但只需拱卫在侧便可；其三，此番出征，粮草何来？我镇中此时粮草紧缺……”

　　洪承畴脸颊一阵抽搐，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你还缺粮食？这些日子只经我手卖给你的粮食已经足有二百万斤！”

　　何顾顿时满脸委屈，又把算盘端了出来：“大人，你这可就冤死我了。本镇现在有二十万饥民之巨，哪怕每人日食两斤，每日也是四十万斤粮食的消耗啊……”

　　这粮食账当然不是这么算的，可洪承畴这种官老爷显然不懂这些，他现在已经被军功冲的满腔热血，当下也不想在这些事情上面耽误工夫，一看何顾又端出了算盘顿时一阵头大，急忙摆摆手道：“粮食我可以再从河南给你调拨一批，价格照旧，只是路途遥远，恐怕要月余方到，眼前匪情紧急，你先自己想想办法。”

　　何顾心满意足的把算盘放到一边：“那一切就依大人所言，在下还得抓紧准备去了，恕不远送。”

　　洪承畴一个人楞在了房中：都依我所言？我特么说什么了，还不都是你说的！

　　半晌，他忽然起身追了出去，大声喊道：“我还没吃饭呢！”

　　既然有了更紧要的事情，何顾便不能再和吴堡家族做太多纠缠，随便弄点出征的粮草就暂且放对方一马得了。

　　而且这吴堡家族做市场销售的确是一把好手，人家多年经商积淀深厚，商行遍布大明内外，这样的销售体系不是自己这刚营业不久的铁焰镇能比的。何顾已经想好了，不能只做房地产和军火生意，该跨界时且跨界，那些当代互联网巨头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把吴堡这件事处理完毕，铁焰镇再次进入了军事动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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