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雁过拔毛
红杏的家住在黄岭村的东头圪垯上,这是全村地势最高的一个土丘圪垯。院子四周是让黄岭村的村民们十分艳羡的用砖瓦砌成的围墙。这是王计财当大队会计时修建起来的。当时大队盖学校,他家修围墙。学校盖好了,他家的围墙也修好了。
村民们反映,这围墙是王计财贪污的大队的砖瓦建起来的。
在围墙的正南方修建有一个较为气派的门楼,两扇红色油漆大门装着两个黑色大铁环。院子里有四间土坯平房,方位为正北。属于正房。西房是用土坯搭建起来的一个牛棚,上面打了一个木头架子,铺了一些朔料瓦。里面养着一头耕地的老牛。
牛圈的隔壁是猪圈,养着一头大肥猪。而西南角就是厕所兼鸡窝了。王计财在厕所茅坑的边上搭建了一个“三层楼”的鸡窝。一层是公鸡母鸡黑夜睡觉的地方。二层三层是供母鸡下蛋的窝。总共养着二十五只母鸡,一只大红公鸡。
王计财分工,喂牛是他的任务,而喂猪是老婆子的任务,而领导这群鸡就是这只大红公鸡的任务了。每天,天色微明,公鸡打完鸣之后,一到天亮,王计财老婆将鸡窝门一打开,这只大红公鸡就率领着这群母鸡上了正房后面的土丘上吃虫子去了。而南方也是搭建的一个简易草房,里面存放着喂牛的草料。
在当地,人们讲究盖房子要先盖正房,当地人习惯以北为正。正房盖好后,如果有能力再依次盖东房、西房和南房,顺序不能搞乱。这是当地盖房子在风水上要特别讲究的,是沿袭几千年来的盖房习俗,谁家也不敢违背。否则将会招致不祥,轻者家贫如洗,重者犯血光之灾。
有一年,村子里曾经有一个名叫孙丑牛的男人,他和大队申请分拨下新地址了,他选了一块地势比较高的地址。这孙丑牛性格比较古怪,他就要先盖西房,后盖正房,他要在这村子里破破这个规矩。
于是就破土动工,开始盖西房了。并且把西方设计得比全村所有人家的正房都要高。房子盖好了,人们都去参观,人们看到孙丑牛的这西房举得高高的,超过了所有人家的正房,用的都是好木料,木头框架,砖包一块,崭新齐整的一座新楼房。
人们看后都“啧啧”称赞!新房盖好后,准备踩楼。当地农村将铺一层的楼顶称作“踩楼”。即用木板将一个人字形瓦房隔出一个小阁楼来,让晾晒粮食,堆放杂物。这踩楼的木板不能有水分,因为带有水分的楼板日子一长,木头地板就要变形。所以人们将房子盖好后,到了踩楼时都要在新房里堆积燃料来熏烤楼板。
而孙丑牛一家也照例将全套房子的楼板都垛在新房里开始熏烤。
有一天夜间,到了后半夜2点多了,全村人都在熟睡,突然听到村子里一阵骚乱,有乱纷纷的脚步声,有唏嘘声、喘息声,随后就听到有人惊恐呼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呀!”
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披上衣服出门观看。一出街上迎面就看到村子正北面火光冲天,人们方知是孙丑牛家着火了。那熊熊烈火将半边天烧得火红、火红的,将整个村子照耀得白昼一般。
人们慌忙跑去救火,有的担着水桶,有的端着脸盆,有的拿着铁锹都向孙丑牛家跑去。但是到了实地一看,那孙丑牛家的房子盖得太高了,四周没有一点依托,端上水也泼不了那么高,拿上铁锹、扫帚也够不着,而那踩楼用的木板都是松木板,松木油性很大,一旦燃烧,等于给火上浇油,火势越烧越旺,那火焰一边燃烧,一边往下滴淋松油,松油滴在那一块,那一块就立即燃烧起来。
火越烧越大,发出恐怖的“嚎嚎嚎”的吼声,并“噼里啪啦”向四处飞迸着火花。人们干着急没办法,只得站在周围眼巴巴地望着五间楼房烧成灰烬。
孙丑牛跪在一片废墟前嚎啕大哭!而村里人则开始街谈巷议、议论纷纷。都说孙丑牛不遵循古法,违背了古人的规矩才导致凶灾火患的。因而,从此黄岭村谁家盖房也不敢再违背古法,标新立异了。
而王计财家这四间正房就是按照古上规矩盖起来的。这四间瓦房分为一大两小三个房间,红杏和她奶奶住一个小间,红杏的两个弟弟为了学习方便也住一个小房间,红杏的父母亲住一个较大一点属于两间的房子。
红杏的父亲名叫王计财,身形瘦削,尖嘴猴腮。个子虽然高挑却心胸狭小、固执难缠、封闭保守、贪婪吝啬、爱财如命,且工于心计,精于算计。他长着一双三角形黄色鹰眼,具有鹰一样的窥探、机敏的特性,其活动规律也有几分与鹰相似,每天一出门就先机敏地站在他家高高的土丘疙瘩上俯瞰窥探一番,看看周边哪个人可以算计一下,吃不着肉也抓层皮回来。哪个地方可以捞点好处,占点便宜?他的嗅觉与鹰的嗅觉一般灵敏。如果有哪个游商、小贩,赶着驴车或扁担挑着货物,来黄岭村兜售,可千万不敢遇上王计财,否则不把他全部吞掉也得被他那钢筋利爪抓块肉才能逃脱。
有一次,外地一个卖西瓜的中年汉子赶着驴车拉着一车西瓜来到黄岭村叫卖。车子停在了村子中间的街边上。正当午时,太阳炙烤得街道火辣辣的,毛驴也被太阳烤的摇头摆尾,四蹄乱颤。
人们都蹲在房檐树木阴凉底下,拿着草帽或扯着领口摇晃着驱热。这位小贩就高声吆喝起来,刚刚吆喝了几声,就把王计财招来了。王计财闻讯就迈着机敏迅疾的脚步,猫着佝偻的腰背,背着双手朝着发出吆喝声的方位走来。
当看到是一位赶着驴车卖西瓜的,就笑嘻嘻地走进这位汉子,搭讪道:“卖西瓜的兄弟,你这是哪里的瓜呢?甜不甜?”
这时在房檐树木底下庇荫的人们看着王计财一走过来,就揣摩着,这王计财一来必有好戏看,就都好奇地纷纷站立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围拢过来看热闹。
汉子回答道:“大哥,随便你挑,不甜不要钱!”
王计财又问道:“从哪里进来的瓜?”
“从春阳县出产好西瓜的地方进来的。”
“是不是春阳县的瓜?”
“这还能有假?”
“你可别糊弄我们!”
“这位大哥,如果不是春阳的瓜,假一赔十!”
这位汉子不知道他已经被王计财一步步吸入圈套了。
过路的人们听着王计财和这位卖瓜汉子犟起来了,也都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王计财又说:“可是,说这瓜是春阳的,只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又不知道,只有吃了才能知道。你敢免费让大伙偿一个?如果大伙一致说这是春阳的瓜,我们就买你的。”
汉子说:“大哥,我这瓜可是花钱买来的,哪有吃白食的?”
王计财看着这位汉子被煽惑得火气上来了,不太冷静了,然后又问道:“你这一车瓜有多少斤?”
汉子把眼一瞪,问道:“怎么,这一车就都要?”
王计财说:“我得先问问你这一车有多少斤?再说。”
汉子说:“五百六十斤。”
王计财说:“你别糊弄我,我看顶多五百三十斤。”
汉子说:“我的瓜我还不比你清楚?”
王计财说:“就怕你没有我清楚。”
汉子火气又上来了,两只牛眼瞪得圆鼓鼓的,说道:“这位大哥,你真能抬杠,要不咱们打赌?”
王计财说:“打赌就打赌?”
汉子说:“如果是五百六十斤呢?你把这车瓜都买了?”
王计财说:“如果是五百三十斤呢?”
汉子说:“这车瓜我不要了都送给你!”
王计财说:“总怕你是说大话!”
汉子说:“大哥是你胆怯了吧?”
王计财说:“我是怕你到时反悔了!”
汉子一拍胸脯说道:“咱大老爷们吐个唾沫砸个坑,反悔,那是女人们干的事情!”
王计财说:“那在场的人都是证人,到时候谁也别反悔!”
汉子说:“绝不反悔!不相信咱爷们当着这父老乡亲们拉个勾?”
汉子伸出弯曲的食指,王计财也伸出了弯曲的食指,两人就勾在了一起。围观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这时大家看着两人手指勾在了一起要真干!都“轰”的一声鼓噪起来。
汉子立马喊叫道:“来!找个大秤,过秤!”
王计财说道:“且慢!……”
汉子立即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大哥,害怕了吧?没得金钢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王计财笑了笑又问道:“误差在多少?”
汉子说:“误差二斤上下。超出二斤就算输。”
王计财说:“好,一言为定!”
于是王计财立马张罗,让众人们拿来一个大计量的木杆秤,交给汉子先把秤验了。然后众人帮忙就开始将一车瓜卸下,拿一个大箩筐,将箩筐穿上绳子,装满一大箩筐,拿一根扁担穿进绳子里,两个人抬起来,汉子看秤,一个人监督。
秤满一箩筐,再秤一箩筐,汉子拿着笔在一旁记录,直到把一整车西瓜全都过秤完毕,一计算,五百三十一斤。
汉子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村里这么多人围着,几百双眼睛盯着这位汉子,汉子额头上、后背上立刻就渗出颗颗豆大的汗珠……
汉子想:“这装车时是秤过的呀,五百六十斤一两不少,在春阳过了秤交了现钱,才拉走的嘛!怎么会差下三十斤瓜呢?……
“……哦,想起来了,路过家门口时,老婆抱下三四个瓜去。她说‘傍着个卖瓜的汉子,还不能吃两个瓜?’我就给抱下三四个去。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咳!这婆娘把我给害的!……
半晌,汉子抬起头来又看到这么多双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他,他面子实在折不过去了,就一挥手说道:“拿走!拿走!都拿走!快点!”
王计财立马差人把他老伴和孩子们叫来,把瓜给看住。他自己回家拿来篓担,满满挑了七担子,十四箩筐西瓜,将汉子的一车西瓜全部挑回了家。汉子的满满一驴车西瓜,立马就变得空空荡荡,连一颗也没剩下,成了一辆空车。
汉子将鞭子一挥,吆喝着毛驴调头向村外走去了。
众人们在街上目送着这位汉子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随着驴车车轱辘在凸凹不平的街道上“咯咯噔噔”的响声,一步步向村外走去,临出村时,远远望见汉子抬起袖口擦了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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