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死，亦无憾
惊神木在缔结血契之时，撞出一道直通地面的通路之后，便缩成了数寸大小的木块，再没有动静。
祛魔骷髅玄武的时候，作为惊堂木，所发出的声音，清脆引人，除此之外，没显露任何神奇之处。
沈约把它当做“说书四宝”套装中的一个，祛魔之后，便扔到心内虚空，不再理会。
此时它突然冒了出来，不断旋转着变大，与此同时，那些差点撑爆沈约的魂力存量，被迅速消耗，让他总算能喘口气了。
沈约看到眼前翻滚中变大的惊神木，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拳。
惊神木原本就是灵龟身上的禁制之一。虽然不知道它的原理和作用是什么，但是看它现在的样子，显然是有所关联的。
惊神木吸足了魂力，恢复到原本的大小，惊神两个篆字灼灼生辉。
可是，接下来呢？怎么用？
沈约身上的魂力被惊神木抽吸一空，解决了爆体之危，还没等喘息上片刻，没了充足的后盾，那边泄洪的危机又翻了上来。
没了充足的魂力后盾，沈约很快便被吸成了一副空壳，肉身中的真元异气，荡然无存。
沈约的精神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闭，神魂投入心内虚空之中。
………
犹如蛋壳一样，周天包围着熊熊火海，绕着中央缓缓旋转。
中央一个黑暗到极点的空洞，不时朝上下喷出长长的火柱，激得火海掀起一圈圈的浪潮。
沈约漂浮在虚空之中，茫然四顾。
“我是死了吗？灵魂离体了？还是说心内虚空散掉了？”
可那些跑出来的魂器也都不见了。
沈约正茫然无措，头顶上方的火海中激起一团浪花，一只巨大的青色乌龟，冲了出来。
“嗯？”
“又一个老乌龟？”
沈约眼睛瞪得老大，这里是乌龟老窝吗？左一只右一只的往这跑。
很快这只青色的大龟便绕着中央的黑洞游走了一圈，恰好停在距离沈约十几丈的地方。
沈约看到大龟的背上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月白色的道袍，衣袂飘飘，潇洒至极。
由于大龟位于黑洞与沈约之间的夹角上，他只能看到那道人的侧影，看不清容貌。
“顾阳，要想不让地火蔓延上去，就得将眼前这个地火的核心封印。”
声音清朗，充满活力和自信，仿佛天下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儿。
沈约“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无名大仙？五百年前？”
那名年轻道人继续道：
“地脉之眼，是这片地火的源头。其中孕育的火灵石，能够存储魂力，是制造魂器的重要材料之一。”
“如果完全封闭，反而不美。”
“阿寿，万年老龟，龟甲形似离卦，五行中属火，龟甲又坚硬无比，属乾卦，有金的属性，常年戏水，又与坎卦相合。”
“因此兼具水火金三种属性。”
年轻道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块，朝龟背上一扔，化为一块长方形木碑。
“我这惊神木，再加上地脉之眼乃是后土之精，正合了先天五行的条件。”
“先天五行正反两仪封禁，地脉之眼和阿寿互为阵眼，可以将地火压制在地脉之眼内。”
“但是，每过几百年，你要解开封禁一次，纾解地脉眼中的地火压力，还能得到冲刷出的火灵石，一举两得。”
年轻道人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印章，交给了一直默不作声，一脸愧色的红衣老者。
“封印和解开封印的钥匙，就是这个惊神木的精核，还有顾阳你的血脉之印。”
年轻道人拍了拍红衣老者的肩，勉励道：
“你的道基受了重创，成道无望，但你有敢于承担恶果的勇气，我便将这封禁交给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老者感激涕零，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起来！我最讨厌奴才。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逍遥快意，岂可弯腰屈膝，自甘下流？”
年轻道人话中难得带了火气，顾阳吓得赶紧站得笔直。
道人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你把最后的关节做完吧，我也该走了。”
沈约一直立着两只耳朵，听到此处，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顾阳唯唯称是，手拿惊神木的精核，来到惊神木碑的前面，咬破中指，将鲜血点在惊神木上。
点中的地方突然一亮，立时有一道道极细的血色亮线，从他点中的地方向上蔓延开去。
血色亮线的纹路繁复，不断交叉合并，最后在惊神木上勾勒出一副藤叶繁茂的图案来，图案的正中，是两个篆字，“惊神”。
血色的明亮藤叶图案继续向下蔓延，很快便将脚下的老龟，整个网在了其中，以某种不明的节奏，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老龟阿寿，发出低沉的鸣叫，似乎在跟血色亮线呼应。
顾阳的另一只手，抬起手中的精核，放在自己的眉心，精核倏然没入眉心之中，下一刻，他紧闭的双目猛地圆睁，大声念出封禁咒文。
………
沈约眼前一花，从某个记忆碎片中退了出来。
只见心内虚空中，神书《大全》金光不停闪烁，书页哗啦啦来回翻卷，似乎十分焦躁。
肉身那边还在被拼命地抽吸真元，身体已经可以目见地干瘪下去。
沈约抬手捉住心内虚空中漂浮的惊神木精核。
自从点化惊神木，就再也没注意过，原来它还在这里。
外面的虚空中，惊神木发着毫光，缓缓地转着。
“难道真的要捧着金饭碗饿死吗？”
再过一会儿，沈约就得步毕休晚的后尘，被吃干抹净，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沈约抬头凝望着有些不安的神书。
“你也怕死吗？”
沈约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也许他还可以赌上一把！
于是沈约不再犹豫，裹挟了最后一点魂力，从心内虚空中退了出来。
他勉强睁开了双眼，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眼前不远有一个阴影在不停旋转。
沈约的手缓缓地靠近腰间，摸上了腰间顾青藤的遗骨。
可是，他再没有力气做下一个动作，像一只垂死的秋蝉，定在了那里。
沈约的神智随着力量流逝，一阵恍惚，眼前雾蒙蒙地，闪过一幕幕记忆光影。
“你可能会死。后悔吗？”
“事到临头终有法，若是无法……”
“若是无法，那就一起死咯？！”
沈约的神魂意识虚弱到了极点，冥冥中只觉得心内虚空像是一只风筝，飞得越来越远，手里的那根风筝线也像蛛丝，随风飘摇，时刻都会断绝。
心内虚空中的神书似乎感受到了危机，金光闪闪，不断召唤沈约回来。
然而得到的都是拒绝！
沈约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神书的召唤！
“我不去！要么一起死，要么你帮我！”
“蛛丝”将断未断，神书陡然剧烈震动，放出万丈金光，霎时照亮精神虚空的每一个角落！
书页急速翻动，两条金色的虚影从中飘了出来，一个三头六臂，一个九尾龟身，两条身影倏地从心内虚空投入了沈约肉身之中。
沈约的眼睛猛地睁开，赤血银瞳中迸射出金色的毫光。
他手掌一翻，将深陷肉中的白骨抠了下来，指尖一弹，那颗白骨就像子弹，划出一道白光，射向惊神木。
与此同时，沈约的另一只手也点上了自己的眉心，干裂的嘴角微微上翘，舌 尖顶住上颚，猛地开口喝道：
“五行错乱非关罪，两仪颠倒梦飞惊。”
“敕！”
惊神木上光华闪烁，滴溜溜旋转着，冲进了虚空中央的黑洞之内。时刻不停的真元外泄戛然而止。
“能做的都做了。死……亦无憾！”
沈约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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