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水火两重天
第六层矿洞中，隆隆巨响，不断从地下传导上来，山壁随之震动，大块碎石跌落于干涸的洞底。
矿洞就像一口开裂的旧砂锅，底部只剩黑乎乎，好似药渣的碎石灰泥，原本就不多的岩浆漏了个干净。
沈约将石棺从缝隙中拽出来，朝下跃去。
“屋漏又遭连夜雨，船破偏遇打头风。”
之前，沈约提着石棺爬升了大约十五六里，便再也无法通行。
由于骷髅玄武在下面连番撞击，加上地脉扰动，地层滑移，由惊神木撞出来的“捷径”，很快便扭曲变形，坍塌消失了。
眼看自己所在的洞穴也有随时合拢的危险，沈约不得已，展开幽冥眼，找那看似薄弱，有一点缝隙的地方，硬生生挤了进去。
“破！”
“爆！”
“连环爆！”
沈约音波杀用到嗓子都哑了，最终没头苍蝇一般，撞进了一处裂隙，沿着裂隙的走向，总算爬到了这里。
“到第六层了？”
“得去找竖井通道！”
在地层里找缝隙，实在是刀尖上跳舞的行为。沈约不想再试一回了。
矿洞地道石壁上有萤石参照，沈约很快就从乱石堆中找到了目标，破开一条通路，进到地道之中。
等他赶到上升竖井，机关托盘早已不见，只有中央垂下的绳索不断振动。
沈约抬头望着两条斜斜向上的绿色萤石线，嘿了一声。
“总比随时可能被挤死，强多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上吧！”
沈约像是不知疲倦的蜣螂虫，提着石棺，扒着石壁上的爬梯，向上跃升。
………
一个时辰后，第五层的矿洞里。
几个人影站在山壁上的石台，遥望下面正在逐渐降低的岩浆“水位”，若有所思。
“大师兄，我们就这么一直逃上去？”
季鹰忧心忡忡，地火灵矿的日常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他最知道这里的关隘。
这次灵龟夺舍失控，地脉之眼松动，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势必是赤地千里的结果。
真灵门在寿阳城这种没人在乎的城市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若是因为这件事，弄得天怒人怨，恐怕难以善了。
影虎毕胜，嘿了一声，虎爪一样的大手，大力拍在了季鹰的背上，差点儿让他伤口开裂。
“你平时又精又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糊涂？”
“嘿嘿，聪明人总是患得患失，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放手！”
毕胜的虎睛之中，厉芒一闪，有些狰狞地笑道，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季鹰一惊抬头，
“大师兄，你是说……”
“我记得七层矿洞中，我们所处的第五层，是最小的，而且和其他矿洞不在一条线上，”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季鹰若有所思，并未回答。
“因为正对六层矿洞的上面，是总枢所在，也就是那道墙后面。”
毕胜伸手指着前面的石壁，
“那里面可是存了几条地下河的水量，为了防备有失控的一天！”
“而现在，就是破釜沉舟的时候！”
………
沈约只觉得缀在身下的石棺越来越重。
将石棺卡在爬梯上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间隔也越来越短。
之前在生死线上横跳，让他没有精力多想别的。
现在不停的重复动作，反倒使各种念头此起彼伏，难以平静。
两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吵架，越来越激烈。
一个激昂的声音叫道：“你在干什么？”
另一犹豫的声音回道：“逃命啊！救人啊！”
“现在这个状况是你搞出来的，你往哪儿逃？逃得掉吗？”
“不逃怎么办？在那个岩浆海里跟它决斗？说书？桌子放哪？”
“那你心目中的决战之地在哪？什么标准？”
“不知道。”
“不知道？”
“至少得有个地方放桌子吧？”
………
沈约的脑子被自己的两个声音，吵得要炸了。
身心疲惫的他，勉强翻上了竖井的石台，将石棺随手一推，躺倒在地上，一根小指头也不想动。
可惜事与愿违，地道远处传来轰然震响，一串串区别于地火的轰鸣声，滚滚而来。
“又特么闹哪样儿？”
沈约万般不情愿地爬了起来。
不一会儿，地道的前方一条黑色的暗线朝沈约逼了过来。
久违的潮湿之气先扑上了沈约的头脸。
“嘶……水？”
下一刻黑线便漫上了他的脚踝。
“哪里来的水？”
沈约又惊又喜，可是转念一想，又担心起来。
“水火相激，搞不好比单一的伤害更高啊。”
正想着，水势已经漫上了竖井石台，黑色的浊水顺着竖井坑道灌了下去。
水势如此之快，显然后面有更大的源头，沈约赶紧蹚过去，将石棺立起来，瞄了一眼记号，又赶紧把石棺上下掉了个。
不等他暗自庆幸，身后的竖井中，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关，闷爆连连，地面塌陷，黑暗中浊浪翻滚，将沈约也卷了进去。
不断有黑水裹挟着石块，涌进地道。
水线迅速涨到距离地道顶部，仅有两拳的高度，才停了下来。
“水道”中恢复了沉寂，只有缓缓卷动的暗流，还有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轰鸣。
“砰……哗啦！”
“咕嘟咕嘟……噗，哈！”
沈约第一次浮上来，脑袋撞上顶壁，又沉了下去，呛了几口水，才挣扎着，仰起脑袋，将脸先浮了上来。
猛吸了两口气，沈约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乱石堆里，拉住绑在石棺上的腰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地道的出口，潜行过去。
中间换了几口气，终于出了地道，在幽冥眼的指引下，爬上了矿洞石壁上的一个平坡。
到了岸上，气儿还没喘匀，赶忙先解开石棺上的腰带，心中想着，可别把这母女俩给淹死。
石棺的口槽极为紧密，沾了水之后，滑不留手。
沈约心中急切，伸手在地上抓了把沙土擦了擦，随后夹住石棺盖子一用力，将盖子搬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潮湿的温香从中飘了出来。
沈约心中一松，挨着石棺，颓然坐倒在地，不是恶臭就好，人应该没死……
背靠着石棺，向洞窟中望去，沈约不禁怔住了，这还是火灵石的矿洞吗？
原本岩浆翻动的石窟底部，现在被深沉幽暗的潭水覆盖，只隐约有红色的暗花在幽深的水底闪现，烫得水体浮上串串气泡泪珠。
正对沈约的石窟山壁破了一个大洞，洞口的另一端，是一个更大的水面，和更大的洞窟。
沈约仿佛置身于一个横放在水里的超大葫芦口上，遥遥望见“葫芦”的底部，有一个极大的乌龟，昂首作势，凝立不动，身上背着一座高高的四方石台。石台的四个角上放着火盆，碧绿色的火焰映出几个人影。
“小霜！”
与此同时，沈约脑海中的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呼道：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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