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讲故事,说道理,再吹个小曲送送你
沈约折扇轻摇,莲花绢显化出的粗布麻衣,在枯藤扇的加持下,显得质朴天然,平添了几分天真洒脱。
长春观中的女眷纷纷从躲藏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聚拢在一起,呆呆地望着一头乱发,不修边幅的沈约,如痴如醉,如堕梦中。
第一次在这么多“活人”面前表演,沈约多少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龙先生,你的人品虽然卑劣不堪,但对丹道的执着,着实令人慨叹。我本来不想跟你废话,可芸芸众生,无情不孽。我就给你个临终关怀,讲个小故事吧。”
“话说前朝永庆年间,寿阳城无羁巷里住着这么一个年轻的书生。”
“他自小聪颖绝顶,有过目不忘之能。长大后更是博览群书,是当地有名的大才子。”
“尤其在数术一项上,别有一功。无论什么样的难题,只要他搭眼看过,立时就能求出解来。”
“这天,大才子正在茶楼里跟朋友饮茶闲聊,众人将大才子捧上了天,号称古往今来的第一数术大家。”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子,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竹杖,干瘪的眼窝里黑洞洞的,竟然是个失目的盲婆子。”
“老婆子又黑又瘦,脸上皱纹深如刀刻,颤颤巍巍地朝掌柜讨碗水喝。”
“掌柜怕扫了才子的雅兴,就要将她赶出门去。”
“大才子看见,心中不忍,便拦住掌柜,将桌上的两碟点心和一壶香茶,赏给了老婆子,让她在角落里吃完再走。”
“众人不免又吹捧一番,宅心仁厚,必有福报等等。”
“大才子志得意满,自然不免自我标榜了几句。”
“谁知那个盲婆子,默然吃完点心,突然幽幽开口,”
“我有一问,困扰多年,敢请公子解惑!”
“众人大惊,有骂她不知好歹的,有说她不自量力的,甚至有那暴躁的,直接掀翻杯盏,要将其赶出茶馆……”
“众人愤愤不平,大才子反而觉得可笑,”
“天下数术之书,自己没看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各种题型,口诀,莫不烂熟于胸,还怕一个盲眼老妪提问不成??”
“大才子伸手按住众人,对盲眼老妪,微笑着说道,老人家还请不吝赐教。”
“也不知道他挤出笑容给谁看呢。”
“于是,老婆子慢条斯理地说出一道题目来,”
“说: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这是前朝古文,我给翻译翻译啊,就是说呢,”
“有这么一道墙,高一丈,厚五尺。两只老鼠,一大一小,从墙的两侧相对挖洞。第一天,每只老鼠都能挖掘一尺的距离。然而,从第二天开始,大老鼠的速度倍增,而小老鼠则速度减半。问:两只老鼠在何时相遇?而在相遇之时,它们各自挖掘了多少尺?”
“这个问题,如果咱们学过数术,大概都能回答得上。这是《九桓算术》中的比较有名的一个。”
“但千多前的前朝,《九桓算术》还未面世,书中所记的"盈不足术"也未被人所知。”
“大才子虽然博览群书,却也从没见过这个题型,更不知道"盈不足术"的解法,当时便愣在了那里。”
“即便他用尽所学,依然无法给出答案。”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崇敬和期待的神色,也渐渐冷了。”
“不多会儿,便有人拂袖而去,更有人切切低语,”
“什么特么数术第一,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废物。”
“去年给我家算个宅基地,可是挺快,哎呦,不是随便编出来的吧,我得回家请人重新算一下!”
“大才子只觉脑中混乱,耳中轰鸣,胸中似乎揣了个冰疙瘩,沉甸甸地,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仓皇之下,掩面逃也似地离开了茶楼。”
“回到家中,日夜演算,却总得不出个答案来。”
“终于忧思成疾,病倒在床。日渐憔悴,不过半个月,竟然已是气若游丝,只剩下半条命了。”
“大才子家人无奈,准备好寿衣棺椁,只等他咽气儿了。”
“这一天,巷子口玩耍的孩子,突然跑进来,递给卧床的大才子,三根竹简,魂梦不属的才子刚看了一枚竹简,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三根竹简看完,哇地一口鲜血喷于床帐之上,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可他的心病,却是好了大半,连忙去问孩子,竹简从哪里来的。”
“小孩子吓得要死,不敢隐瞒,说是一个瞎眼的乞丐婆子给的,如果还想看后面的内容,可以到城外的神庙去找她。”
“大才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家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来到城外土庙,却根本没看到那个盲眼老妪,只在神案之上,找到几捆竹简,正是日后名闻天下的《九桓算术》。”
“大才子解开了心结,挽回一条性命。又得了一套绝世奇书,在数术之上,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真正罕逢敌手了。”
“可他至死再也没有以数术大师自居,反而一直谦逊地称自己为数术学徒,不值一提。”
“龙见田,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龙见田神色阴鸷,浑身的筋肉绷紧,不停地对抗施加在身上的重重压力,根本无暇回答。
沈约倒也并不在意,呵呵一笑,
“时移世易,自从有人以来,千万年倏忽而过,大地上换了无数主人,但类似的事情却不断地重复上演。”
“你龙见田聪明绝顶,修道资质超凡脱俗,觉醒的神通又如此惊艳,叫什么?聚散两依依!!”
“啧啧,真的好强啊!!看着令人眼红。”
“可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丹道,就是被你的神通所毁??在这一点上,你跟独孤泣鹤可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
龙见田听到这里,突然放弃挣扎,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愤怒、不解,死死盯住沈约的脸。
“嗯嗯,这就对了!你早该好好听我说话了。”
沈约突然由衷叹了口气,
“你就像那个前朝大才子,聪明资质只在已知的范围内打转。告诉你丹决,功法,你就能迅速将其分解、研究,精益求精。但你却缺乏想象力,对于在所知范围外的东西,便无能为力。”
“也就是说你精于解析,却不善于创新!”
“我猜,你从来没炼出过丹毒吧?”
“因为你从来不出错,你太准确,太精致了,根本不可能出错。”
“这就是为什么,炼出丹毒的长春子能成大丹师,而你只是一介地境炼丹士。”
“万年的老二啊,却不甘心,一心想当老大,可你真的没那个本事啊!!”
“那个心魔精进法,就更是可笑。死于孽毒的,都是你这种神魂破烂的盲信之辈!!”
“言尽于此,龙见田,你该上路了!!”
龙见田目眦尽裂,不甘心地长声厉啸。
“不可能!!!我已经赢了!!我能化去孽毒!!我能进阶圣人境!!”
他的身子内部崩崩乱响,好似缠身的钢线一一崩断,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身后站立的众女吓得纷纷逃散。
“剑气分还合,荷珠碎复原。万般若是命,根源不在天!!”
惊神木髓扬起,重重地拍在青玉案上。
龙见田只觉身上缠绕的钢线猛地一紧,嘭地将身心切碎,化为一大篷血雾。血雾跟幽蓝色的孽毒混合在一起,倔强地对抗“德艺社”的吸引。
沈约啧了一声,
“就知道你这种怨念深重的,不好整!”
双手一扬,一只深色陶埙现于掌中,沈约将其抵于唇边,呜呜地吹奏起来。
龙见田的神魂深处,似乎有一个清冷的声音,曼声而歌,
“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
“哪怕是烈火焚烧,哪怕是冰雪覆盖,依然是志向不改,”
“为什么,偏要这样地安排……”
“为什么,偏要这样地安排……”
龙见田残魂叹了口气,怦然崩碎,一道蓝色幽雾,被“德艺社”光华一扫,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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