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的心乡,也曾是别人的故土
心内虚空之中,神书《大全》书页翻卷,明光大放。
沈约将枯藤扇放在桌上,心思缥缈,倏然投入神书展开的画面之中。
蓝天寥廓,白云飘飘。
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波光潋滟,白帆点点,渔歌往来,清风爽然。
身后的村落里,炊烟渺渺,鸡鸣狗吠之外,又传来女人召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喊声,
沈约坐在岸边一艘搁浅的小木船头,心中一片宁定祥和。
“这就是阿寿心心念念的大泽乡吗?”
沈约微叹了口气,这种梦幻般的故乡,哪个不想回去呢?
正想着,远远的湖面上突然喷出一团巨大的白色水柱,接着空中视线扭曲,一道波纹以水柱为中心,向四面横扫!
沈约身下的小木船被瞬间撕碎,下一秒,轰然巨声才在耳中炸响。
他腾地弹上半空,只见高达数十丈的汹涌大潮,犹如万马奔腾,在轰鸣声中,冲击而来。
一头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玄色大龟,狂吼着,挥舞着巨铲般的爪子,踏着巨浪,冲上了沙滩。
宁静的村落,立刻化为一片泽国地狱。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还有孩子的悲啼,很快就在巨龟的践踏,和阵阵兽吼声中,被撕成碎片,湮灭于浊浪之中。
沈约身形向上飘飞,在百丈高的上空,俯视下方巨龟施虐。
太阳像一颗火红的弹丸,突然加快了在空中滚动的速度。群星璀璨的夜空仿佛挂在天上的幕布,被太阳拉扯着,忽明忽暗地变幻形状。
沈约身下的大地也迅速变了模样。
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被涌上岸来的湖水吞没,绵延的丘陵也变成了一个个水上孤岛。巨龟在风浪里肆意翻滚,将大团大团的泥浆涂在身上。
被他“蛀”过的山川丘陵,纷纷崩塌陷落,最后只剩下一座水面上的小丘,还有小丘上唯一的一棵大树。
无数年月过去了,沈约的视线里,终于显出了曾经见过的模样。
一望无际的草滩大泽,处处绿草水洼,大片芦苇扬起白色篷花,翠鸟争鸣,白鹭往来。
一株无比巨大的古树,撑 开浓绿的树冠,在微风的吹拂中,发出哗啦啦地阵阵脆响。
沈约望着趴伏在淤泥里,悠闲地晒着太阳的巨龟,心中感慨万千。
忽然头上一暗,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
“老乌龟!你在这儿横行了几千年,随我去做点善事儿吧!”
沈约一惊回头,只见一人背对着烈日,漂浮在高空中,负手向下望着巨龟。月白色的道袍在空中猎猎飞舞。胸部以上藏在烈日的阴影里,看不清面目。听他蓬勃昂扬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
巨龟自然不会答应,凶戾暴虐的气息鼓荡,朝着那人怒吼。
下一刻,沈约张大了口,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
年轻人现身巨龟背上,随意伸手一按,巨龟的“六肢”就突地从厚重的龟壳中挤了出来。显然壳内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巨龟细小的瞳孔猛地扩大,充满了惶惑跟恐惧。四脚挣扎,想要逃走。
“走吧。你这么喜欢涂泥晒太阳,我带你去一个泥巴超多,而且极暖和的地方……”
“你帮我在那镇守三千年,机缘到了就放你出来。”
年轻人念了句古怪的咒文,下一瞬,巨龟和他一起消失了。
“原来如此!”
沈约呵呵大笑,周边景色变幻,已然从阿寿的记忆碎片中退了出来。
神书展开的图画中,阿寿站在那株大树下,朝沈约招了招手,随后在盘绕错节的树根上,找了个位置,惬意地躺了下去,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红红的,暖暖的。
沈约一笑,也朝图画里渐渐隐去的阿寿摆了摆手。
“你的心乡,也曾是别人的故土。你的自由就是在别人的尸骨上打滚儿。”
“也许现在这样,才是最适合你的吧。”
神书金光一闪,一道金色的闪电劈中了沈约的意识,一股股精纯的魂力,滚滚注入进来。
洞窟之中,高台之上,沈约微闭的双目一睁,赤血银瞳好似燃烧的炭火,亮得耀眼。
汹涌的魂力再次突破空间限制,进入肉身。
檀中穴立刻被气旋异气灌满,直到再也容 纳不下,多余的冰寒异气向下钻入中庭穴,像是撬开了门锁,扩建了房屋,如同之前檀中穴的前例,在中庭穴中很快又生成了一个气旋。直到中庭穴里也容 纳不下,便再次向下……
如此,连开了九个气旋穴道。
中庭、鸠尾、巨阙、上脘、中脘、建里、下脘、水分、神阙。
任脉从檀中穴到肚脐神阙穴的十个穴道中,全都形成了冰寒异力气旋。
沈约纵声长啸,只觉肉身与心魂相互砥砺,魂力飞速成长。
心内虚空中所能感应的魂力,攀升到五十节!
………
待沈约魔眼隐去,回过神来,双手撑住青玉案,向高台下望去。
灵龟已然变成记忆碎片中的模样,尺寸也小了几号,眼睛半阖半睁,在湖中缓缓游动。
沈约袍袖一挥,将“说书四宝”收入心内虚空,回身看到高台的一侧,横放着两具尸体。
两具尸体极具辨识度,俨然便是毕休晚和毕胜父子。
石台上遍布水渍。季鹰失魂落魄,浑身湿漉漉地,垂首站在一边。三角眼里寒光隐隐,不知在转着什么念头。
“二狗哥,成功了吗?”
白小霜迎了上来,拉住了沈约的胳膊。见沈约脸色红润,眼底精 光闪烁,知道他又有进益,这才放心下来,眉梢眼角具是笑意。
沈约祛魔成功,志得意满,正想胡诌两句,逗逗小霜开心。
忽然脚下一软,大地轰然震鸣,洞窟中的湖水像是沸腾了一般,掀起无数滚烫的浪花和蒸汽。
“成功个屁!”
“地火上来了!”
黑袍阿媛抱着芯月,闪身跃上高台。
“地脉之眼不封,还是个死!”
沈约愣住了。怎么封印,他不会啊。
顾青藤的办法是在封印还没破的时候,攘外且先安内,将阿寿灵智灭杀就可以了。
可是现在呢?封印已经破了!
沈约面对着越烧越开的滚滚湖水,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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