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冲出云梦
簌簌声中,浓如梦魇的云雾,被微风吹散开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神庙广场上,给凄凉镀上了一层洁白的银霜。
沈约双手按着禹王鼓,浑身轻轻地打着摆子。
他缓缓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四下搜寻。喧闹了整晚的破庙里,清冷寂静,连山风拂过树梢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变得遥不可及。
血眼菩萨,骷髅看客,全都不见了。
“成功了!”
骤然放松的精神,无法掌控过度紧张的肌肉,沈约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仰面倒在了地上,望着天上的圆月,心里一阵阵地后怕。
沈约的脑中一团纷乱。自从脑中的那本神奇的线装书出现之后,仿佛从混沌中惊醒,却陷入了更可怕的恶梦里。
今晚一连串的遭遇,诡异到了极点,处处出乎意料。
南柯村众人突然变成了身手敏捷的高手,而他们要自己参于傩舞的目的,似乎也并不单纯!
种种迹象看来,自己才是那个献给菩萨的祭品!
祭品的命运可想而知,看今晚血眼菩萨的行为,绝不是为了跟自己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多亏了那本书,还有那两个道士。
想到这里,沈约猛地一骨碌爬了起来。
两名道士绝对不是普通人,或许他们可以告诉自己真相。
老道倒卧的残墙下,空无一物。而大树底下,只留了一摊血迹,小道士玄真也不见了。
“道长!……小道长!”
沈约不敢大声,压着嗓子在大树附近喊了几声。除了远处夜鸦的嘎嘎鸣叫,破庙里一片死寂。
幻觉?还是又出了幺蛾子?
散去的蓝雾又开始丝丝缕缕的飘浮而出,连月色都暗淡了几分。
不管如何,此处不宜久留。
沈约向外走了几步,突然转回身来,那个能祛魔的禹王鼓,可不能丢了。他回到刚刚击鼓唱歌的地方,捡起小鼓,正要离开,忽听后背有人低吟了一声!
沈约头皮发炸,猛地转过身来,只见倒伏在草丛里的一具白色尸体,蠕动着,缓缓坐了起来。白色的青铜面具,在月光下,闪着邪异的银光。
“白……小霜?你还活着?”
沈约向前冲出两步,猛地停住了。
她究竟是人还是魔?为什么要隐瞒实力?为什么献祭自己?沈约心中疑窦丛生,最后这两三步的距离,仿佛一道鸿沟,一时难以跨越。
白小霜摘下青铜面具,一张俏丽的小脸,在月光下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胸前一大团暗污,像个深黑色的大洞。
“二狗哥,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咳咳……”白小霜声音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晕倒,“这里危险,先离开……咳咳,我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沈约略一犹豫,咬了咬牙,将小鼓揣入怀中,矮身背起白小霜,急急忙忙向外奔去。
两人离去不久,蓝色的浓雾便重新覆盖了整座破庙。冰冷阴郁的雾气中,时不时传来啾啾的鬼哭之声。一连串蓝色的幽暗火花闪过,草丛中倒伏的尸体,忽然动了一动……
………
沈约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急奔。
虽说是山路,但是由于走的人实在太少,荒草已经长得齐腰高了,加上背着个人,因此尽管心中焦急,却走得并不快。
此时天上月亮已然被乌云挡住,云涛般的蓝色雾气,像是从山顶倾泻而下,紧紧缀在两人身后。
白小霜趴在沈约的背上,不时在沈约耳边低声指点。而沈约也似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即便没有光源,黑暗中的乱石荒草,也都分辨得清楚。因此虽然不快,却总和身后的蓝色浓雾保持着两丈左右的距离。
“再快一点……有东西追过来了!”
白小霜声音有些颤抖,沈约低哼了一声,后拢的双臂将白小霜向上抬了抬,勉力向前奔去。
其实沈约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两条腿犹如灌了陈醋,又胀又酸,每迈动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了一阵,速度便渐渐降了下来。
沈约身体上疲惫欲死,但是精神上却旺盛至极,意识犹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
一路上跑过的周遭环境,事无巨细的在脑海中浮现。
脚下山路的起伏形状,杂草的疏密程度,空中吹来风里的泥土芬芳,后背不到一丈远的浓雾里冰冷的杀意……
沈约感觉自己的灵魂,跳出了躯壳,不再受到任何肉体的束缚,接收到无数之前难以触及的信息。
仿佛有一双眼睛高高飘浮在自己的头上,将自己方圆数十丈内的信息一览无余。
这种肉体与精神的割裂感,令他既新奇又痛苦。
“下雨了?……”
白小霜感到点点滴滴的雨点,打在胳膊上,传来一阵潮 热。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了然。
她暗暗叹了口气,伸出衣袖,擦去沈约额头上淋漓的汗水。随后略微直起身子,回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蓝色浓雾,浓雾中红色的青铜面具越来越近,面具的孔洞之后,血色的瞳孔,犹如两点鬼火,刺目惊心。
白小霜额头贴上沈约汗津津的后背,脸颊微微发红,右手一翻,一道寒芒在纤纤玉指间流转,绚丽而又危险……
未等白小霜有所动作,身下的沈约忽然一折,不再向前,反而向右急奔而去。
白小霜一怔,“错了……那边是……”
蓝雾已然近在咫尺,沈约转折向右,立刻便被吞噬其中,隐在其中的鬼影,发出阵阵厉啸,纷纷扑了上来,红色面具的厉鬼首当其冲,一只猩红的利爪,闪电般抓向沈约的小腿,猩红的瞳孔,居然闪过一丝得意。
白小霜柳眉一挑,手指微抬,盘绕其上的寒芒就要射出……
“抱紧了!”
沈约忽然大喝一声,向前一跃而出!
红色的利爪堪堪碰到白小霜的裙边,两人便陡地加速,瞬间冲破蓝雾,向山崖下急坠……
红色面具满眼不甘,厉声长啸。
白小霜眼神一冷,“留你不得!”蓄势已久的寒芒当空一划,没入蓝雾之中,凄厉的长啸戛然而止。下一刻,两片面具的残片,自云雾中飞出,飘飘摇摇向山崖下的大江中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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