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青玉案
火起的那一刻，沈约的心神就回到了肉身，然而除了剧烈的疼痛之外，沈约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哪怕是最小的一块肌肉。
白衣少女不知道在他的身上搞了什么，沈约对肉体失去了掌控能力。
那一刻，沈约跟植物，深深的共情了。
大火迅速烧到了房顶，簌簌下落的瓦片和火星，打在他的身上，烫出一个个水泡和黑斑。
哎，痛觉，五感居然还都在！
如果这时抽离，逃避到心内虚空，或许不那么痛苦，但那跟等死没有区别。
只能硬扛着烈火想办法。
沈约将玄真传授的练气法，从头到尾试了一遍，没有一个管用的。
那些一学就会，仿佛娘胎里带来的真气，像是从来就不存在，一点反应也没有。
唯一能用的魂力，在那个女孩用三根银针封镇之后，迅速消散，不知哪里去了。
沈约眼睛越来越模糊，笼罩在外的幽冥眼，也如气泡般，怦然破碎。
“是退回心内虚空，做个孤魂野鬼，还是跟着肉身一起化灰，形神俱灭？”
“这是个问题。”
就在沈约万念俱灰之时，身体里有一样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在如此酷热的火场里，有一个针尖般大小的冰冷寒意，在沈约的胸口，不断振动。
这股冰寒在沈约意念投射过去后，振动的更加猛烈，似乎感受到了他那极强烈的求生意念。
随着寒意的壮大，一股极端的负面情绪从沈约内心中翻涌上来。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天下人都该杀！”
“所有小看我的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我要的必须得到！忤逆我的人，都得死！”
凶残暴虐的极端情绪席卷了沈约的意识，沈约的两只眼睛渐渐发红，眼底一片血色，身上浮起一块块赤色的云状血斑。
胸口振动的寒意跟极端情绪绞合到一起，终于引爆。一股极强的力量从沈约体内迸发出来，他一下子从条案上坐了起来！赤红的眼睛扫视着周边的一切，漆黑的瞳孔，渐渐发白，最后变成两个银色的亮点！
血眼银瞳的沈约，下了条案，一步步朝庙门走去。动作生硬，像一个拙劣的牵线木偶。
正当他马上就要迈出门槛，离开火场之际。
心内虚空中的禹王鼓，“咚咚”震响，沈约身上那股阴寒冷流，像是听到猫叫的老鼠，惊慌失措，开始乱窜了起来。
沈约猛地捂住脑袋，躺倒在地上，嘶声惨叫。
随着禹王鼓声渐急，阴寒冷流终于避无可避，被剥离了出来，吸入了心内虚空之中。盘旋了两下，便投入了神书《大全》之中。
吞了冷流的神书《大全》神光大放，有节奏地闪烁着，似乎颇为兴奋。一丝看不见的魂力从神书中钻出，反向飘出心内虚空，融入了沈约的体内。
恢复神智的沈约，一阵茫然，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门口。
庙门外，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
沈约想要高声求救，但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占据了沈约的感官。
“救……”
沈约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
老七抬起头来，左右摇晃着，缓解不良睡姿带来的酸涩。
为了等药神庙的大火熄灭，他们几个生生地守了半夜。
仍然冒着青烟的药神庙，黑乎乎地隐在半明半暗的晨曦中，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那是碳化的房梁爆裂的声音。
“三哥，三哥，醒醒，火灭了。”
几个人哈欠连天地站了起来，匆匆搓了搓脸，振作精神，踏进了药王庙。
本来就不大的药神庙内一片狼藉。
倒塌的房梁，遍地烤得爆裂的瓦片，黑乎乎的焦烟。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转了一圈，老七就灰头土脸地逃了出去。
“三哥，走吧，什么值钱玩意儿都没留下。”向地上啐了口痰，“不如早点下山，去碧海银沙搓个澡，睡上一觉，来得实在。”
三哥没吱声，独自在里面翻检了片刻，突然高声喊道：
“你们进来，搭把手！”
众人闻言赶忙进去，却见三哥指着中央砸下来的房梁和碎瓦，示意大家动手清理。
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搬动下，压在下面的东西，很快便露出了样貌。
是一张条案。大约七尺多长，两尺来宽。黑黝黝的，两头微翘，四根桌腿和挡板上雕着云篆瑞兽。虽然经过火烧和砖瓦压砸，一点损坏的痕迹也没有。
三哥站在条案之前，伸手在桌面上抹了几下，擦掉了焦烟和尘土砂砾，露出下面本色，青幽幽的质地泛着一层紫红色的光。
老七的眼睛也亮了，“三哥，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材质的？看着像个好玩意儿啊。”
三哥眼中泛着兴奋和贪婪的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好像是东方丹霞山上的青云木。”
“青云木有价无市，这么大的整块做成条案，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一众人听说找到了宝贝，都是欣喜若狂，纷纷上前，擦拭抚 摸，近距离看看无价之宝是什么样儿。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庙里响起，众人一呆，齐齐向庙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审视着众人。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是老七还是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觉得被黑袍人目光扫过的地方，犹如被冒着寒气的冰刀划过，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吓得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三毕竟走南闯北多年，见过那些高来高去的修士，赶忙跪倒在地，强自镇定地说道：
“上仙在上，我等是寿阳城中的百姓，昨夜见到药神庙失火，便召唤朋友一起上来救火，折腾了一夜，才算是将火堪堪扑灭，这火势……”
黑袍人轻轻一扬手，老三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后面那些絮絮叨叨的废话，全都噎在了嗓子里。
“你们见过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吗？”
黑袍人淡淡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谎，只能摇头大声说，没见过。
黑袍人的目光在面具后闪烁片刻，转身朝外走去。
老七的耳朵灵敏，只听那黑袍人喃喃地自语道：
“如果不在这里，还能去哪了呢？”
“哼，放把火就能瞒天过海了么？……”
………
黑袍人动作极快，出了庙门便不见了踪影。
众人长长出了口气，差点瘫倒在地上。这黑袍人的身上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威煞，让人兴不起一点反抗之心。
老三镇定了一下心神，夜长梦多，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招呼众人，围在青玉案四周，准备搬上肩头就走。
忽然黑袍人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这些小贼，这么喜欢，就留在这守着它吧。”
众人虽然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却也感大事不妙，正要有所行动，一股飓风在四周陡然兴起，呼啸声中，残存的墙壁和砖石梁木，像是被一只巨手握在掌中，向中间猛地挤压过去。
片刻后风停尘落，药神庙再也不见踪影。
留在原地的是由烧成漆黑的砖石碎木，聚拢在一起挤压成的一个圆丘，孤零零地，像是一个无主的荒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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